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羅倫斯的幽靈
十九世紀英國詩人山謬羅傑斯(Samuel Rogers, 1763-1855)如此描述義大利古城佛羅倫斯。這個文藝復興的誕生地、世界藝術之都,在過去十一年中,曾有十次被評為歐洲最佳城市。從米開朗基羅的〈大衛〉雕像到波提切利的名畫〈維納斯的誕生〉,在這個擁有超過一百萬件文藝復興時期藝術作品的城市閒逛,不論走到哪個街頭巷弄,無意中總會遭遇穿越時空的幽靈。
在共和廣場旁邊,那家創立於1733年的糕餅老舖子Café Gilli,啜飲咖啡,吃塊提拉米蘇,欣賞該店美麗窗飾及五彩繽紛的糖果糕點的同時,又唱又跳的街頭藝人,在廣場上歡娛世界各地來的觀光客。我意外地看到了一群人身著中古世紀服飾,圍著一位看似才華洋溢的中年人,他可是義大利文學泰斗但丁(1265-1321),回到了他的出生地,站在廣場一隅吟唱他那著名的敘事詩《神曲》,全詩由〈地獄〉〈淨土〉〈天堂〉三部構成,每部三十三首,再加上一首序詩,全作一百章,詞藻華麗,聲韻優美,想像豐富,有悲傷怨恨,也有欣喜若狂。但丁是文藝復興的先驅,在當時聯合了一群新詩人,不採用拉丁文寫作,而使用被稱為俗語的義大利文,奠定了義大利創立國語文學的基石。
繼續沿著佛羅倫斯市中心的主要幹道Via Calimala街向南行,這條路一直延伸到阿諾河的老橋,街道兩旁盡是名牌商品、皮革和紀念品店。中世紀時代建造的街道,斑駁的牆面內竟是綺麗耀眼的現代櫥窗設計,讓我在藝術創作中打破宗教的禁錮,向世人展現頓時跌入了時空錯亂的夢境。走著走著來到了人體之美,畢生的時間和精力都獻給了藝了烏菲茲美術館,在三樓的第二十八大廳,術,直到他臨死前還在為聖彼得大教堂操心看到了出生於佛羅倫斯的波提切利(14451510)正全神貫注為他那曠世的名畫〈春〉。「其實這形體本來就存在於大理石中,我只是把不需要的部分去掉而已。」米開朗基著色,波提切利用豐富的想像力對古代神話羅為世人留下了這一句他闡述雕塑藝術的名故事重新演繹,將這幅畫中的人物表現得輕言。盈而優雅,色彩明亮燦爛,充滿了天國的喜走上佛羅倫斯最優雅的街道Via dei樂祥和的氣氛。十四至十七世紀時,佛羅倫Calzaiuoli,四百米長,步行在鵝卵石路面,斯的名門望族麥迪奇家族,因為熱愛藝術,兩旁遍布商店和美麗的宮殿。在巷弄裡乍見憑著他們龐大的財力而收藏了大量的藝術品恢宏的聖母百花大教堂,氣勢令人動容。始,造就了烏菲茲美術館。該館的鎮館之寶有建於1296年,1436年完工,莊嚴的圓頂是有波提切利的〈維納斯的誕生〉〈春〉〈輝煌史以來最大的磚造穹頂,也是佛羅倫斯的標聖母圖〉,達文西三大名畫之一的〈天使報誌,市內最高的建築。讓參觀者驚訝與動容喜〉,米開朗基羅的〈聖家族與聖約翰〉,的是室內穹頂上的巨幅壁畫〈最後的審判〉拉斐爾的〈金翅雀的聖母〉。,那是米開朗基羅的得意門生畫家瓦薩里的參觀完令人驚嘆連連的美術館後,走在北傑作。
行的Piazzale deglaze Uffizi大道上,步入了佛接著來到建於十三世紀末的哥德式教堂,羅倫斯的心臟——有「露天博物館」之稱的有「義大利先賢祠」之稱的聖十字教堂,這領主廣場。這裡有宏偉的舊宮,羅馬式建築裡安葬了但丁的衣冠塚和米開朗基羅、伽利的市政廳,展示雕塑傑作的蘭奇長廊,海神略、馬基維利、羅西尼等名人。教堂正面的噴泉,大衛像複製品,不遠處是該市的宗教牆壁由綠、白、粉紅大理石砌成,光彩亮麗聖殿——聖母百花大教堂。廣場上的街頭音的線條,不失優雅莊嚴的宗教氣氛。托斯卡樂家及藝人的表演吸引了旅程勞頓的觀光客,在市政廳的長廊下休憩片刻,濃濃的藝術氣氛及美妙的音樂環繞下,享用那排隊好幾刻鐘才買到的佛羅倫斯最有名三明治店All'Antico Vinaio的托斯卡尼火腿三明治。與此同時,在我面前彷彿晃過的是與拉斐爾、達文西並稱「文藝復興三傑」的米開朗基羅(1475-1564)。這位集畫家、雕塑家、建築師和詩人於一身的天才,他利用一個雕塑家的三維空間視覺來完成各式作品,因此他的創作跳脫了早期文藝復興大師遵循的古典規則,更具有原創性,他的思維也影響了近三個世紀的藝術家。米開朗基羅一方面把自
己當為上帝的忠實信徒及僕人,另一方面又
2.出牆
■蔡富澧
3.流水
4.水田尼區盛產大理石,義大利的許多教堂都是由這些美麗的大理石拼出色彩豐富的聖殿。教堂大門前那精雕細琢的但丁石像,似乎已告知參觀者,這裡絕對是回顧文藝復興的聖地,入內一探究竟絕對不虛此行。高挑的聖堂內,大片彩繪玻璃為背景的耶穌像聖壇前,兩側一根根石柱的長廊旁邊的牆壁內,盡是文藝復興名人的安息地。你若是不小心撞上了由墓後到墓前的文人雅士幽靈,別太大驚小怪。出生於佛羅倫斯的義大利政治思想家、哲學家、歷史學家的馬基維利(1469-1527)是第一個很明顯地擺脫了神學和倫理學束縛的思想家,為政治學和法學開闢了走向獨立學科的道路。他主張國家至上,將國家權力作為法律的基石,所著的《君主論》一書,提出了現實主義的政治理論,其中政治無道德的權術思想,被人稱為「馬基維利主義」,他是名副其實的近代政治思想的主要奠基人之一。
牛頓口中的科學巨人伽利略(1564-1642 )的墓,對望著米開朗基羅的墓。伽利略改進望遠鏡而達成天文觀測,他支持哥白尼的太陽為宇宙的中心,及物理中的慣性原理。1737年伽利略的遺體被改葬在聖十字教堂的聖殿,在改葬時,遺體中的三根手指和一顆牙齒被取出來,現在陳列在佛羅倫斯的伽利略博物館的一個玻璃鐘罩內。伽利略一生為科學和正義而努力,成為非常受尊敬的人,被譽為「現代觀測天文學之父」、「現代物理學之父」及「現代科學之父」。終於見到了貫穿整個城市的阿諾河,漫長的歷史中,這條河曾經帶來不少商業利益,也帶來了洪水氾濫,佛羅倫斯人對它愛恨交織。1345年洪水後建的老橋,屹立至今,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它是唯一橫跨阿諾河的橋梁,也躲過了戰爭的摧毁。漫步在明媚的阿諾河畔,望著河面倒映一幢幢鱗次櫛比的鵝黃色古建築,靈魂猶如被至柔的清波、瀰漫的寧靜、古典的詩意給徹徹底底地洗滌了一番。徐志摩將義大利文Firenze翻譯成「翡冷翠」,而不是佛羅倫斯,多了幾分特殊的人文氣息。翡冷翠這個如夢如詩的冷艷名字,添加了不少魅力和高雅。1925年的徐志摩在佛羅倫斯思戀留在北京的陸小曼,為情所困,寫下了著名的〈翡冷翠的一夜〉:淒美的詩句,道出了詩人的心境。當時黯然神傷的徐志摩望著那波光粼粼的阿諾河,那一切已經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佛羅倫斯的美是難以形容的,充滿喧囂和魅力,充滿生機。一磚一瓦一顰一笑皆蔚然成景,舊日的風采依然,彷彿時光仍在中古世紀徘徊,沉靜地抵抗外面的風雲變化。走進佛羅倫斯,彷彿是在閱讀一部義大利的華麗藝術史,每個角落都有寶藏,每一塊鵝卵石都是寶石。雕塑、名畫、街景、建築的藝術性是其他城市無法比擬的。行走在古老的街道上,我感到謙虛與渺小;漫步在古老的石板路上,不期而遇的藝術家、文學家、科學家和政治家的幽靈,讓我感受到巨人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