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Journal (Los Angeles) - World Journal (Los Angeles) - Weekly Supplement
華裔教授寫消失的阿姨
揭時代之悲
「離開大陸土地的時候，她不需要一個護照；但是她回國的時候，並不是回家的一個女兒，而是一個海外歸僑。」
離家33年 終於回故鄉
這是布朗大學東亞系客座副教授、作家李竹青(Zhuqing Li)，講述她的大姨陳文鈞從美國飛到中國探親的故事。離開家33年後，陳文鈞終於要回家鄉福州了，但手上握著的卻是台灣身分證和中國發放的一紙簽證。似乎是命運開玩笑，但這也是戰爭在陳文鈞身上蓋下的印記。李竹青的新書，「花香園的女兒：被國共內戰分離的兩姊妹」(Daughters of the Flower Fragrant Garden: Two Sisters Separated by China’s Civil War，暫譯)，講述李竹青母親同父異母的兩位姊姊，鈞姨(陳文鈞)和鴻姨這兩姊妹真實故事。李竹青筆下兩位姨媽的生平，不僅僅是中國近代史縮影，也見證戰爭最真實和無情的影響——政治爭鬥下，難以修復的骨肉分離傷痕。在如今國際社會上戰火不斷、中國與台灣兩岸關係未減緊張的當下，李竹青希望，這本書能夠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幫助讀者從平凡人的個人故事中，更好地洞見歷史、理解現實。寫下這本書的源起，要從李竹青家裡一位「突然出現的大姨」講起。李竹青在福州出生長大，在1983年大學畢業，當時中國仍會為大學畢業生分配工作，20歲的李竹青被安排去大學教英文。當時的她仍然想要繼續讀書，也報考了研究所，卻不被學校領導允許。一籌莫展之際，李竹青的媽媽卻突然告知她，有一位剛從美國回來的大姨—文鈞姨，或許可以提供幫助。後來，李竹青在鈞姨幫助下考上了喬治城大學研究所，開始了美國留學之旅。而這位鈞姨的出現，在李竹青心中留下困惑：是怎樣的歷史原因，才能促使她的家庭把關於鈞姨的全部記憶統統抹去，甚至瞞住一整代人？帶著這個想法，李竹青開始慢慢做研究，從對話鈞姨開始，到對話一直留在中國的鴻姨，再到把自己放到兩人交錯的故事中，一併去理解過去與現在，最終拼湊出一整本書，去講述陳家往事。
鈞姨和鴻姨兩姊妹1920年代出生在福建福州一個姓陳書香世家。1949年，國共內戰接近尾聲，兩人也都剛從福建最好的大學畢業。鈞姨即將在廈門附近教書，而鴻姨則將在福州一家頂好的教會醫院行醫。只可惜命運弄人，鈞姨剛出發去廈門附近的金門度假不久，便發生了金門戰役，也斷了鈞姨回家的路。為了在政治審查下保護彼此，兩姊妹不敢有任何書信往來。
人生轉折 與歷史重疊
「花香園的女兒」一書，記錄的正是被戰爭強迫分離的兩姊妹，在兩岸各自做出艱難的選擇，並找到自己的人生故事。在台灣，鈞姨最終嫁給了國民黨軍官，成為了一名優秀的商人，最終移民美國；在中國，鴻姨頂住政府對她家庭背景的審查，排除萬難，最終成為了福建的傳奇名醫；時至今日，90多歲的她仍在福建看病人。李竹青表示，兩人故事特別之處在於，兩姨媽的人生跟中國近代史平行：她們從1949年被迫分開，在兩岸生活，而且人生重要轉折點，也都與歷史的轉折點重疊，包括大躍進、文化大革命、改革開放等。全書的研究和寫作，李竹青表示，可以說橫跨了15年之久。她希望這本書的誕生，也能讓讀者從中看到自己。她相信，兩位姨媽的經歷，也是許多華人共同的經歷，相信能讓讀者產生共鳴。同時，她希望通過這本書讓讀者知道，個人的故事也很重要，「無論成功的定義是什麼，他們個人的故事都是平等的、獨特的，都是同樣有意義的。」今年5月，南加州一個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發生槍案，68歲的「外省人」周文偉在教會活動中大規模槍擊，造成一死五傷。這個悲劇又將兩岸關係置於放大鏡之下。李竹青表示，此事跟台灣社會的複雜層次、近代歷史，以及美國的槍枝文化都有關係。她認為，台灣的移民史複雜，島嶼上有原住民、早期移民，加上1949年之後從大陸逃難過去的「外省人」，有文化衝突和缺乏理解是難免的；這樣的文化衝突，在情感上又十分深刻。李竹青表示，在寫書的過程中，她聽了不少的親人回顧個人故事，並感覺到這樣的講述也似乎在幫助他們面對那些被掩埋的傷痛往事，並與往事和解。情感上的隔閡要實現和緩並不容易，這就更需要通過個人故事的講述來喚醒共鳴。她希望，通過像「
花香園的女兒
」這樣故事的
分享，能夠跨
越政治，幫助
兩岸讀者，實
現更好的相互
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