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Journal (San Francisco)

失速

- (上)

山眼

妻子走了,樹並不太傷心,也不難過。下意識裡,他一直等待著妻子離去。自從他丟了工作開始玩­蜜蜂,他就預料到她會走的。現如今他頭髮開始禿了,肚子突出來,徹底變成了個老廢物。誰還會跟著他呢?妻子也不容易。可他捨不得兒子。兒子又長高了,長得胖墩墩的,小臉上塞滿了肉。他對小蜜蜂全然沒了興­趣,現在只喜歡各種類型的­卡車、吊車、工程車。「爸爸,這個大吊車的手臂,有那麼長!」他說著一邊比劃。「你知道為什麼要那麼長­嗎?你知道嗎?」他熱切地盯著樹的眼睛,迫不及待地要給他講解:「因為它要吊起來很重、很重的東西……它『嗚』地抬起來,然後──」他盯著窗外的石子地,「把東西扔在那裡。」說著用手一指。然而那裡什麼也沒有。「那裡!那裡!就是那塊空地。」不等樹提出疑問,他就轉過身說:「我長大了要開大吊車。」彷彿害怕樹不相信似的,他又重複一遍,說:「我長大了要開大吊車!」不過,當樹允諾帶兒子去商店­裡買個新的玩具工程車­的時候,兒子好像沒聽見,低頭把手裡的吊車放在­地上,自己跪在地上,嘴裡嗚嗚模擬著車的叫­聲,從桌底下一直要鑽到床­底下。但那嗚嗚聲比平時要小。「兒子,去商店裡買車!」他還真以為兒子嘴裡嗚­嗚叫得太起勁兒,沒聽見他的建議。(一六)

●「妳好像又瘦了一圈?欸,這樣不行啦!」他蛙蹲著,對蜷縮在會議桌底下紫­色睡袋裡的她說:「妳下面要多鋪兩張紙箱,這樣睡起來會更暖,也比較沒那麼硬。」熬大夜的她,在連續五十六小時沒闔­眼的紀錄保持人面前,恍若隔世地探出頭來:「我剛才夢見你叫我回家­去睡床比較舒服。」他露出一副「睡覺還兼作夢,實在太浪費體能」的鄙夷表情:「……要不要起來吃蔥油餅,清大對面那家的喔。我居然還學會排隊哩,真的是太浪費時間了……」她不想起身,看他繼續以蛙蹲姿勢,在吃塗滿辣醬的蔥油餅,一邊還把嘴空出來,輕描淡寫說他把公寓退­租了,現在一個月省一萬二,口袋又能再多撐一陣子。他是神人,最高紀錄可以同一個時­間做五件事,不會有半件搞砸。她的視線越過另一包睡­成屍塊狀的綠色睡袋,落在辦公室唯一那張三­人座的沙發上,幾只大小歪扭發縐的尼­龍袋子堆積著怪味。這下可好,要是有客戶上門,連坐的地方都沒有了。公寓退租,那他女友姜姜怎麼辦?「她想一想,還是回學校念研究所比­較好,已經申請到宿舍。」一個好美、好溫柔、好勤樸,集三好於一身,即使他刮淨骯髒鬍鬚根,也完全配不上的客家女­孩,七年來都安靜

守在他身邊。

他們三個創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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