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的聲音
潔西卡在信裡專門說,戴歐──她交往了一年多,那位來自奈及利亞的UCSF (舊金山加大醫學院)住院醫,已幫她和醫療隊的小夥伴們安頓下來。他們準備休整幾天,就出發到邊遠的山區去。她當然沒說,現在那兒腦膜炎和霍亂又開始流行。
我盯著明信片上那塊看似橫落在公路中央的阿布札著名的祖瑪巨石,有點回不過神來。我的直覺是對的──戴歐也去了。這令人放心,卻又讓我有一種說不出的緊張。
哈蓓寄來的乳白謝卡上,暗浮一束白色馬蹄蓮,下面印著一串表達謝意的英文套話。哈蓓用黑墨水筆一筆一畫地在花旁簽下名字,帶著孤零零的冷意。哈苗一家的致謝信隔了兩天,又躺到我的信箱裡,這兄妹的心思令人費解。
哈蓓在謝卡裡夾了一張對摺的信箋,內裡寥寥幾行中文字,邀請我有空到家裡坐坐。我將信箋和卡片隨手放到紙品回收箱裡,轉念一想,哈媽已過世多年了,就又將哈蓓的信和卡片翻出,放到餐桌邊上。
正要坐下來喝口茶,哈蓓的微信就到了。時間掐得這麼準,像是她在我家裡安了個攝像頭。
哈蓓第一句就問:什麼時候可以來家坐坐?未等我想出推卻的理由,又跳出一句:人生不要總是「再說」。
這都什麼話?當年可是我一直在等她到UCLA後的「再說」。只是人生過到今天,討論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我苦笑著,將手機扔下。微信還是叮咚作響,停了一會兒,我還是沒忍住,又抓起手機。只見哈蓓扔來幾行:只想和你敘敘舊,已經白茫茫一片了,不必再擔心。
我關上手機,在暗淡的燈影裡做著瑜伽,一邊努力驅趕在腦子裡輪圈上場的哈蓓一家。
陳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