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扎纳尔迪TALK WITH MR Zanardi
“我是坏运气的受害者。但必须接受的事实是,只要还活着,一切都还有可能。”
Q: 我刚才查看了你第一次参加F1比赛的成绩表,1991年的西班牙大奖赛,名单上的人好像只有你还在比赛。A: 其实Gabriele Tarquini不久前刚获得了房车世界杯的冠军,他56岁了,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比我还厉害。Q: 他比你厉害?你腿都没了! A: 我知道我在截肢之后,只要坐进赛车里发动一下,大家就已经觉得我很了不起了。“看啊!那个人竟然把车给发动了!”那个时候队友经常会问我,“Alex,你觉得你能做到什么程度?”言下之意是,跑比赛肯定是没戏了。但几年之后,我重回赛道,又拿到了一些奖项,评论就变成了“你今天怎么回事,才跑第10”。我记得大概是四年前吧,双手双脚都被截肢了的Frédéric Sausset 跑了勒芒,我觉得要不是因为我没了双腿还能开赛车的话,FIA应该也不会允许他参赛,这是我的一点“厉害之处”。Q: 但是从驾驶传统赛车变成只能用手来控制车辆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吧? A: 我开的第一辆手控房车有一个H形的变速箱,方向盘的上、下方各有一个环状手柄,是用来控制油门和变速的,所以每到转弯处我的手都很忙,不仅要控制变速箱和离合器,还得刹车,我把所有手指都用上了,只能用手掌来转方向。开了几圈之后,我跟队友们开玩笑说,给我屁股后面插根扫帚,我顺便把驾驶舱打扫一下。Q: 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A: 后来我的赛车改进了一下,专门设计了一个制动踏板和我的假肢相接,直到我参加SPA24小时耐力赛的时候,已经和这个踏板磨合得很不错了。我可以开得很快,但是不可能跟队友们驾驶同样的距离(体力做不到),而且因为我的腿被套在假肢的壳子里,不能正常排汗,很难受。所以后来宝马帮我设计了一个制动手柄,这样我就不用套进假肢里开车了,我可以直接用手来刹车,最主要的是手柄上还安了一个换挡拨片,这样就可以更方便地降挡。这些改装都不是为了开得更快,而是让我开得更舒服,坚持的时间更长一些。
Q: 你即将参加劳力士戴通纳24小时耐力赛,这个比赛会比较混乱,专业车手和业余车手都有,你准备好迎接可能出现的疯狂了吗?
A: 你应该了解我,我是一匹野马,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但还没完全老。其实戴通纳比起那些纯性能的赛事反而更适合我,我很期待。现在回到这个改变我一生的国家,我在这里取得过自己赛车生涯的最高荣誉,我觉得这是最好的“昨日重现”(déjà vu)的机会。Q: 进P房这个过程呢,对你来说是不是有点麻烦? A: 我们基本上会把时间控制在20秒以内。对外人来说,看见我用手撑着身体从车里进出可能很困难,但对我来说已经很容易了。尤其是不用戴假肢了以后,我反而可以比正常赛车手更快地出入赛车。Q: 你对比赛有什么期望? A: 如果不是相信自己还能跑比赛,我大概就不会来了。但我知道要赢下戴通纳24小时耐力赛会是很难的事。对别的车队来说同样难,因为“赢”本身就是一件难事,它意味着你要打败所有人。我的车有慕尼黑最好的工程师帮我打造,我想身体的缺陷不会是我赢得比赛的最大障碍。Q: 你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还有多久? A: 直到有一天我开得明显比队友慢,那车队大概就不会再要我了。
Q: 换成全手动控制的赛车之后,我猜你的驾驶风格也有所改变。
A: 以前我的驾驶风格可以算是比较平顺,自从成为一名残疾赛车手之后,我必须把驾驶风格变得更犀利。一旦车跑偏了,我必须做更多修正。制动也是一个比较困难的事,如何恰到好处地刹车而不把车刹得太狠是需要练习的,很多时候会因为制动过猛导致车原地打转。
Q: 你在赛车届有很高的地位,但你也失去了很多,你会觉得这个运动亏欠你吗?
A: 不会不会。我以前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F1赛车手,然后你猜怎么着,我做到了。我觉得我很幸运,即便是在那次事故之后,我还是觉得我的人生是被眷顾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失去双腿这件事给了我其他的机遇。Q: 在那次事故之后,你是否更注重赛车的安全性? A: 我是一名职业赛车手,这意味着我在最初就接受了它的风险。安全性一直是很重要的,但我不会往极端里想,因为你不能避免所有的风险,只要活着就有危险啊。从概率上来说,我只不过是运气不好罢了。只要还活着,一切都还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