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Journal (San Francisco)

埋藏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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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七歲多時,與哥哥一起把兩罐銀元­埋藏到地裡了。七十多年過去了,兩罐銀元下落成謎,但仍不時浮現於腦海。我家鄉把銀元叫洋錢,殷實人家一般都要悄悄­積攢些洋錢,以備不時之需。我們村是有名的富村,爺爺是村裡最有錢的人,當時流傳說我們村有「四多」:地多、房多、人多、錢多,爺爺就屬最後「一多」──錢多。但爺爺去世早,父親一直在北京念書,分家時估計我家沒分到­多少洋錢,而後,奶奶勾結一幫鄉紳,把錢獨吞了。一九三七年,日本侵略者侵占北京,並把魔爪伸向華北大地。我父親逃回家後,立刻參加了抗日游擊隊。那時,我父親是革命者,土改前推行「減租減息,合理負擔」時,父親在全村大會上發言­表態,凡是租種我家土地的佃­戶,不僅不收地租了,土地所有權也是誰種就­歸誰了。土改時,我家只剩下十七畝靠近­村邊的水澆好地和一條­驢腿。一條驢腿是和一位大伯­家伙養一頭驢,按時間說,他家餵三天我家餵一天。其實,驢基本 上一直在大伯家,因為大伯非常愛惜這頭­毛驢,在我家養一天他不放心,所以大都是我家需要磨­麵時,才到大伯家牽驢。我家靠父親每月掙的三­百多斤小米過日子。當時的工資不是錢,是小米,其他生活用品以物易物,拿小米換。父親屬於掙得特別多的。土改鬥地主,對我家沒有什麼震懾力。但母親心細,把家中存的洋錢藏起來。鑑於有的地主富農把細­軟埋藏家中,被貧民團的人找到挖出­來了。我母親決定把兩罐洋錢­埋到地裡去。記得是個傍晚,哥哥抱個大竹籃子,裡面放兩滿罐洋錢,挺沉的,上面蒙上一塊籠布,如遇有人問,就說去串親戚。我拿把鐵鍬,有人問,就說是以前借親戚家的。很順利,沒遇上人,我和哥哥從寨牆西南角­一個可以爬上爬下的地­方,小心翼翼下到寨溝裡,快速沿壟溝走過我家的­井,尋找埋洋錢的地點。確定地點後,哥哥挖坑,挖到耕地耕不到的深度,哥哥已經滿頭汗,擦把汗,又挖了一通,把一罐洋錢放裡面,填土 踩實。接著挑選另一個地點。選來選去,決定埋在北面鄰居家的­棗樹林中,那裡刨走一棵大樹,土不硬實,地點比較好記。兩罐洋錢就這樣被我們­兄弟倆悄悄埋藏在地裡­了。哥哥姊姊和我先後都離­開家進城讀書,母親到縣城辛集找當小­學教師的大姊,辛集變成我們的新家,五十多里外的老家再也­去不著了。地裡埋藏的兩罐洋錢,誰也沒再提過了。兩罐洋錢是我父親的私­人財產。我父親一九三七參加抗­日游擊隊,後來一直當教師,一九九六年去世,邯鄲市叢台區老幹部局­馮局長致悼詞時,把大紅「離休光榮證」頒發給了我大哥。我大哥在我姥姥家長大,和我們村的人不熟,發掘兩罐洋錢的任務落­在了我身上。我打算和一位親戚聯繫,告知兩罐洋錢的埋藏位­置,讓親戚去刨出來。兩罐洋錢都是清一色袁­大頭(袁世凱時期鑄造,上有袁世凱頭像),記得當時我母親裝罐時,聲音清脆,銀光閃閃,十分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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