金庸

金

庸的小說，恐怕沒有多少中學生（我的年代）沒讀過；根據金庸小說改編的中港台連續劇和電影，更是多如恆河沙數！自從家裡添置了一架俗稱“錄影機”的播放器，黑色長方盒狀的“錄影帶”播放無數戲劇，我就在戲和小說的融合中，在文字符號與想像系統化作視覺享受中，游刃有餘。

在這些年內演過金庸筆下主角的演員，也從當初的年輕到現在步入中老年，有者甚至已經逝世。翁美玲不幸早逝，而曾在《神雕俠侶》飾演黃蓉的歐陽佩珊也已病逝，這個消息讓我忽然從朦朧的午後驚醒，不禁感歎，人生真的無常得如此不可理喻嗎？雖然她演的是中年黃蓉，但眼神裡那股嬌俏之氣，仍是活脫脫的黃蓉。

人會老會離開，但戲劇不會間斷，年輕一輩演員繼續演俏黃蓉或小龍女。以《射鵰英雄傳》而言，我看過的電視劇版本是黃日華翁美玲、張智霖朱茵演出，時間跨度不大；但《神雕》的版本，則真是從我年少看到中年，從劉德華陳玉蓮、古天樂李若彤，到陳曉陳妍希，20年歲月，就在（我鐘愛的）劉德華陳玉蓮的魚尾紋中，從黑色“錄影帶”到網上看戲的變化中，閃爍而過，無聲無影。

改編自金庸小說的戲，無論是忠於原著或特例創新，基本上都具吸引力。演員的氣質也是其中一項促使戲劇成功與否的因素。我看的《倚天屠龍記》是梁朝偉黎美嫻鄧萃雯主演，梁朝偉那種聰穎又有點優柔寡斷的神情，就是張無忌化身；即使是只在前幾集出現的任達華（張翠山） ，也把對殷素素的癡愛演得絲絲入扣；飾演俞岱巖的廖啟智，演活了角色經歷殘疾而啞口無言的悲憤，一眾演員把平面的《倚天》變得具體。而王家衛的《東邪西毒》，張國榮林青霞那種飄逸憂鬱的氣質，加上劇本極度創新，讓我不得不重新認識“金庸的戲”。

我幾乎把15部金庸小說看完了，但不管有無重複閱讀，我仍是最喜歡《射鵰》。《射鵰》的情節精彩絕倫，書中又有多處運用古代文學文化知識，使一部“武俠”小說變得豐盈起來。 以小說情節而言，我難忘洪七公的出場。黃蓉為討洪七公歡心（再教郭靖武功）而煮的兩道菜餚，姑且不論現實中是否存在或難以烹煮，作為文學世界中的事件，是非常吸引人的。

氣質雅正古樸

一碗炙牛肉條，竟然由5種肉製成，還因為味道25變配合五五梅花之數、形似笛子，配上“玉笛誰家聽落梅”這一名目，不食肉者恐怕也得折服於此菜的形象。另有一道“好逑湯”，是綠湯紅櫻桃粉色花瓣，再有嫩筍丁子，“紅白綠三色輝映，鮮艷奪目”，取名還是以《詩經•關雎》為藍本，一碗湯的賣相和精神層面就無聲息地聯繫起來。

自此，每逢黃蓉要洪七公教郭靖武功，必會煮出色香味俱全的菜餚給洪七公吃，而我作為讀者，也跟着走入這想像的美食世界，自我陶醉一番。

金庸小說言簡意賅，刻畫場景的功力更是讓人如臨現場。在第38回黃蓉失蹤後郭靖縱馬尋去的過程，即是一例。他在途中發現樹枝上套着一個黃澄澄的圈子，是黃蓉束髮的金環；後又在雪地熠熠生光中發現黃蓉襟頭常佩的一朵金鑲珠花，最後還在雪地上看見自己送給黃蓉的黑貂裘，這個場景即使不借助電視屏幕呈現，也自然地在腦海中浮現一個白茫茫黃澄澄黑蒼蒼的畫面。更妙的是，金庸繼續加多兩筆： “小紅馬身上也是大汗淋漓，一點點的紅色汗珠濺在雪地上，鮮艷之極，顆顆蹄印之旁，宛如開了朵朵櫻花。”

一個人的魅力，可以透過很多方式呈現；像金庸先生般的魅力，恐怕非小說世界浸泡熬煮不可。創作與修訂小說的過程，需要多少稀奇古怪的想像力和毅力，如此純熟地運用語言，孜孜不倦寫了幾十年，散發的氣質雅正古樸。因此，“金庸的戲”包含演員氣質劇本拍攝手法等戲劇因素，也必是和着小說情節語言與想像世界，揉成的戲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