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祖宅黑人家族百年的愛

2024-03-17 - 編譯馮克芸

現代家族不易緊密維繫，有些同輩手足上了點年紀就不相往來，三代之後孫輩還能齊心協力留住先人的房子極為少見，住在華盛頓特區的59歲女子克莉絲汀．坎貝爾，就與她的一兄一弟寫下一個幸運的故事。這不是億萬富豪大手筆買賣房產發家致富的傳奇，而是基層平民的真實人生。

華府林肯公園旁一家有100多年歷史的雜貨店「莫茲市場」(Mott＇s Market)，兩年前在前屋主持有40年後出售，當時附近居民唯恐這家轉角小店消失，集資成立一個有限責任公司，幾經波折後買下莫茲市場且募款整修，積極經營。

當時的主事者之一，是現任莫茲市場公司副總裁的附近居民克莉絲汀．坎貝爾(Christine Campbell)。對她來說，買下舊建築且留給後人，已是家族慣例。

「讓孩子永遠有家回」

現年59歲的克莉絲汀來自一個辛勤積累房產的黑人家族，她在接受紐約時報訪問時說，她的外曾祖父波雷特(Wesley Plater)，曾以佃農身分在馬里蘭州夏洛特霍爾市，獲地主遺贈他租種的土地。波雷特過世前留下遺囑說，只要他的孩子還有人活著，那塊土地就必須由家人持有，不得變賣，「讓孩子永遠有家可回」。

土地原是「家」的所在，那是一份照顧兒女的平凡心，即使時隔一百多年，讓人聽來仍不免動容。

克莉絲汀所屬的坎貝爾家族，後來陸續從馬里蘭州南部移居華府，定居市內林肯公園附近的華特街(Walter St.)。那是100多年前的事，當時美國雖早已解放黑奴，但黑人白人相互隔離，華特街是民營房產業者為限制華府黑人人口而畫出的黑人專屬住宅區。

1927年，克莉斯汀的祖父、擔任美容師的佛洛西(Flossie Campbell)和擔任郵差的祖母萊羅伊(Leroy Campbell)，在華盛頓先驅報看到一則廣告：「徵有色人種買家，100美元現金就賣你一棟漂亮房」。

那是一棟兩層樓磚房，距離美國國會及最高法院僅約1.6公里，建於1912年。老坎貝爾夫婦買下了那棟房，總價4000美元。他們的長子普拉特(Plater Campbell)也就是克莉絲汀的爸爸，就在那棟樓房誕生。

到了1952年，老坎貝爾夫婦又在兩個街區外的肯塔基大道(Kentucky Avenue SE)，買了另一棟房，但仍保留華特街舊宅，租給親友。其後多年，這對老夫婦總共在華府持有四棟房。

普拉特畢業於賓州州立大學，成家後擔任美國農業部的土壤科學家，後來升為農業部保育計畫部門主管，他與妻子生了三個孩子：長子

史蒂芬(Stephen Campbell)、次女克莉絲汀、么兒派翠克(Patrick Campbell)。普拉特年輕時攜家帶眷在全美各地搬遷調職，直到1984年搬回華府，他從父母手中買下華特街舊宅，且由學建築的長子史蒂芬負責整修後遷入居住。

史蒂芬現年67歲，當年他剛從卡內基美隆大學畢業，祖父舊宅是他入行後接的第一個正式委託案。

普拉特的太太在2000年過世，七年後普拉特再婚，他隨後跟第二任妻子搬到馬里蘭州勞雷爾市(Laurel)，但他讓么兒派翠克買下老坎貝爾夫婦的肯塔基大道住房，且讓女兒克莉絲汀買下華特街舊宅，至此，華特街那棟百年舊宅，由坎貝爾家族第三代持有。

現年95歲的普拉特談起華特街舊宅說，他幼年時社會上黑人白人不相往來，但華特街附近都是黑人，大家都教養良好、聲氣相投，孩子們一起參加棒球隊，長大後都發展得不錯，多年後仍彼此聯絡；普拉特如今已是同輩夥伴中唯一仍在世之人。

到了2020年新冠疫情嚴重之際，坎貝爾家族第三代的史蒂芬、克莉絲汀及派翠克察覺到，他們需要一棟更大的房子，方便整個大家庭舒適聚會。手足三人於是開始尋找看房標的，由於考量到投資報酬率，他們構想買個民宿，共同經營。

幾經尋找，他們以總價74.5萬美元在賓州知名歷史小鎮蓋茲堡(Gettysburg)，買下一棟1913年興建、占地近170坪的民宿「奇斯頓旅館」(Keyston Inn)，還花了40萬美元整修。

已故前總統林肯1863年曾在蓋茲堡發表至今傳誦世界的「蓋茲堡演說」，奇斯頓旅館距離小鎮市中心只有五個街區。蓋茲堡如今人口仍以白人占大多數，坎貝爾家族是鎮上唯一的黑人旅館業主。

過去三年，每逢感恩節，坎貝爾家族40名親友齊集奇斯頓旅館，一起吃火雞餐，看電視播出的遊行、足球賽，打電動遊戲或玩紙牌。克莉斯汀說，擁有房產「給了我們一份安全感，讓我們有家的感覺」。

布魯金斯研究所統計顯示，黑人在買房擁房上，至今面臨歧視，他們申請貸款被拒的可能性，比其他人種多2.9%；一旦擁房，基於銀行各種評估，稅務負擔可能比白人屋主高10-13%。

然而，仰仗先人的積累，克莉斯汀和她的兄弟還是能享「前人種樹後人乘涼」的果實，目前她持有的那棟華特街舊宅，市價約100萬美元。

有研究顯示，若那附近白人人口占比更高，她那棟房子將增值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