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屎巷軼聞

我的老家在廣東台山市，在台城市區中心有一條比較著名的街道，街道不算長，大概百來米，寬十多米，對向僅可容納兩輛小車通過。名字聽來比較粗俗，但是，長居本土的人包括遠在海外的華僑都非常熟悉，這條小街名字叫「牛屎巷」。牛屎巷是老城區最繁榮的區域之一，傳說當年建城不久，每逢圩日（集市開市的日子），當地農夫牽牛來此交易，牛屎丟落一地，但兩側商鋪經營者毫不介意。此街當作買賣場所，客人紛至沓來，進店幫襯者多，老闆賺錢賺到心紅。圩日散場，有專人負責清掃，保持街道乾淨清潔。人們約定俗成稱之「牛屎巷」，原有的名字反倒讓人遺忘。在此處，有個上過幾年私塾的牛販，人稱「牛販莊」。時間雖已久遠，至今仍有人提及其名。據說牛販莊就如做媒者，人們買賣水牛都喜歡找他幫忙。牛販莊看到好牛，總會聲嘶力竭吆喝：「你們瞧瞧，牽來牛屎巷的這條水牛哇，四蹄踏實勁力足，犁田跑得快，一天犁足十畝田。啃草啃得歡，一天吃 飽草三天還有氣力。要想買條好水牛，快快起早趕來牛屎巷。這裡做買賣講良心，不做欺詐事。一句話說，來到牛屎巷，不怕踩中一腳牛屎一腳泥（指不用擔心上當受騙），就怕老眼昏花買錯牛。」三○年代末至四○年代上半葉，日本飛機時常飛到台城上空騷擾或轟炸，造成牛屎巷一帶劫難重重。某天圩日，有鄉村小伙牽一條牛犢走到牛屎巷，引來多人圍觀。喜氣洋洋的小伙子沒有隱瞞，當眾說準備賣掉牛犢買婚床。人們湊熱鬧，熙熙攘攘慫恿說去飲小伙婚宴喜酒。未料日本人飛機又一次飛來行凶，爆炸聲聲響，濃煙滾滾，哭聲一片。護著牛犢的小伙子一時間無法逃。又是一陣轟炸巨響，地面凹現大坑，小伙連同牛犢消失，僅僅留下一根沾滿血水的牛繩。五○年代末至七○年代中葉，由於特殊的歷史原因，牛屎巷有過一段時間的蕭條冷清。待七○年代末中國社會秩序恢復正常，牛屎巷再次恢復了往昔繁華。與此不同的是，牛屎巷不再單純買賣畜牧，而是成為熱鬧 非凡的集市。無論門店或面街擺賣，實行二十四小時營業。八○年代中葉我在台城工作期間，常去牛屎巷。此街有家既是文具店又作畫室的小店，店主是一位六十歲長者，他在靠近樓梯口位置擺有長桌，桌上擺滿筆墨紙硯。最惹人注目的是橫掛在長桌上端牆壁的一幅中國畫，長約四米，寬約一米，名叫《牛屎巷》，就似北宋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活靈活現描繪牛屎巷的昔日繁盛景象。有些距離，畫作署名難辨，正想問個究竟，剛巧有客人進店，長者忙於應付。無奈之下暫時放下。一直認為此畫有意思，打算再前往觀賞。一次外出辦事半個月後回來，想不到門店已經換了業主，改為專營鐘表店。聽人說長者移民海外與親人團聚，從此再無機會瀏覽畫作《牛屎巷》，未知原作者是何方人氏、畫作創作於何時、現在何處？之後的日子，由於老城區改造，牛屎巷完成了多年擔當集市的使命。早些時候，我由美國返鄉探親，牛屎巷充滿著熱鬧祥和的氣氛。一群由海外回來參加「故鄉行」的華裔小孩，圍攏騎樓下聽長者講牛屎巷軼事，不時拍響熱烈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