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運動的趙家樓與漢彌爾頓樓

哥倫比亞大學的挺巴抗議者在4月30日凌晨，占領了校園內的漢彌爾頓大樓，在樓外懸掛出「欣德大樓」(Hind's Hall)布條，紀念死於加薩走廊的六歲女孩欣德(Hind Rajab)。抗議者也喊出了「讓我們完成1968年所做的事吧」，想效法一甲子前的學長，也要逼迫現在的哥大管理層，「從以色列種族隔離，種族滅絕和占領巴勒斯坦中獲利的公司切斷經濟聯繫」，在學生眼裡，這些公司包括了微軟和亞馬遜。漢彌爾頓大樓一直是美國學生運動的象徵性的建築。1968年哥大反越戰、反種族主義示威運動，學生占領的首座校園建築就是漢彌爾頓大樓。1985年反南非種族隔離示威，漢彌爾頓樓被學生占領了三周，哥大被迫出清了所有與南非往來的企業股票。當年反越戰，學生運動是由歐洲燒向美國，如今是由美國向歐洲點火，法英義都有學生複製哥大的校園占領運動，聲援哥大和巴勒斯坦。每個時代年輕人都有追求正義，引領時代變革的熱情與理想，百年前五四

運動，北京的學生衝進了「趙家樓」，打著「外爭主權、內除國賊」訴求，反日的愛國主義擋住了「巴黎和約」的簽署，卻解決不了山東問題，但成為新文化運動的起點，更被中共視為新民主主義的起點，啟蒙了中國共產黨的創建，也改變了中國的命運。其實，當年衝動的學生火燒趙家樓，打了駐日公使章宗祥，甚至導致段祺瑞內閣的垮台，換上來的卻是更壞的軍閥內閣。五四成就了中共，但以學生運動起家的中共，反而對學運更為警覺，北大學生以五四為師，結果釀成了六四悲劇，香港大學生在反送中遊行是運動的要角，如今卻讓香港如今鎖進了國安法的牢籠。同樣的，當年的反越戰學潮，美國大學生反戰、反徵兵，衝到了1968年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要給「潰爛的民主黨」好看，從民權、黑權、女權，左派到右派、無一不以反越戰為出口，將民主黨批得一文不值，衝垮了民主黨的選情，當年電視實況轉播警察驅離抗議人士的畫面，「全世界都在看

」，激起了全美憤怒，也成就了尼克森上台，更埋下了日後美國撤出越南，越南全面赤化的命運。時代的弔詭是，如今在國際法庭控訴以色列種族滅絕的是南非政府，這個自己曾經遭受到種族隔離命運的國家，指控以色列將自己的苦難加諸在其他族群身上。南非透過自我反省改造，改變了國家命運，但以色列沒有。對以色列的態度，美國內部是有極複雜的世代差異，當年的以色列是受過納粹大屠殺悲劇，全世界都欠著猶太人一個公道，而在當年阿拉伯國家群起攻之的情況下，美國挺以色列有一定的正義，然而時代變遷，看在新世代的眼中，是強大的以色列無人道地壓迫巴勒斯坦，雖然戰火是哈瑪斯挑起的，但苦難的弱者是巴勒斯坦人，而美國「軍工複合體」結構協助以色列製造人間悲劇，所以年輕的一代要抗議世界秩序的不正義。最尷尬的應該就是拜登政府，他讓美國從阿富汗戰爭脫身，卻無法在以色列與哈瑪斯戰火中置身事外，拜登對以色列總理內唐亞胡極為不滿，卻擋不住內唐亞胡利用這場戰爭，創造自己政治籌碼的圖謀，更麻煩的是，受到年輕選票支持的民主黨，如今竟然重寫當年詹森政府的命運，反戰團體已揚言要到8月的芝加哥民主黨大會示威抗議，而1968年的民主黨代表大會同樣在芝加哥舉行，當年反越戰示威遭到暴力鎮壓，引發軒然大波，今年拜登政府同樣面臨兩難。美國內部對這校園緊張的看法也兩極，眾院議長強生在哥大被學生嘘爆，強生要哥大校長下台，也主張出動國民兵控制騷動。白宮譴責強行占領校園建築是絕對錯誤的做法，不是和平抗議該有的，「仇恨言論和仇恨符號在這個國家沒有立足之地。一小部分學生不應該破壞其他學生的學術體驗和合法學習環境。」

全美各地雖然已逮捕了2000名學生，但白宮對學生運動的處理並沒有比其他國家高明，甚至也沒比百年前北洋政府更厲害。美國政府每每好以用普世價值譴責其他國家對學生抗議行動處理時，但自己如何能兼顧人權、自由和和平手段，妥善讓校園緊張落幕，彰顯美國的自由精神，「全世界都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