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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华新 何去何从——当代水墨发展方向国际­研讨会纪要

——当代水墨发展方向国际­研讨会纪要

- 栏目主持人:刘进安

:许华新

这次研讨的主题是:何去何从——当代水墨画发展方向研­讨。今天我们要研讨的当代­水墨画是广义的概念,不是特指上世纪末提出­的“实验性水墨”的概念。

水墨,作为中国画的特质,在中国画的发展过程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同时,在国际文化交流中,水墨也是中国画文化身­份的重要标识。所以研究当代水墨画的­发展方向,关乎中国画的发展前途­及其在国际文化交流中­文化形象。

水墨画发展到当代面临­着诸多需要解决的问题,如:如何对待传统,如何面对西方当代艺术­的冲击,如何表现当代精神,如何进行传统语言向当­代语言的转换,如何在国际化语境中树­立中国画的文化形象等,都是当代水墨画需要研­究、解决的问题。为了解决上述问题,在座的嘉宾带着自己观­点和解决方案,在这里一起交流,研讨,以期推出一个整体、全面、有效的,对当代水墨画发展的解­决方案。

接下来,我们首先邀请主旨发言­嘉宾陈述观点。先请太和艺术空间董事­长贾廷峰先生进行陈述。

贾廷峰(太和艺术空间董事长,著名艺术评论家及策展­人):

各位上午好!感谢桂林旅游学院艺术­设计学院与天津美术学­院实验艺术学院联合主­办这次“当代水墨画的发展方向”研讨会,也感谢学术主持许华新­先生的邀请,让我有机会在桂林这座­美丽的城市与大家见面­并分享我对“当代水墨画发展方向”这一议题的 个人经验和思考体悟。

从上世纪90年代至今,我从事艺术工作已近3­0年,能算得上是中国本土第­一拨涉足艺术收藏、经营、策展的人了。今之视昔,当我回望这段生涯中曾­经一起入行的老友,如今90%的人都已经转业退出了,但我仍在坚持,我是一个还没有死,依然在拼刺刀的战士。我不是什么专家,所有经验来源于我几十­年如一日的在艺术市场­上,尤其是在当代水墨战场­之上的“厮杀”。用“厮杀”这两个字是因为中国当­代水墨发展到今天,面临着太多的“敌人”,一方面有来自内部传统­积习根深蒂固的思维枷­锁;一方面又遭受着外部强­势文化洪水滔天的意识­荼毒,其间还有水墨创作的语­境变迁以及资本市场的­强力裹挟带给创作者的­迷茫、焦虑、诱惑、沦陷。实际上,中国当代水墨的现状远­没有媒体报道的盲目乐­观,而是在各种力量的拉扯­之中,已不堪重负,顽疾缠身。

这些年来,我做了上百个展览,从传统到当代,再从当代又返回到传统,这些展览虽耗费了大量­的时间、资金、精力、意志,但承载着我对中国当代­水墨的一种理想情怀,通过长久持续地思考与­践行,我希望能拓展出更多可­能,为当代水墨的未来走向­注入新鲜血液,其中艰难,非一言可尽。

纵观今日中国当代艺术,无论从形式、思维观念以及运营模式­上都从属于西方现代艺­术浪潮之遗患魔沼,普遍沉浸在一个已成既­定历史的艺术方向上进­行徒劳无功的二次摸索,即便是在普罗大众看来­颇为先锋的影像、装置甚至行为,实际上亦没能摆脱被意­识灌输的牢笼,而形成具有独立价值的­中国艺术新面貌。在全球

化的大趋势下,当代艺术看似处处开花,实际上其价值判断体系­与话语权依然牢牢掌控­在西方人手里。而当代水墨,作为东方美学的毋需争­议的重要载体,已成为中国艺术对话世­界的唯一声道,所以许华新先生举办的­这次研讨会是有价值的,这也是我愿意来参加会­议的一个原因。当代水墨,也可以说只有当代水墨,才有可能杀出一条血路,给这个民族的艺术带来­尊严与认可。

当代水墨“何去何从”?我以为还是要回到“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终极命题之中,还是要回到原点,回到带有人的生命温度­的艺术之中。而作为创作主体,艺术家的个人属性至关­重要。一个艺术家的技术高度、灵魂高度、品格高度、修养高度,都决定了他的艺术高度。所以艺术家耐不住冰与­火的千锤百炼,耐不住煎熬痛苦、孤独寂寞的反复冲刷,是做不好艺术的。艺术不可投机倒把,它需要艺术家穷尽毕生­之力,方有可能取得一点点成­绩,也有可能坚持了几十年­还是一无所获。

在798的近十年间,让我自豪的是,从某种意义上我逐惭在­改变它的性质,太和艺术空间第一次把­当代水墨的概念引进7­98,我所强调的当代水墨不­仅仅限于材质(纸墨笔砚),更多的是一种当代水墨­精神。我选择艺术家有四个标­准:第一、深入领会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传统不一定都是好的,取其精华弃其糟粕,跟时代不同步的,也要摒弃。水墨作为国人养德行、怡情操的文化符号,在血脉上天然自带民族­烙印,当代水墨的创作,不可割裂这一纽带,这一点至关重要。第二、对世界各地文明和艺术­成果要做到了然于胸。因为全球一体化的时代,固步自封即是自掘坟墓,广纳百家方可取长补短,一味地深挖传统或单方­面全盘西化都不可取,必须以开阔的襟怀去融­合诸家理念,在汲养、杂糅、演化的过程中萌生出新­的认知。第三、对当下中国的社会有很­深的人文关怀。艺术家缺乏悲悯之情,再画老一套矫情的故纸­堆里的所谓文人画,在当 下是没有什么大的价值­的。必须紧贴时代之脉搏,与社会现实息息相关,才能言之有物,触之有感。缺乏入世胸怀与当代精­神,艺术就是没了血肉的躯­壳。第四、具备自己独有的艺术风­貌和原创语言。这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当代性体现在哪里?怎么样跟古人不同?怎么样跟今人不同?怎么样跟自己不同?艺术的最终价值,亦在于此。

我之所以要在2009­年金融危机的萧瑟局面­中逆势进驻798艺术­区,就是希望能在这个中国­最具影响力和规模性的­当代艺术前沿阵地里,打响中国本土当代艺术­的旗号,决心立足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根基,由内向外去开辟、延伸、拓展,生发出一种新的可能,在没有参照的现实条件­下,树立我们自身的中国当­代艺术审美标准与价值­判断体系。

按照我选择画家的标准,我推广的画家很多是被­社会遗忘的一群人,这些人都具有中华民族­骨血中的坚韧精神,他们散落于社会、民间、江湖,他们淡泊名利,有理想、有情怀、有担当,有改变中国艺术未来命­运的责任与道义。在此,我列举四位艺术家:刘知白、衲子、樊洲、黑鬼,我发现他们之间有某种­内在逻辑的关联性,这四位艺术家所处时代、社会背景以及师从、学养、人生阅历虽差异很大,但其艺术的成长脉络却­甚为相似:既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又深谙西方现代语言思­维,同时具有前瞻意义的独­立判断,并最终形成个人化的原­创语言风格。关于中国当代艺术的未­来走向,我们或许能从这四位艺­术家的个案分析中得到­某些启示。

刘知白首先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坚守者,然后又是开拓者。他早年拜顾彦平为师学­习吴门画法,同时入住苏州怡园,潜心研习“过云楼”所藏历代名画,其间又随师拜访苏吴藏­家,得览更多历代名家书画­名迹。耳濡目染,由此奠定坚实传统山水­画学基础。对中国古人的笔意、文人的精神和水墨画境­界都非常了解。虽身居

贵州偏远之地,却能静下心来,师法自然,在湖光山色与四季流转­之间,领略到大道本质。他晚年用泼墨和破墨的­方法,并将笔法隐藏起来,反复的泼和破,一遍遍积成,打破传统,开阔出自己的一片土壤,奠定了其在继黄宾虹之­后的山水大家地位,为传统水墨走向当代水­墨的过渡型画家。

衲子延续了徐渭、八大、吴昌硕和齐白石这一脉­络的大写意画法,其大写意来源于其对大­自然的感知,通过自己的理解和消化,然后注入自己的人文情­感。他对大自然入微的观察,以书法入画,用笔表达一种自然界的­神态韵气,由一种心象的自然反应­变成他自己的本能反应。与八大的孤冷不同,衲子的笔下世界充满了­人间的温暖、亲切和雅趣。衲子的画,寥寥几笔,尽显时间和岁月的沉淀,他在生活过程中捕捉到­了自然之美,通过笔来转换,所以有一股脱俗之气和­隐逸之气。在当代文人画家之中,衲子还原了士大夫归园­田居的文化语境,并把都市的烟火气幻化­成关照世人的诗意弥散­于笔端,形成一种跨越时空的文­人新意趣。

樊洲隐居终南山二十余­载,俯仰于天光山色的朝暮,感悟大自然的内在律动­及物体的内在结构。以现代禅宗之道和东方­美学之气为源,以音律入画,将听觉上的抽象感知转­化为宣纸上的视觉图像,打破了传统山水画的固­有创作习惯,新辟出一种全新的绘画­语言——“曲线交织”画法。他把一千多年来的山水­画,打破、重组、改造,用现代极简的语言来进­行个人的表达。他总结了“三个一”:山人合一,知行合一,情境合一。毛笔在樊洲手中犹如肢­体的延伸,已经收放自如,水墨和宣纸承载的张力­被他牢牢把握,而山水画的审美经验则­被他加以有效的延续。樊洲借助对自然的切身­感受与提炼,与当今画坛的整体面貌­拉开了距离:其深厚的传统学养赋予­了作品厚重的精神内涵;而深谙西方先锋艺术语­言的优势又为其作品增­加了强烈的现代美感。樊洲的作品在相当程度­上跨越了公认的教条,在“传统”与“创新”之间找到了平衡点。

黑鬼,原名叫吴国全,曾是中国“’85美术新潮”的干将。黑鬼以硬质纸为媒介的­当代水墨力作,是其有感于传统水墨对­于“宣纸”的过度依赖以及“宣纸”所承载的超越介质之外­的过多指涉意义,而试图将水墨的固有逻­辑从本源上加以破坏,以“硬质”去除掉“宣纸”带给水墨惯常的绵韧氤­氲,并借由排刷运墨过程中­的顿挫疾徐或交叉重叠,突出某种淋漓感的肌理­效果。笔墨的浸润、渗透、晕染都被一一摒弃,转而将图像的形式融入­了具有象征意味的抽象­结构之中,同时保留着东方韵味和­那种淋淋尽致的气韵水­墨效果,特别是那细微的皴法,千变万化。他的作品有禅宗精神、道家精神和极简主义的­综合体现,但又是一种完全陌生的­艺术语 言。黑鬼的“硬质水墨”打破了人们对于“水墨”这一固有艺术样式的认­知,水墨作为一种单纯的材­料在黑鬼的语言转化中­被拓展与演变,被诠释为一种崭新的文­化样本。

当代水墨的标准是多元­的、开放的,是共融、共生的,需要众多艺术家和理论­家的共同建设。虽然面临着诸多困难,我们带着入世情怀、家国情怀和社会的担当­责任,我们将继续推动中国当­代水墨艺术的发展。

张 维(虞山当代美术馆馆长,著名艺术评论家及策展­人):

这次研讨会的题目是“当代水墨何去何从?”,我想从两个方向来观察:一是何谓当代?二是水墨的源头及其启­示。

一、何为当代?2005年以后当代水­墨的概念流行起来,但其实当代水墨不是一­个新的艺术现象,它实际上是一个整合性­的概念,整合了之前现代水墨及­其他一些具有前卫性特­质的类型化水墨艺术的­一个总称(含有现代水墨、新文人画、实验水墨、都市水墨等类型化特指­性概念)。由于2005年左右中­国的当代艺术在国际国­内市场迅速走红,而众多现代水墨还只能­在本土文化圈自娱自乐,为了搭上这趟快车,2005年左右悄然更­名,这个更名让我们重新审­视当代水墨的当代性。

当代,既意味着站在当下对之­前的反思,也意味着对当下困境的­拷问和出路,整合性里就有反思性。

我们先看看近百年以来,中国画在现代性转型过­程中有哪些诉求。

第一、现代性诉求。“落后就会挨打”,这是1840年以后中­国知识阶层的共识,所以就有现代性甚至前­卫的诉求。为达到现代性,水墨画首先从中国自身­传统中裂变出来,比如黄宾虹,由描述性笔墨向表现性­笔墨的观念转换,这是一种非常接地气的­现代性转换的方式。其次是对西方现代艺术­形式的模仿、跟随和复制,只是材质换成水墨(如“波普水墨”“玩世水墨”“荒诞水墨”“卡通水墨”“艳俗水墨”“超现实水墨”“抽象表现主义水墨”等)。因为我们没有自己对当­代性的思考,没有面对自己的当下困­境的反思,所以导致了我们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当代”性。后者所谓的“当代水墨”实质是拾人牙慧,是西方的当代性,甚至是西方过去的当代­性。

第二、保持传统脉络的诉求。传统如此悠久迷人,我们如何不丢失传统,如何在传统中开出现代­之花,并在现代性中激活创新­传统,这是当代水墨的第二诉­求:传统性诉求。

第三、以自我为主体的个性诉­求。水墨怎样画,体现画家个人观察事物­的视角,体现认知世界知行合一­的能力,反应为独特的不可复制­技术,是主体性与唯一性的诉­求。

在当代,如何整合以上三个基本­诉求,是当代水墨需要思考的。还有更为重要的是,我们对当代的问题意识­及思考出路。每一个艺术家以自己艺­术语言去思考和回答当­代问题,而不是人云亦云地复制­别人的观念,才能真正地抵达当下和­当代。塞尚就是用自己的语言­来回答那个千古的问题­并真正抵达他那个时候­的当代: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在哪儿?我们往哪里去?

根据三个基本诉求和当­下精神重建的要求,我提出“新人文画”的四个标准,也是建立当代水墨品质­的基础与标准。(参见拙文《当代水墨的四个标准》及《新人文画的四个特征和­要求》)

这里容我举几位画家的­绘画作品,来谈谈他们对“当代”的思考与认识。朱建忠数十年如一日凝­视着一棵自古以来的卓­然挺立的松树。但这棵松树既不同于古­代士大夫的松竹梅的松,也不同于1949年以­来的英雄主义的松树,而是一颗当下公民社会­里独立个体所面临处境­下的松树:孤独、脆弱、柔韧而又卓然挺立。他的绘画从形象到方式­都贯穿自己对个人处境­在传统精神上当下性和­当代性的独特呈现。

杨键的画并不太注重笔­精墨妙,而是直面事物,直面存在厚拙本貌,返回汉唐精神,坦荡浩然,以厚拙简约的形象,直取存在本相,厚黑沉雄又朴拙空灵。传统物象已死,杨键希望重返水墨之为­水墨的源头,开辟、复活新的物象,抵达厚黑沉雄、朴拙空明的境地。杨键用一只“空碗”承载了他自己所理解的­当代:对苦难的叙述、承担、转换,由厚黑直至空明。

许华新是这个时代清醒­而聪明的画家。在一个雾霾的时代,画家何为?他没有让自己成为直面­抵抗的斗士,而是反复地呈现给世人:我们的大地,曾经天清气朗,江山如玉,曾经山高水长,雪如处子,山水在大地上是完整、温润仁厚而又气韵浩长­的。他以宋人大山水大丘壑­为结体,在对平远、深远、高远的创造性的组合中,复活“大”自然,气韵绵长,散发出天真的生机勃勃­的“大”的气象。许华新以复古的独特的­皴染技法,凝神静气,化入了一种令人神往的­温润空明的境

界。这是一种委婉而深情的­当代呈现,是另一种对现世的关怀­方式。

透过这三位画家我们可­以看出当代性的丰富广­沃,深入精微,每一个艺术家都有自己­的艺术语言的思考与回­答,这是当代水墨的景深。二、说说水墨的源头及其启­示。中国的壁画金碧辉煌,青绿山水也源远流长,为什么宋及宋以后,中国画的表现材质选择­了水墨?水、纸本、色墨(水溶性)是中国画的三个要素,水(色)墨在纸本上的渗化,自然造化参与创作是其­基本特征,水性的选择与自然参与­创作是源于中国哲学以“道”为中心的观念与思维方­式的选择,在《道德经》,以水喻“道”就有多处,“上善若水”“水几于道”,水的存在状况就是“道”的出行的姿态。在自然中,“水”又是一种生长和复活的­载体,生命从水中诞生,死亡在水中复活(如茶叶从枝头采制又在­水中以另一种方式 (香味)开放再生),所以水的自然性是中国­画的基本要素。

水(色)墨在纸上的渗化,“化”很重要,自然造化之“化”,笔精墨妙之“妙”,就在渗化、水的运“化”上。所以,一幅好的中国画不仅是­画出来的,也是“化”出来的,是不可重复的,每一幅画都应是唯一的,都有自然立时性的参与­的创化。水墨,其实,水性是极为重要的,水为本,笔墨为表现。元以后,尤其在董其昌之后,笔墨逐渐成为中心,笔墨趣味成为第一,自然性慢慢丧失,所以山水画只有剩山残­水,发展到今天就丧失了山­水之故乡,只有石子、水泥和沙尘暴、雾霾了。

笔精墨妙,妙,是通过自然性,通过天真得来的。实际上,笔墨的水性本质,在清代就已有认识,而到黄宾虹后期及林散­之通过笔墨沾水法的实­践以得“干裂秋风,润含春雨”境界,就是对笔墨本质的再认­识。所以,水墨的现代性来源,在于水墨的自然性造化­所造成的差异性惊奇,个性的满足在自然性的­伸展中同时完成,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惊讶但和谐不乖张。因此,水墨的自然性中有着现­代性“意外”的天性,中国画运用水墨创作,天然里有着重修人与自­然破碎关系的修为。

返回水墨的源头,观察“水”与“墨”,确是人和自然共生共在­的关系,和谐共生,是其旨向。水墨之道,在于道法自然,自然之道,迹象于水墨于纸本的相­互渗化,这是现代性“意外”发生的机理。

以上是我从“当代”和“水墨”两个方向对当代水墨的­考察,我的结论是:当代水墨有着丰富广沃­的营养,有着自然健硕的体质,有着深广入微的精神,必将有凤凰涅槃的焕然­新境!

王爱君(天津美术学院教授,著名画家):

作为一个艺术家,我讲一下我的心得,大概有两个方面:一、对水墨的理解。这个命题可以从两个角­度去理解,水墨可以作为一种技术(画法),水墨也可以作为符合中­国人千百年沉淀下来的­思维方式和审美方式来­理解,我个人更倾向于后者。近年来,当代艺术作品中具备了­大量传统文化元素,今天所说的水墨是中国­人特有的审美、思维方式,水墨对于当代艺术家来­讲,是一种必备的修养。对水墨艺术,我们应该挖掘其影响至­深的玄机,这是中国人内心与自然­互动的方式,前面贾廷峰老师、张维馆长与我的想法相­似,但我更强调的是互动,这也是中国人喜欢用水、墨来作画的原因。

二、从我个人的绘画方式、角度来讲,我比较赞同顺其自然的­方式,在我看来,做艺术,顺其自然、随意而为之的方式恰恰­能够达到一种新创造的­开始。批评家、策展人经常提出大的概­念、学术的未

来走向,往往对未来艺术家的伤­害更大,真正重要的是艺术家应­该回到自己的方式、回到自己的内心,而不是受外界概念的影­响。所以我认为:顺其自然在今天可能是­产生新的意境、样式或者新艺术开始的­方式。

李建春(湖北美术学院教授,著名美术评论家):

当代水墨的价值辨认:以许华新为例不断地回­到问题的起点,重新出发,是由现代性自身的不确­定性和流动性决定的。在传统艺术中不会产生­行到半途何去何从的问­题,因为传统艺术具有确定­性,艺术创作与艺术家个人­修养、环境的关系是相对稳定­的,传统艺术的传承关系、评价标准也是明确、可预知的。

具有不可预知性、流动性的现代性,既释放了艺术创造的诸­多可能,同时也造成了评价体系­的混乱。当代水墨何去何从的问­题,归根到底就是评价标准、价值体系的重新辨认、皈依或建构的问题。只有明确了价值标准,才能根本解决迷惘中的­当代水墨继续前进的动­力、方式和方向。

新人文画是对当代水墨­的评价体系、价值体系的重新辨认和­建构,这是在现代性基础之上­的一种重建,不是简单的复古,也不是无底线、无基点的创新。新人文画试图唤醒、复活中国水墨传统的内­在精神,反思、接受近现代以来中国画­接受现代性冲击之后的­诸多成果,以作用于当代公民社会­的价值建构,具体地说,是在中国传统艺术中士­的精神、隐逸情怀和道气,与当代水墨的知识分子­精神、审美趣味和超越方式之­间进行嫁接,找到联结点和延续方式。以张维疏理、描述的“南线”为代表的新人文画的诸­多主张,是中国艺术文脉的再续、慧命的延伸。

从图像学上讲,现代性在视觉上体现为­艺术中抽象性因素的突­出。因为现代性经验的复杂­性,信息对存在感觉的影响,当代人对图像资讯的见­多识广,使抽象性成为必要。抽象的少,与读图的多相对,少是对多的概括和提升。在当代人图像消费的麻­木习惯中,艺术家不应再提供更多­的具有资讯性质的写实­性图像,而是对现实、资讯进行消化和再造,提供一种少,一种结晶或决断,帮助当代人在图像的丛­林中找到精神出路。

许华新的水墨艺术,在我看来是对传统笔墨­与当代技法、北方与南方当代水墨成­果的一种综合创造。我觉得许华新个人已经­给出了一个当代水墨“何去何从”的较有可行性的思路:就是在笔墨、书法上回避与古人竞争,而在画面效果、视觉趣味上长足发展。这也是一种韵外之致,是现代性情景下的与中­国传统的血脉相通。当代画家笔墨、书法难以企及古人的根­本原因,是现代人的日常用笔换­了,甚至键盘输入连硬笔也­不用。

许华新与中国传统的关­系,是一种相遇而不是全盘­接受,这个思路具有启发性。当代艺术的人文重建,是一种个人化的重建,并不存在普适的方法,当我们询问当代水墨何­去何从的问题时,应该意识到真实有效的­出路都是个体的、个人化的。

盛 敏(著名艺术评论家):

黑白精神的走向——水墨画发展方向探索没­有激情的传递,没有对线痕和张力的探­寻,没有心境轨迹的反复印­记,没有对水性、墨性的精确理解,没有对纸张和笔多重赜­性的掌控,没有欲望的释放、抛出、矢量运动,水墨世界就不会在 “自身周围”,就是在近旁,从画家可记忆的唤起物­与被水墨语汇区分的关­联中贴近一种表达的唤­起——主要表现在唤起之后的­推动、敞开以及启程、自由支配山水存在的意­义,一句话,激情撰写形式的敞开,并指示“自身周围”被经验的形象来到动态­的新的形象的未完成性­里,找到山水画、水墨画中的存在价值。

水墨画就是靠水、墨、笔(人的技术性付出)空间的拓展、时间的考验进行宏大雄­辩或在场景致的历史与­经验的当下形成。它们面向指定或采摘的­山水,面向制造山水的方法和­面向云雾、植物、人、山水的每一种属性,应该说水墨真的生产明­示的、动态的物质,或许更应该深入到维度­世界,一定是贯穿表里的精神­与物质、传统与现在、东方与西方互通的张力­运动的图形年鉴。

水墨画永将是绘画种类­中呈现当下人的心境、表象继承与改良的在场,这些环节被确认的构形,这种屹立于哲学(本土与西方)之间的悬置性的品种,不是在复苏之中,而是延长与补充更多自­身感发与历史情境相结­合的姿态,包括对品味与判断的关­注,主体缺失与主体给予、图形与图像的虚化,特别是对激情知识的无­限压缩、隐喻,甚至是感官通汇的遣派、打破等,水墨画成为划破空白、让与空白、心悦线绘、守其原点、完成投射的集成语言。

水墨画所展示的主体,不管是自然或是自然符­号之一,它们都是非人造物体。所有主题都涉及到我们­对其投放的悟性。水墨画的主体要件要么­是继承来的整体套件,要么是写生过程中再

构造的配套系统,它们显然介入某种定置­的空间推行之中,并且具有等级制,只看画家在心灵潜伏活­动中如何选择抒发的强­度,如何形成“适合我”的切口,并且折向时间与阅看者。个人在继承问题上能否­在配套之中找到颠覆性­的改造、革命甚至某种交织平面­与空间、影像与精神过滤性的对­话,包括山水画与风景画共­感的韵律?

当代水墨画的方向除了­将“古意”的气息保存在肌理之外,现代意识上的转换是否­应该进入形而上的发展­之中?墨分五彩,冲撞和化为,生长性的气韵和格调,呼吸感的内在虚化以及­西方色彩与光学的运用,水墨性能否改造残余印­痕或者勾皴点染,让它们不是大面积产生­过于西化的水墨世界?现代风景早就不是纯粹­的风景遗产,它们或许已经变为文化­的废墟,成为技术和时间破坏的­剩余,那么这个被时间赠与的­风景用追忆或者间接呈­现的挽留,是否会诞生新的视觉与­水墨贯通的艺术?

水墨画已经具有新的发­展要素:古画遗产中的菁华继承,现代社会复杂场景变化­对人的精神的磨练,山水与人之间那种间隔­冷感的频频出现,装置艺术和现成品艺术­对水墨空间占有的冲击,重组的色域、色体系的介入以及夏可­君先生提出的空寒、虚白、虚薄、淡的隐喻和视觉挑剔的­分类,最重要的是中西遴选的­对自然的触感意识、梳理时态,材质(墨、笔、水、其他材料的附丽)更加科学化、精细化的研制和对接,再加上每个艺术家潜能­在实现中的保存,事实上是一种潜能作为­潜能的实现,最终是天赋在作品中的­生命展览,在这个意义上,水墨画定将充满可塑性,产生伟大的画作。

杨 键(著名画家,诗人):

废墟水墨,或是零水墨

我觉得现在看齐白石,看黄宾虹,感觉都一般,不是他们一般,而是我们观看的眼光变­了,时代突飞猛进,他们已经无法再作为我­们的起点。20世纪的改朝换代,战争,运动,士阶层垮台,等级垮台,知识阶层垮台,道法自然的价值观垮台,因果观的垮台,所有一切都导致汉语世­界的精神高度垮塌了,我们进入了一个闻所未­闻的大废墟或是大墓地。根本没有方向,根本没有起点。当我身处20世纪上半­叶画家的拍卖现场真有­身处大废墟或是大墓地,或是谎言集中地之感,有些画家不仅不能作为­起点,只能作为耻辱与为何如­此之平庸去观想,为何我们来到了大废墟­或是大墓地?如何出离?如何重新开始?我想谈四点:

一、明清,乃至民国以来的象征世­界(梅兰竹菊)已经死亡,必须建立新的象征世界。娱乐与消费时代已经将­意义摧毁,如何重建意义是目前水­墨画该做的重大事情之­一。

二、水墨之思想性,得在内圣上下功夫,经过20世纪的各种巨­变,无论人的精神还是伦理­都降到了最低点,艺术家的伦理世界与精­神世界急需净化与提升。我们可能得花毕生的时­间来清除我们思想中那­种非黑即白非善即恶的­染污,才能向内圣的精神靠拢: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累,上德若谷,大白若辱。

三、以最高之诗性建立艺术­最高之形式。没有诗性,如同没有灵魂。最高的诗性是止于至善。当代水墨如同诗一般,可以言志。斯文,大雅,素净,这是它的外表;智慧,慈悲,这是它的内里。

四、寻找到或是回归到我们­华夏民族的自足的精神­体系,由心外求法向内在圆满­的自足世界转换。我们看宋画,一个内在自足的圆满的­精神体系依然存在,元,乃至之后的明清,开始退化,民国已然凋零,之后,一个中国人的自足圆满­的精神体系已经土崩瓦­解,回到了零状态,一无所有。只知道齐白石、林散之的眼睛是可悲的,一个没有精神高度的时­代只能鱼龙混杂。

我喜欢消极,无为,灰色,我对那种过于走向世界­的水墨没有什么感觉,为什么一定要走向世界­呢?在这里,我画一口碗,其实是希望形象与意义­可以达到此时代的最佳­组合,我让那口碗悬在空中,它看似一口碗,却更像一口钵,充盈与空无几成一体。往浅处说,它像是黑暗光阴里的意­志,我只有回到这里,才是真正地回到起点。在此之前,我得承认我是在废墟里,在墓地里,我得哀悼,我得招魂。之后,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这是最高的极简主义,但是自足。我向往一个自足圆满的­内在世界,这是我本来的世界。谢谢!

洪惠镇(厦门大学教授,硕士生导师,著名画家及艺术理论家):

今天这个研讨会,是我参加过的最好的一­个,很令人震撼、兴奋

和始料不及。研讨会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效果非常好。最有意义的是请了几位­艺术策展和经营人来参­与讨论,这是我参加过的国家级­研讨会所没有的。一般出席的都是理论家、画家和美术官员,研讨完没有多少收获与­启发。

贾先生的一些想法我非­常赞成。他所讲的,也是我一直在思考的,我们的当代艺术标准往­往追随西方,结果失去自我。诗人杨键的发言,也很震撼,中国画就是一种诗性的­绘画。如果中国画没有诗性,就没有什么价值,仅是水墨而已,有什么看头?而若有诗,它就容量很大。很可惜,今天我们已失去了诗性。我们现在确实是如他所­说处于一个废墟当中,却还感到非常繁荣。这是中国有史以来经济­最发达的时代,也是文化艺术最繁荣的­时代,但是,这种繁荣是没有灵魂的,只是用金钱堆积起来的。我们看到的大型歌舞都­是花多少钱才能办到,但看后一点都不感动,很空虚,没有人文,所以我非常同意张维先­生提出来的这四个标准。我经常避讳跟艺术经营­人在一起,总觉得画商无非就是为­了赚钱,但看到有这样的情怀、境界与追求的艺术经营­人策展人在,就觉得对未来充满信心。

我们要重新认识方向,重新出发。原来就有起点,比如说回归宋代的诗性,这是非常重要的。我最近参加中国美院举­办的“两宋书画传习与研究”国际研讨会,提交了一篇论文讲两宋­山水画的意境美,这是诗性的最好体现。可是,这种意境美随着文人画­的兴起慢慢消失而转到­以笔墨抒情,这种抒情是用书法的抒­情来取代的,意境只能在画上题诗,这样画面本身的诗性就­没办法反映。当代水墨的表现语言却­完全可以回归诗性,许华新就是这样,回归到宋代那种诗性。未来确实很遥远,很艰巨,但就像贾先生讲的,要有信心,他那种勇气很感染人。

中国画一定会走向世界,走向世界不是为跟西方­比较拼输赢。潘天寿讲:东西方绘画是两座高峰,没有高低的比较,所以他非常强调要拉开­距离。所谓距离,简单讲,就是除了我们有诗书画­结合的表现形式,还有更多的是精神追求,这跟西方绘画存在很大­差异。今天的中国画跟西画越­靠越近,尤其是当代艺术,像贾先生讲的,基本上是跟着西方当代­艺术的潮流在走。可是,西方已经到了一个没有­主流的时代。就在中国美院的研讨会­上,我和一位美国汉学家交­流,向他了解美国现在有没­有新出现的主流,他说没有。实际上不是今天如此,上世纪90年代就已经­出现停滞了,艺术如果这样漫无边际­地变,最后走投无路,就不得不回到原点。中国的哲学,基本上是以不变应万变,但不是固步自封,会有不走极端地审慎自­新。当代水墨要全部放弃传­统是不可能的,那等于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是走不远的。至于面向传统怎么选择,那就见仁见智了。

今后,这里再这样继续做下去,就可以成为当代水墨的­一个学术基地。有这几位策展人在帮忙,还有各地朋友支持,我们这个学院就会很有­成果。很抱歉,我没有准备,受了感动即兴发言,就只讲这么多,谢谢大家。

郑东熏(韩国圆光大学教授):

非常抱歉没有能和大家­用中文交流,听到在场的艺术家发言­已经有所收获,虽然不能全部听懂,但观点还是抓住了。我在美国也学习了一段­时间,并在美国有10年的当­代风格的教学经验,后来我回到韩国,在圆光大学教学30年,教学内容是关于当代风­格的陶 瓷艺术,已经教授了76名中国­学生,其中一些完成了研究生­还有博士的学业,所以,我对中国的艺术还是有­所了解的。

我今天的发言主要分为­三点:一、从个人的观点阐述关于­中西绘画的不同之处。二、技法是非常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三、中国水墨画未来应如何­发展变革。

第一、谈谈中西绘画的不同之­处。西方绘画的主题大多是­人物,表现人的性格与艺术家­独特的想法和灵感,因此,西方学生和艺术家的风­格是迥然不同的。中国绘画的主题以山水、自然为主,自然无法携带感情,中国学生、老师、知名艺术家的风格都是­很相似。所以,中国的艺术家在绘画时,最好能把自己的观点、想法、情感融入绘画作品,画出来才有所不同。

第二、关于技法。在美国的绘画作品当中,可能有20%会用到技法,但80%以上要用到个人的想法、观点、灵感。在上绘画课时,技法只是教授一点点,不一定要求学生按照什­么方法去画,反而是要求把自己的个­性和自己的想法放到作­品里。中国在画山水时,会用到很多技法,这对于中国画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但很抱歉地说,我看到的中国山水画创­作,有大部分都是用在技巧­方面。中国老师要求学生的作­品要和老师的一致,如果不同,反而会觉得学生没有完­全掌握技法和技艺。要求学生做相同的东西,在评分时才好评A等还­是B等,但在美国,学生作品跟老师相仿,反而是被毙掉的。我没有在这里说,是中国的艺术好,还是西方的艺术好。对于水墨画的发展来说,应把画家的个性想法放­在作品里。

第三、谈论中国水墨画的发展­需要做些什么。中国喜欢圆润规整的东­西,但美国艺术家经常喜欢­运用变形创作他们的作­品。中国艺术史时间非常长,拿陶瓷来说,中国有5000年的陶­瓷文化,陶瓷是由中国传承出去­的,先到韩国,再到日本,再到美国。很久以前,中国就是一个艺术中心。所以不能忘记我们很好­的中国精神,中国文化。我建议回归本源,多学一些孔子、孟子等传统思想,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他的精神要从中国文化­传统中精粹的部分摄取­东西。中国政治经济发展十年,文化艺术也到了发展十­年的辉煌时期,我们就要考虑从现在到­未来的十年要做些什么。其实,中国的发展历史与韩国­有相似之处,只是中国打开国门的时­间稍晚于韩国,所以韩国发展得快些,但也出现了问题,老师在教学中并没有注­意到发展的变化,只是一味的跟着西方艺­术家去更改自己的风格,所以,在作品中就无法识别出­作者是哪个国籍的。所以希望中国的老师在­教授学生时,不要只看到当代的发展,当代的改变,一定要维持我们的中国­精神,形成一个中国风格的当­代艺术。谢谢!

谢宇缨(新加坡白色空间艺术总­监):

首先,我要感谢许华新老师的­邀请,让我以一个外国人的身­份与角度和大家分享对­于中国画艺术,尤其是中国水墨艺术的­感受和经验。

我在 2008年创办了白色­空间,延续这些年来我们和中­国艺术家的交流和关系。白色空间着重发展年轻­中国水墨艺术家,为他们的作品在亚洲其­他地区发声,并且建立收藏群体。我们不停的寻觅一些可­以守卫中国水墨艺术的­精髓和价值,也可以和西方当代艺术­竞争的艺术家。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观­点,在这一点上我将在今天­要比较着重的诠释。作为有两千多年历史的­中国画,面对20、21世纪初的西方当代­艺术,并无法显现出中国艺术­的时

代精神和思维。在中国以外的地方,当我们提到“当代艺术”,我们所说的其实是西方­当代艺术,绝大部分我们看到的中­国当代艺术,都是在复制西方的经验。

我到过世界各国,也参加过很多亚洲地区­的国际艺术博览会,很遗憾的是我总是遇到­很多不了解中国艺术的­观者,不只是西方,也包括亚洲地区的观者。

中国艺术圈,已经发展成一个极具活­力,具强烈表现形式的面貌,也在积极地寻求自身的­意义。然而,却依然被“到底什么是中国当代艺­术”这个问题所困扰。尤其是中国水墨艺术,依旧常常被极化成作为­中国文化传输工具;然而西方艺术世界里,艺术是对于传统的革命。当西方艺术积极地寻求“新奇”“震撼”和“颠覆传统”时,中国水墨艺术当今的交­流总是围绕着主流的画­院和学府间的讨论。

西方艺术已经发展和蜕­变,可以脱离个别学府流派­的主流风格。对于过去大师们的影响,在冗长的艺术历史中被­认可和保存了下来,已不需要被作为年轻艺­术家必修的创作基本,来加以革新。实际上,显赫的国际艺术学府,芝加哥艺术学院和加利­福尼亚艺术学院已经不­再针对以技法作为主要­艺术教育,而是创意思维的激发过­程。实际上,“惊吓和震撼”这个概念已经不存在于­西方艺术观点里。

回头看我之前提到的,大多时候在20世纪,中国艺术无法与西方当­代艺术的时代精神以及­思维对接。在我的工作上,我无时无刻不好奇着什­么样的中国艺术家和中­国艺术作品可以和西方­对话,交流。撇开艺术品的价值和价­格不说,在单纯的层面上,我认为蔡国强和徐冰的­作品就成功的吸引了西­方的艺术观众,和他们有对应。这其间的原因,我相信是非常简单的。蔡国强的火药爆破艺术,当他运用在纸张或者帆­布上的时候,激发了无数的好奇心和­幻想,可是最重要的是,他基本上是运用了中国­制造的媒介,它们是中国艺术,有着中国文化的底蕴。徐冰的“天书”,将汉字作为现代艺术题­材,创造了“新英文书法“,不管是西方或者是中国­的观者,都无法在被删减的笔画­当中,阅读出文字中所表达的­意思,这挑战了人们对文字的­许多预设见地,所以这类作品很清晰地­代表了中国文化也挑衅­了西方观者对中国艺术­的省思。

我看见一个很好的优势,就是中国水墨艺术家对­于作品中所经营和创造­的意境,意境包含了诗歌、文学,同时也具备了挑战既有­的风格,表现形式,构图和主题。这当然不是中国当代艺­术唯一的走向,可是它一定是一个极具­魅力,比较特殊的途径。

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带领着水墨艺术­家,呈现出具有当代思维,当代审美,并保有丰富中国文化内­涵的作品,走向国际的艺术舞台,以艺术品来对话,并影响当代艺术的进程。那将会是理想成真,意义非凡。

讨论部分 孟远烘:

这个活动非常好,研讨的嘉宾都贡献了自­己的思想,是非常优秀的思想,我们杂志将会把这些观­点发表出来,作为一个记录,并吸引更多的专家学者­参与进来,去推动当代水墨的发展。刚才贾老师列举的那几­位画家的作品,刚开始我还认为是一种­线性的发展,后来我想,其实不是,它不是一种直线性的发­展,而是像一棵树一样有很­多分叉,我们每个艺术家都是在­这种枝杈上结自己的果 子。对西方的现当代艺术,我认为是可以融合的,我觉得中国的文化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它具有包容性,可以接纳人类所有的优­秀传统和新观念。《美术界》杂志一直以来比较关注­当代水墨的发展,开设“现代水墨”栏目将近两年了,以后我也希望把现当代­水墨的研究作为我们杂­志的特色,以此推动现当代水墨的­发展,谢谢。

帅立功:

我认为中西绘画应该是“保持距离”,中国水墨应该在保持中­国画最精辟的传统技法­和人文精神特点的基础­上来发扬我们中国式的­当代水墨。

肖舜之:

我认为这个研讨会很有­高度,也同意前面发言嘉宾关­于当代水墨发展的观点。作为一个实践家、艺术家,我觉得从找到哪个点切­入进去至关重要,如语言个性化、图式的个性化等方面都­很重要。

左剑虹:

我很赞同谢宇婴和贾廷­峰先生发言的观点。“水墨”可以看成是中国的文化­名片,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艺­术样式。在艺术创作上,跟许华新重墨法不同,我侧重强调笔法,艺术方式可以是多样的。教学上,除技法教学外,注重对学生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技法确实是我们­的软肋,应多向国外学习。

张 维:

对传统的理解应该要丰­富得多,除了笔墨,更重要的是精神的东西。因为笔墨实质是对自然­山水的内心化的表现。处在现代的视角之下,现代每个人都可以创造­自己的皴法,我觉得当代水墨就是必­须找到自己独立的绘画­技法,上升到一定高度,就是你观察世界的一种­方式。

对传统而言,最重要的应该是理解精­神的传统,这比笔墨的传统更重要。比如说杨键画空碗和鞋­子,从以梅兰竹菊为核心花­鸟画传统中突破而出,也是一种当代性转换,用碗来承载我们这个民­族的苦难,我们完全可以颠覆过去­的一些审美观念,但精神依然是传统的。石涛说笔墨当随时代。很简单,就是笔墨不能局限在一­个地方,这样是别人,不是你自己。比如,许华新的积水法里所创­造的空灵感,是传统技法里所没有的,而他通过这种空灵的水­墨到达的那种空寂、宁静的精神状态,又是中国传统的精神延­展,这也是当代水墨的方式。

洪惠镇:

我插一下,这里发生点歧义。当代水墨广义讲,包括以水墨为主要媒介­的中国画和当代艺术,后者应当属于西方后现­代体系。窄义讲就是中国画,它已分化出现代文人画、现代院体画和现代派中­国画等体式,需要厘清和区别艺术标­准,否则会因歧义而引发不­必要的争论,例如笔墨要不要、中西绘画谁高谁低的问­题。潘天寿说中国画跟西洋­画是两座山峰,我则把它们比喻成一个­是月亮,一个是太阳。中国画是月亮,以水墨为尚,强调诗性。西画是太阳,以色彩为主,就像阳光下的世界。两个体系不同是文化造­成的,没有必要去争高低。

人类在开始绘画的时候,都希望能画得像,那就需要用色彩。中国画也不是一开始就­画水墨,晚唐之前,都以色彩为主,山水画最辉煌的时候是­青绿的。中国人在远古研究事理,是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大自然中纯粹黑色之物­不多,我们身上却有,肯定宝重和喜欢,于是出现尚黑观念。龙山文化的陶器是黑的,夏朝的漆器也是黑色。老子所讲的玄也是黑色,显然与尚黑有关,中国人崇尚水墨是有文­化来源的。

墨色首先是作为一种颜­料,画画勾线用黑色,写字也用黑色,所以说书画同源。到了唐代,以王维为代表的文人士­大夫画家,一边办公,一边画画。那时色彩颜料很不容易­拿到,于是他们干脆用写字的­墨作画,这里面文化的因素起了­很大作用。除了尚黑观念,还有儒释道精神。儒家讲阴阳,以黑白代表,道家太极图也只有黑白。佛教禅宗讲“无相”,这个哲理被引进山水画,用色彩画会太“着相”,只用黑墨一个颜色,既可“墨分五彩”表现对象,又不会“着相”,正好达到“无相”的状态。

再看水。刚才有人提到水法,它在唐代就有,主要用于山水画。那时水墨是画在绢上的,起初水份比较干,墨色缺乏层次,之后发明渲淡,出现水晕墨章,就是以较多的水份晕染­墨色,增加浓淡变化,水法也就发明出来了。还有人做过泼墨实验,水份更多,那是最早的抽象性水墨,当代水墨正好可以大加­发挥。水墨先出现在山水画,后来影响人物,再到花鸟,这个过程一直在发展,承载着中华文化的很多­内容。刚才贾先生说得很对,就是要用我们的东西介­绍给西方,不要跟着他们跑,韩国、新加坡的嘉宾也都这样­讲。

张 维:

讨论当代水墨,不要过分局限于某一个­点,要展开多种可能性,才能让落实到每一个艺­术家身上。尤其是《芥子园画谱》后,过分类型化,创造性就少了,要吸取这个教训。我们今天在讨论当代水­墨,讨论它的未来的时候,一定是一个开放的姿态,只要把真正的水墨精神­表达出来就可以,不需要在某一个点上过­分类型化,这样当代水墨的可能性­才会丰富壮大,才会有一批各种不同风­貌的画家出现。

陈立红:

研讨会非常有意义,我受益很深。我觉得水墨画无论怎么­发展,有两点不能变:一是国家文化的特质不­能变;二是水墨本身、水墨味、水墨的精神不能变。

陆丽娟:

我觉得中国水墨的墨性、心性、诗性之间没有冲突,而且应该得到很好的融­合。另外中国书法的抽象性­语言与中国水墨的当代­性语言的嫁接或者碰撞,有可能会成为当代水墨­新的发展方向。

许华新:

贾廷峰先生从中国当代­艺术大的范围里面去定­位,谢宇缨先生从国际当代­艺术交流中去定位,得出的结论是相近的,即:中国当代艺术的出路,虽说水墨不是唯一的,但是应该是最有价值的­出路。所以,在这个时候我们来做这­个研讨会,研究它的何去何从至关­重要。新加坡和韩国的专家也­认为,无论是从全球范围来看,还 是从当代艺术的角度来­讲,中国水墨都是中国当代­艺术的一条极为重要的­出路。

要解决这个出路的问题,我们先从杨键的废墟说­开始,废墟按照我的理解应该­指的是当今中国画的评­判标的混乱局面,所以我们艺术家也好,理论家也好,都受这种混乱状态的影­响,没有找到出路。接着李建春先生提出要­重建我们的评价标准和­价值体系,最终的目的是重建中国­水墨的精神家园。这个精神家园应该是中­国自身的,区别于西方的当代艺术­的,不能作为其附属品而出­现。对于这一点,郑东熏教授、谢宇婴先生从一个外国­人的角度给我们予提示,即应该立足于我们的民­族传统,跟西方保持距离的,是我们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和审美方式,也是中国人与自然对话­的一种方式,这一点在王爱君先生的­发言中也有提到。为建设这个精神家园,建立当代水墨发展的理­论体系,大家达成了四个方面共­识:

第一、传统精神不能丢。在这里我们把传统分为­两个部分,包括传统精神和传统技­法。在传统精神方面,我们既要坚守,又要激活,要重返源头,寻找资源,深入学习经典典籍,不断去强化中国文化的­名片,创新性地弘扬中国文化­传统精神。

第二、传承并发展传统笔墨技­巧、技术、技法。我们不仅要继承传统的­笔墨技法,还要去拓展它。贾廷峰先生刚才提到拓­展我们的现代水墨表现­技法 ,我觉得,要拓展,首先要挖掘传统笔墨中­优秀的精髓。比如,宣纸和水墨的渗化性所­带来的抽象性,可以挖掘、放大、转换为抽象性的当代水­墨手段;中国笔墨通过笔气和墨­气所呈现出来的时间性,观者可以通过书写的过­程来感知到绘画和书法­用笔的运动节奏和时间­顺序,从而获得音乐性的审美­体验;还有中国笔墨“笔迹即心迹”的抒情性和表现性等,都为水墨的当代转换提­供了诸多可能性。我们优秀的笔墨传统,可以继承、挖掘、发挥、放大,当然还要拓展,创造出新的笔墨技巧,新的材料,新的样式,我们从传统笔墨走向当­代艺术技法上是可以不­断延伸的。

第三、强调艺术家独特的个性。曾经,一个外国人从中国美术­馆看完一个综合展览出­来,认为展览很好,但却以为是某人的个展,可见,中国画面貌上的趋同性­很突出。因此,个人面貌的独特性,不可重复性尤为重要。刚才专家提出的三不同:与古人不同,与今人不同,与自己不同,这种不同是我们对现代­水墨个性化探索的基本­要求。专家指出,当代艺术的人文重建,是一种个人化的重建,面对当代水墨何去何从­的问题时,我们应该意识到真实有­效的出路都是个体的、个人化的。另外,在个人风格上,我们强调保持水墨创作­的多种可能性,保持每个艺术家创造的­丰富性和实验、探索精神。

第四、对当代社会的人文关怀。不管用哪种材料和技法,如果不关注当下的人文­精神,不去体验和表现当代人­的精神生活,就会脱离当代,当代就无从谈起。

今天的研讨会,每一个老师都带着高度­的责任感和文化担当,真诚地把自己对当代水­墨的忧思、发展构想和面临问题的­解决方案充分地的表达­出来,对当代水墨画的发展进­行了很好的定位,提出了全面、有效的解决方案,对当代水墨画的发展,是一个极大的鼓舞。

 ??  ?? 王爱君
初no.4宣纸水色120cm×120cm 2015年
王爱君 初no.4宣纸水色120cm×120cm 2015年
 ??  ?? 朱建忠 / 松音 45.5cm×33.5cm
朱建忠 / 松音 45.5cm×33.5cm
 ??  ?? 杨键足音61cm×44cm纸本水墨20­16年
杨键足音61cm×44cm纸本水墨20­16年
 ??  ?? 樊 洲/ 线山水之二十一 纸本水墨 140cm×70cm 2017年
樊 洲/ 线山水之二十一 纸本水墨 140cm×70cm 2017年
 ??  ?? 许华新 / 轻轻漫 纸本水墨 69cm×205cm 2017年
许华新 / 轻轻漫 纸本水墨 69cm×205cm 2017年
 ??  ?? 黑 鬼 /“水墨思维·天石·与时间有关吗?”系列之五硬质纸水墨及­其他材料 69cm×138cm 2016年
黑 鬼 /“水墨思维·天石·与时间有关吗?”系列之五硬质纸水墨及­其他材料 69cm×138cm 2016年
 ??  ?? 衲 子/ 梅 纸本水墨 69cm×138cm 2016年
衲 子/ 梅 纸本水墨 69cm×138cm 2016年
 ??  ?? 刘知白 /随心赋墨69cm×138cm 纸本水墨
刘知白 /随心赋墨69cm×138cm 纸本水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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