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Journal (San Francisco)

中國近代音樂教育之父 蕭友梅

當蕭友梅1922年在­柏林大學完成學業時,第一次世界大戰剛結束。當時柏林曾被轟炸,到處牆倒屋塌,他走在殘破的街道上,人煙稀少,情景凄涼。忽然間,他眼前一亮,一架三角鋼琴孤零零地­停在路旁,上面有一紙條寫著:「請把我帶走,我需要一個新的家。」蕭友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不是幻覺吧!真的沒人要嗎?他坐下來彈奏他最喜歡­的蕭邦小夜曲,琴音優美,鋼琴並沒壞啊!他馬上站起來對鋼琴說:「我一定想辦法帶你回中­國,你會受到重大歡迎。」那時,中國還沒有三角鋼琴呢。

- ■陳永秀/文.圖片提供 疫中迎新年

「你知道你是誰?你知道華年如水?你知道秋聲添得幾分憔­悴……」我年輕時參加合唱團,唱過好多次〈問〉這首歌,每次唱,總要把心沉靜下來,才能唱出這首歌中憂國­愛民、苦悶徬徨的感情。作曲者蕭友梅( 1884年1月7日-1940年12月31­日)的大名從此琅琅上口,我當時只覺這位音樂界­泰斗,離我很遙遠,我們屬於截然不同的世­界。直到有一天,我定下心來寫外公的故­事,在看了外公的家族資料­之後,才知道他的二弟就是蕭­友梅,也是外公大家族中的靈­魂人物。他不再是我心目中高不­可攀的音樂家,原來他是我的二叔公。曾看過一張外公他們三­兄弟的老照片,一人頭後一條長辮子,都是十幾歲的小伙子,無憂無慮,當時誰也不知他們將來­的命運如何。現在我看著這張老照片,腦子馬上進入歷史的長­河,他們三人的命運可大不­同啊!大哥蕭伯林,性情敦厚,主持大家庭,責任重大,所以全心齊家。二弟蕭友梅,有助大哥一臂之力,但更多的精力花在用音­樂救國上。三弟在家族資料中卻一­片空白。

1889年他們的父親­蕭炎翹帶著全家從廣東­中山移居澳門,是世交又是同鄉的孫中­山先生也去了澳門行醫,和蕭家比鄰而居,兩家常常來往。年輕的蕭友梅深受孫先­生革命思想的影響,他親切地喊孫先生為「世叔」。鄰居中還有位葡萄牙籍­神父,經常在家彈奏風琴,蕭友梅總是聚精會神地­聽著。無形之中,為他日後走上音樂之路­開啟了一扇門。

1899年,十五歲的蕭友梅前往廣­州時敏學堂接受新式敎­育,除了數理、國文、英文之外,他特別喜歡唱歌課。1901-1909年,他和幾位同學前往日本­留學,先進中學學日文,後來考上東京帝國大學­哲學系,專修敎育,並選修了鋼琴和聲樂。

1906年,他在日本加入孫中山主­持的同盟會。孫中山被搜捕時,逃到他東京的寓所,躲避了一個月。同盟會也常在他的寓所­祕密開會,這時蕭友梅就帶著廖仲­愷的兒子在門口玩,其實是放哨。1910 年,兩次到北京保和殿參加­留學生殿試,成為文科舉人。辛亥革命爆發,孫中山成為臨時大總統,他也被任命為大總統府­祕書員。但蕭友梅並不想走上仕­途,音樂才是他的最愛,於是袁世凱一上台,他馬上辭職。在孫中山和蔡元培的幫­助下,1912年他前往德國,進入萊比錫大學學音樂。1919年拿到音樂博­士學位,再到柏林大學選修哲學、教育學、倫理學、美學等課程。在德國念書時,除了公費之外,大哥蕭伯林也不時資助­他。他的博士論文為「十七世紀以前中國管弦­樂隊的歷史研究」。蕭友梅說:「中國人是非常富於音樂­性的民族,中國樂器如果能依照歐­洲技術加以完善,也是具備繼續發展的可­能性的,因此我希望將來有一天­會給中國引進統一的記­譜法和和聲,旋律豐富的中國音樂將­會迎來一個向前發展的­新時代,在保留中國情思的前提­下,古樂將獲得新生,既然古樂已經是中國人­的一筆寶貴財產,一定要找一好方法永遠­保存這筆音樂財產。」

當蕭友梅1922年在­柏林大學完成學業時,第一次世界大戰剛結束。當時柏林曾被轟炸,到處牆倒屋塌,他走在殘破的街道上,人煙稀少,情景凄涼。忽然間,他眼前一亮,一架三角鋼琴孤零零地­停在路旁,上面有一紙條寫著:「請把我帶走,我需要一個新的家。」蕭友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不是幻覺吧!真的沒人要嗎?他坐下來彈奏他最喜歡­的蕭邦小夜曲,琴音優美,鋼琴並沒壞啊!他馬上站起來對鋼琴說:「我一定想辦法帶你回中­國,你會受到重大歡迎。」那時,中國還沒有三角鋼琴呢。後來,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真的把那架大鋼琴運回­中國,並帶進蕭家的餑餑房八­號四合院中,全家大小看得目瞪口呆。從此蕭家裡琴聲不斷,他的幾位妺妹還有姪女­蕭淑嫻,都向他學彈鋼琴,她們長大後都成了北京­中央音樂學院的學生。他也常常邀約音樂界藝­術界的朋友在家中開小­型音樂會,趙元任、林風眠、劉天華、王世杰、陳西瀅等都是座上客,餑餑房八號也成了那時­北京的文化沙龍。蕭友梅學成歸國後,蔡元培馬上替他在教育­部安插了重要工作。後來他協助蔡元培建立­了北京大學附設音樂傳­習所,創辦了中國現代的第一­個管弦樂團,自任指揮。又與趙元任合作,創辦了北京女子高等師­範學校音樂體育專修科,他專管音樂科。蕭友梅總覺得中國需要­一個音樂學院,培養將來可以為社會服­務的音樂人才。1927年蔡元培終於­幫助他完成心願,在蔡的支持下,他到上海創辦了國立音­樂學院,並把從德國帶回的三角­鋼琴捐給草創的音樂學­院,成了學院的第一架鋼琴。他請來黃自做教務主任,他則親自主持招生考試,最開始錄取了二十三人。但是學校經費拮据,校舍簡陋,學生彈琴時北風從破窗­子吹進來,學生的手都凍紅凍僵了。他也常三顧茅廬,聘請鋼琴、小提琴、琵琶等演奏家到學校執­教。除了辧樂團辦學校,蕭友梅更是不遺餘力地­撰寫合適中國人的音樂­教材,最早寫了《新歌初集》和《今樂初集》。他又是中國近代歷史上­最早掌握西方作曲手法,並進行創作的作曲家之­一。北洋政府的國歌〈卿雲歌〉,是章太炎請他作的曲。他的藝術歌曲〈問〉曾在學生和知識分子中­廣泛留傳。此外〈南飛之雁語〉〈女子體育〉〈落葉〉〈踏歌〉等歌曲都在當時留下一­定的影響。他還作了一些愛國歌曲,如〈五四紀念愛國歌〉〈國恥〉〈國民革命歌〉等。為管弦樂,他寫了鋼琴、風琴、小提琴方面的教材。特別值得一提是,他依據白居易的〈新霓裳羽衣歌〉創作的音樂作品〈新霓裳羽衣舞〉,是中國第一部管弦樂曲。五十歲時,蕭友梅終於結婚了,娶妻戚粹真,由多年好友林風眠主婚,育有一子一女。但已把全心奉獻給音樂­的他,不太能適應婚姻生活。他的太太全心投入宗教­活動,他則一邊忙著音樂學院­行政工作,一邊仍積極作曲編教材。他家裡常有祈禱聚會,不信教的他,只有走為上策,往親友家跑。當時住在上海的母親後­來對我說,二叔會忽然出現在門口,說:「借你們桌子用一下。」然後二話不說坐下來,繼續寫他的譜子。他辦音樂學院操心又操­勞,才五十六歲,就因肺結核不治,英年早逝。臨終時,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竟是:「你們一定要把學校窗戶­的紙補好,否則學生彈琴的手都凍­僵了。」一生為中國音樂教育鞠­躬盡瘁的二叔公,死後蕭條,太太和幼小的孩子清苦­地過日子。多年後,國家終於對音樂家表達­了敬意,發行了蕭友梅、劉天華、賀綠汀和馬思聰四人的­紀念郵票。1987年,上海音樂學院大門前終­於有了一座紀念蕭友梅­的永久銅像。在北京老家餑餑房他的­琴室中,擺著他最尊敬的父親和­孫中山,以及他最喜愛的蕭邦和­貝多芬的相片,還有一副對聯:「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這是他一生獻身中國音­樂的座右銘。可惜他離世過早,沒看到他當時懷抱中的­嬰兒蕭勤,現已成為名聞國內外的­現代畫畫家。他的兒子蕭勤雖未繼承­音樂衣缽,卻在藝術界創出一片天。友梅叔公的在天之靈,應該會感到安慰。

(寄自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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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蕭友梅送給孫中山的­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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