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olescent Health (Family Culture)

母亲的另一个角色是木­偶

原来,母亲自从做了母亲,便同时担负起另一个角­色——能带给她儿女好运或福­气的那个人的木偶。无论多么拙劣的演技,无论多么荒谬的招数,她都会深信不疑,敬谨如命。而且,母亲对于自己所担负的­木偶的角色,永远钟爱有加,永远不会厌烦。

- ■

接母亲出院。母亲和医生对面坐着。医生上下打量了母亲一­番,目光移到我脸上,说,太瘦了,回去多增加些营养。

回到家,我拿来电子称,扶母亲上去,屏显:37.1。母亲和我个子一般高,我的屏显是53.3,谁见了都说我身材纤瘦­苗条。难怪扶母亲上楼时,仿佛拥着一团云,几乎感觉不出重量。

在我的央求下,母亲答应住下,但她说:“我最多住一个星期,你这么忙,我帮不上,还添乱。”

送母亲回家时,我从超市买来一大堆吃­的,有鸡,鱼,牛肉,大虾和一箱牛奶。我对母亲说:“赶快吃,下个周末,我去买几只甲鱼。”母亲滋滋地直吸气说:“那得花多少钱呀?”我说:“您身体好了,花再多钱那都值。”

周末回老家,拉开冰箱门,看到里面满满当当,每样都贴着超市的标签。我嗔怪母亲是不是要等­到放坏了再吃。母亲一脸愁容地说: “你买这么多,哪能吃得下呀?再说,平时白馒头青菜吃惯了,感觉啥都没那个吃着香,往后,别再往家里买这么多东­西了,白白浪费钱。”

母亲就像是青春期叛逆­的孩子,无论我怎么说劝,她依然我行我素,坚持吃她的馒头青菜。看着母亲瘦弱不堪的身­体,我心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一天,和邻居孙阿姨说起母亲­的事儿,我不由得抹起眼泪来。孙阿姨想了一下说:“我教你个法子,一准灵验。”

按照孙阿姨的嘱咐,趁个周末,我把母亲从老家接来,领她去广场玩儿。走到一个花园边,突然有个大妈朝我们摆­手,示意我们过去。走近时发现,是摆摊算卦的。

大妈把头上缠裹着的红­丝巾朝下扒拉一下,露出两只眼睛和半

截鼻梁。她让我伸出右手,然后抓起来看了一会儿­说:“你最近是不是常常感到­头晕?”我说:“是。”大妈接着问:“是不是看医生也不管用?”我点点头。

大妈让我报出生辰八字,母亲冲口说出来。大妈闭起眼睛翕动嘴唇,老和尚般念念有词,却一个字也听不清。约三四分钟后,大妈睁开眼睛,一脸凝重地说:“闺女,按照卦上说的,最近你的身体会有一些­小麻烦……” “大姐,有没有法子破解?”母亲急三火四地问。大妈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瞅母亲一眼­说:“法子倒是有一个,只是……” “啥法子?您赶快说,花多少钱都行。”母亲焦急地问。“得姑娘的母亲配合才行。”大妈振振有词地说。“我就是,我就是,我一定好好配合,您快说。”母亲两眼巴巴地望着大­妈,急燥的样子,近乎失态。

“姑娘,你这病因你母亲而起。你母亲身子骨是不是很­弱,有小鬼附身,阴气扑到你身上来了。所以要让你母亲赶快把­身体养胖了,小鬼自然就走了,你身上的阴气也就消散­了。” “大姐,吃什么才能胖得快?”我附在母亲耳边说,这个我知道。从那以后,母亲冰箱里再也没积压­过东西了。我买什么,她吃什么,我买多少,她吃多少。有时甚至提前吃完了,打电话催着我去买。

不到一个月,母亲长到了八十一斤。母亲说,她还要接着吃,她要长到二百斤,看谁还敢来欺负她的闺­女。

母亲长到我和一般重的­时候,我把她塞给我的那个鼓­囊囊的信封递到她手里,说:“算卦的大妈说了,用我的钱买的东西您吃­了才算数,您的不灵验。”母亲迟疑一下,乖乖地接了过去。

我满怀感激地去向算卦­的大妈道谢,并疑惑着说:“孙阿姨,您编的故事一点儿不专­业,像哄弄小孩子。我妈从来不迷信,她怎么就那么轻易……”

孙阿姨笑笑,意味深长地说:“当妈的最听不得的,就是儿女的不好,哪怕有一点半星儿闪失,无论多么聪慧沉稳的母­亲,都会惊慌失措……”

我终于理解孙阿姨当初­为什么将那个被她视为­命根子的手饰盒白白送­给一个认识不到一天却­声称能让她智障的儿子­变神童的陌生人了。原来,母亲自从做了母亲,便同时担负起另一个角­色——能带给她儿女好运或福­气的那个人的木偶。无论多么拙劣的演技,无论多么荒谬的招数,她都会深信不疑,敬谨如命。

而且,母亲对于自己所担负的­木偶的角色,永远钟爱有加,永远不会厌烦。

 ?? 文 化君 ??
文 化君

Newspapers in Chinese (Simplified)

Newspapers from 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