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Sarawak Edition (Sibu)
廚藝
啟動了味覺
記起好多年前，在香港居住時的一個週末早晨，興致勃勃，想給自己煮一個午餐。於是跑到樓下百佳超市買材料。買了些蔬菜，還買了半斤“游水”活鮮蝦。到家把材料從購物籃裡拿出，沒想到那袋裝着活鮮蝦的袋子竟因蝦子蹦跳力而掙脫我手，掉在地上。我驚愕失措，不精煮食的我，不知該如何處理那一袋活蝦。當時不敢再次面對活蝦在生死間的掙扎，因而不敢把它們放入滾熱水裡白灼，於是把整袋活蝦放入冰箱冷凍。讓它們死了，安靜後才處理。曾想過蝦死時的痛苦，不知在滾熱的水裡燙死干脆，還是在冰冷的雪庫裡凍死容易。在獨自等待它們安靜死去的時候，頻頻默默地向它們道歉。
第二天到公司和較年長的下屬說這“驚人”的體驗。她聽後，很平淡地說：老闆，以後你要煮蝦，最好還是買雪凍的蝦。那些蝦其實也很新鮮的，但價錢就便宜很多。聽着她向我解說時，斜眼瞧見我的另兩個小鬼在掩嘴偷笑。很窘。
我不精廚藝，但很喜歡看食譜和與煮食有關的故事。初中時看《射鵰英雄傳》黃蓉煮的菜餚，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她的炒白菜和蒸豆腐，如此家常的菜式，卻能煞費功夫地煮，且能讓洪七公吃得讚不絕口。何其羨慕。
高中時看《紅樓夢》，故事裡的食譜真是琳琅滿目、多姿多彩。雖菜餚五光十色，我卻只鐘情於《紅樓夢》裡的粥，即稀飯。在書裡提及的粥都似養生的。大節日，吃太多油膩厚味食物後，來碗鴨子肉粥，或棗子熬的粳米粥，清清腸胃。身體不適的林黛玉就常吃燕窩粥或江米粥補身。也許是受這書的影響，一生病，就想吃一碗熱騰騰的鹹肉粥。一碗熱粥下肚，身體就自然地暖和起來。
廚藝精湛不知是否要有先天的天分，還是可以靠後天努力的。我嘗試努力，但覺徒然。我有個朋友廚藝了得，他像有雙魔術手，煮食材料凡到他手裡一轉，皆可變成色香味俱全的菜餚。本身是個藝術家的他，也許每一碟菜餚，對他而言，都是一件藝術品。在製作的過程中非常熱忱、投入與有耐心。每一個小節都不容忽視。煮食，耐心很重要。而我們等吃他煮的飯也是需要有耐心的。當聽到他說：可以吃飯了，那是等了3至4個小時後的獎賞！
朋友燒飯時，我會義不容辭地在旁，當個阿四般幫他準備材料。沒有煮食天分的我，其實扮演阿四的角色也不容易。就如切茄子，按朋友的要求，一條茄子分成4大條，然後再切成小節，每小節茄子大約要兩寸長。有了這個指令，在切茄子的時候，不得不認真地觀看每根茄子的長度與厚度。不容易。切番茄，一粒分四瓣，不可切斷，留着中間的核心，足於撐起整個番茄。切得我戰戰兢兢。
沒有天分就是如此，哪怕是個簡單切切削削的差事，也做得笨拙不已。不像朋友，拿刀、下刀、握鍋、輕攪、大炒，儘是揮灑自如。
從一個人的煮食習慣、態度與風格，可揣摩一個人的人品。同樣的，從一個人的吃相也能大約知悉一個人的人品。話說在大觀園裡的人，吃相斯文的人，清雅。吃相難看的人，沒什麼文化。覺得說的有理。而韓良露，台灣知名美食作家，在她《不敢不樂》的書裡如此描述白飯與人品的重要性：人品像白飯，人品不好，其他的配菜都不重要了。極其贊同。
廚藝了得的人，最大的慰藉是找到知音。菜餚裡含着的點點心思，無須言語，知音都能一一意會，且有共鳴。世上知音難覓，是無奈的實事。很多人自覺武藝高超，卻沒遇上知音，只好孤芳自賞一番。
兩個月前看了周冬雨和金城武演的《喜歡你》，很溫馨的喜劇。片裡有好多搞笑的橋段，但我感動於冬雨以她的廚藝找到了知音。心裡的感覺、要說的話，都可在一道道菜裡呈現，妙不可言。心靈的領會，無聲勝有聲，好不感人。若在世，有幸的能找到一兩個知音，夫復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