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懶哲學

幽 ■吳玲瑤

小學時老師把班上同學分四類，問我們把自己歸類成哪一種。第一類是聰明又用功；第二類是不聰明但用功；第三類是聰明但不用功；最糟的是不聰明又不用功。老師對著第一排的某位同學說他是第三類，就是懶，能多懶就多懶。老師天天教我們要「今日事今日畢」，他卻是「今天可以拖的，不會等到明天」，我們都記得他上課無聊時做的打油詩：「鋤禾日當午，上課真辛苦。一本小破書，一坐一上午」。但後來他卻成為回母校捐錢的成功企業家。中國人是個勤勉的民族，起早摸黑地勤勞著，各種勵志故事都教人勤能補拙，勤奮才能發家。曾經有位老中跟美國老闆邀功，說他五年不拿假，天天努力工作，但老闆卻強迫他休假，說「休息是為了走更長的路，能更有創造力」。有人到了美國才發現，新世代的遊戲規則好像不一樣。朋友以他兒子為例，好吃懶做、四體不勤、五穀不分，能做出的懶事超乎他的想像，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生出這樣一個懶惰的兒子，絕對不是他的遺傳。懶惰是種奇怪的生活習性，來得無聲無息，又無可救藥，他無法斷言到底算不算是一種疾病。他說，兒子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只能站著，起碼也得斜靠著牆。在家當宅男，躺在床上以電腦為圓心，「懶人不下床，可做任何事」，胳膊為半徑取物活動。早上在床上看時間不是為了起床，而是看還能睡多久，尤其周末說賴床是對假期最起碼的尊重，還說「人生難得幾回睡，我能一日睡幾回？」起床不必要摺棉被，因為晚上就要睡了。朋友說：「孩子你可以懶得像一隻豬，卻無法像豬一樣懶得心安理得吧。」孩子卻反駁說他只肯聰明地懶惰，絕不肯愚昧地勤勞。他有自己一套獨特的生活懶哲學：懶出格調，懶出品味，懶出生活新高度。認為人類就因為追求懶惰，而有了文明進步的力量，懶惰是發明之母，所以人類的文明史，就是一部懶惰的進化史。比如，愛迪生懶得點油燈，就發明了電燈；福特懶得走路，發明了汽車；懶得爬樓，發明了電梯；懶得生火做飯，就發明微波爐。「懶惰身體好，偷懶練頭腦」，只要穿上懶人拖鞋，來回走動，不知不覺中就把地板擦乾淨了。盤子也不用洗，用的是紙盤一層一層撕著用。懶惰是發明之母，發明了泡麵，懶人不必教就有東西吃。懶人支撐世界，世界需要懶人，因為懶人懂得享受，要活得舒適，所以電子商務才能玩得轉，送外賣的才有活幹，亞馬遜才能上市成為全美首富。「不要和我比懶，我懶得和你比」，懶人懶得和別人計較，維護了世界和平；懶人懶得出軌，降低了離婚率；懶得動口，夫妻便不會吵架；懶得開車買東西就網購，可減少了環境污染。因此，人類想進步，先得有偷懶的想法，不要重蹈前人覆轍，勤勤懇懇地奮鬥，最終卻庸庸碌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