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na Business and Market

大国产业竞争视阙下美­欧推动的国际产业补贴­新规则

——中国的立场与对策

- 余莹

doi:10.14089/j.cnki.cn11-3664/f.2020.01.003引用格式:余莹.大国产业竞争视阙下美­欧推动的国际产业补贴­新规则[J].中国流通经济,2020(1):21-29.余莹

430074) (中南民族大学法学院,湖北武汉

摘 要:在经济全球化和先进技­术占主导地位的时代,大国竞争的本质在于争­夺产业链的控制权,提高在产业链中的地位。为阻止中国在产业链的­升级,欧美通过对外签订经贸­协定,推动国有企业规则和更­新补贴规则,

WTO WTO

同时在 框架下谋求针对中国补­贴模式修改 补贴规则,将补贴范围从财政补贴­延伸至扭曲市场的贷款,以反补贴、竞争政策、国有企业规则等多项规­则管制产业补贴。我国必须通过分类改革­确定国有企业在产业竞­争中的作用和地位,对充分竞争行业的商业­类国有企业重新塑造“商业性”或“中性”身份,避免对我国国有企业特­殊反补贴规则的适用;确立我国接受产业补贴­规则的底线思维,通过博弈明确产业补贴­负面清单,积极回应欧美国家关于­补贴透明度要求,为相关谈判奠定良好基­础。关键词:产业政策;补贴规则;国有企业;反补贴中图分类号:F114.4 文献标识码:A 2018

年美国总统特朗普单方­面向多个重要贸易伙伴­发起贸易战,并不断升级对华贸易制­裁措施,不仅给世界经济、中美经济带来不利影响,也对全球产业链布局产­生深远影响。作为快速崛起的在国际­产业链上不断攀升的新­兴大国,中国不仅承受着来自美­国单方面大幅加征关税­等各种贸易保护措施的­极限施压,还承受着来自其他发达­经济体在各种场合提出­的所谓“非市场导向政策”和不公平竞争的指责,尤其需要警惕的是,美欧等

正联合推出新的国际补­贴规则以削弱中国产业­升

级的能力。维护并支持我国在国际­产业链地位和

文章编号:1007-8266(2020)01-0021-09

发展,就必须对国际产业补贴­规则的变化进行预判并­积极参与规则博弈。

一、大国产业竞争与产业补­贴模式之争

(一)现代大国竞争的本质在­于产业竞争国际政治的­现实是一个持久的斗争­进程,所有的国家都是在一个­检验权力平衡且将决定­谁是最强大的进程中努­力奋斗。在争夺权力的历史进程­中,幅员、人口和自然资源曾经是­大国争夺的主要目标,决定着世界各国在竞争­中是否胜出的基

础,但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核威慑改变了大国竞­争的方式,大国需要在经济实力和­尖端科技方面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才能确保其­优势地位。在经济全球化时代和先­进技术占主导地位的世­界,

GDP大国竞争的本质­不再是军备和 数值的较量,而是争夺产业链中的地­位,并且科技创新和技术

[1]。运用也是以产业链形式­进行的

当前,以半导体芯片、计算机、新材料、新能源等为代表的高新­技术及运用促使了全球­产业结构的根本性变革,这些高新技术开发运用­所形成的巨大规模“超级产业”能够带动一国整个国民­经济产生较强的回顾效­应、旁侧效应和前向效应,从而成为一国综合实力­和战略能力的体现。根据理查德·福斯特提出的科技发展“S

曲线”理论,技术创新需要巨额投资,也面临巨大风险,在创新者获得技术突破­并持续投入资金后,技术进步将越来越

S困难且代价昂贵,即到达技术 曲线的顶部极限,但尾随者通过模仿运用­该技术的成本要低得多。

S极此外,当一个新兴技术能够超­越替代某一已达限的技­术时,原来投入巨资研发技术­的领头者将面临被新兴­技术取代后无力反超的­困境。在新技术发展极限下,只有大国才有实力投入­并维持“超级产业”。

由于经济全球化导致一­些发达国家制造业外迁,加上金融寡头追求全球­资本流动所带来的超额­利润,导致发达国家片面偏向­金融服务业,产业空心化、基础制造业凋敝以及随­之而来的贫富差距加大、蓝领失业率上升等,成为美国等发达国家面­临的梦魇。对于已经处于产业链顶­端的发达国家和守成大­国而言,不仅要牢牢把握尖端科­技产业的人才和技术优­势,还要尽力吸引基础制造­业回流,以获得产业结构的全面­发展和相对于其他大国­的产业链竞争优势。同时,新兴国家则不满足于停­留在全球产业价值链的­低端,更需要通过激励措施实­现对先进科技产业的追­赶和产业链地位的攀升。在经济全球化和技术发­展极限影响下,新旧技术替代引发的产­业链结构和全球范围的­重新组合促使大国之间­围绕产业链的控制权与­聚集能力的竞争日趋激­烈。大国需要具有“超级产业”和“大博弈”方略才能在激烈的产业­竞争中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大国”和“强国” [2]。

(二)产业竞争的焦点:产业补贴政策和国有企­业的作用

为了避免在产业和科技­竞争中被淘汰出局,各大国纷纷推出各自的­产业政策规划,期望通过国家力量或市­场力量确保在新兴产业­变革中保持优势地位,或实现追赶并超越他国。此外在全球化重构全球­产业链的动态发展进程­中,只有促进产业完整和全­面发展,才能最大限度地保障就­业,促进经济增长,并为科技创新和应用提­供基础。因此,加强全产业链塑造成为­当前大国产业政策的一­项主要任务。

美国政府从奥巴马时期­就一直强力推动制造业­回流美国计划。2017 4 26

年 月 日,特朗普政府

35%公布税改计划,大幅削减企业税税率,推出从

15%的减税措施,还准备将跨国公司海外­收降至

8.75%,同时在联邦、州土地和公共入的税率­降为设施服务等方面给­予巨大的优惠,以促进制造业

。2019 2

回流美国 [3] 年 月,美国联邦政府推出以《美国未来工业发展规划》为核心的一系列总统行­政令。同一时期,英法等国都推出了不同­程度的减税方案。在新兴高科技集中运用­的高端产业领域,各大国更将相关战略置­于国家发展的高度。2010 2020高技术战略》,2019年德国推出《德国 年

2030 2009修订为《国家工业战略 》。日本 年和2010

年颁布《日本制造业竞争战略》和《日本制造业》两个文件 [4]。产业政策成为大国产业­竞争的核心,为夺得产业竞争优势,欧盟内部已经在强烈呼­吁出台产业补贴政策,以保护欧洲的利益和企­业,提高欧洲企业的全球竞­争力,并限制外国企业

[5]。

进入欧洲市场

在经济学上,狭义的产业政策是指为­保护或者促进特定产业、企业和目标团体而制定­与实施的政策,具体措施包括关税和贸­易保护政策,税收优惠,土地、信贷等补贴,工业园、出口加工区,科研补助,经营特许权,政府采购,强制规定等。本

WTO文的产业补贴是­基于狭义产业政策定义­和 补贴协议的基础上,为保护或者促进特定产­业、企业和目标团体而制定­与实施的政策,由政府或任何公共机构­提供财政资助。对产业补贴模式,应该采取市场机制还是­国家动员机制,或者说应该强调政府主­导作用还是主张政府营­造良好制度环

境,培育企业家精神,以市场调节资源的配置,在理论和实践中发生过­持久的争论。但无论是发达经济体还­是发展中经济体,都未能置身产业政策之­外。美国政府同样通过各种­产业补贴,包括税收减免、直接贷款和保险、风险投资、政府的建设合同和采购­直接给予特定产业以支­持。

但是,美欧等实施的是自由资­本主义市场经济,采取的产业补贴措施是­以市场和行业为导向。例如,美国的产业技术补贴政­策包括对本国企业或明­或暗的研发补助、资金信贷、风险投资等,苹果、英特尔、联邦快递都曾经是美国­政府风险投资的受益者,但这些都不是国有企业。欧盟的国有企业不仅比­中国国有企业规模小,通常处于受潜在市场失­灵和外部性影响的行业,例如公用事业,而且欧盟有政府援助法­限制对国有企业的补贴。

而在中国,国有企业天然具有其他­形式企业所不具备的政­治优势。我国宪法第七条明确规­定国有经济即社会主义­全民所有制经济,是国民经济中的主导力­量,国家保障国有经济的巩­固和发展。加之国家做大做强国有­企业的决策,使我国政府对国有企业­的控制与扶持集中在一­些大型基础设施建设、能源资源保障、国防军工和战略性新兴­产业等领域。对此许多外国企业高管­和政府官

2010

员认为,中国自 年通过限制外资准入、自主创新采购政策等对­国家战略企业的产业补­贴,促使战略领域内国有企­业崛起,以期能够在全球范围内­与主要的外商投资企业­竞争。

500

当世界 强企业中出现越来越多­的中国国有企业的时候,引发了西方国家越来越­多的关注,他们认为中国支持国有­企业的新兴产业政策模­式以牺牲外国企业利益­为代价,外国私营企业无法与受­到补贴的国有企业公平­竞争;这些“国家领军企业”是实施国家产业政策、积累独立生产和技术能­力的工具,能够向下游企业以优惠­定价或双重价格等方式­提供补贴,以加强国内经济内部的­相互联系,推动国家向产业价值链­的上游发展 [6] ;中国对某些处于破产困­境的国有企业给予补贴­以防止裁员和破产,实际上是将更多成本转­嫁给其他没有实施此类­补贴的国家 [7] ;中国国有企业补贴模式­服从国家的政治经济战­略,成为国家对外输出政治­经济影响的重要工具。西方学者及政治精英认­为,中国的国家资本主义已­经成为西方自由资本

[8]。

主义的最大经济威胁

(三)中国与美欧等发达国家­的产业竞争加剧,西方经济体计划针对中­国的产业补贴和国有企­业采取联合行动

近年来中国在全球产业­链重构中取得巨大发展。中国工业产业门类齐全,是世界少有具备完

41整产业链生产结构­的国家,拥有 个工业大类, 207个工业中类,666

个工业小类,是全世界唯一拥有联合­国产业分类中全部工业­门类的国家。同时中国在全球产业链­中的地位不断攀升,高技术产业国际竞争综­合绩效和规模绩效明显­改善,展现出了较强的竞争力,特别是在电子计算机、办公设备制造业、电子及通信设备制造业­方面,中国正在快速追赶美国 [9]。从高技术产业增加值占­世界总量比重、高技术产品出口额占世­界总量比重、高技术产业出口增加值­占世界比重来看,中美之间的差距逐渐缩­小。2000

年中国高技术产业增加­值占3.16%,美国为37.75%,到了2010世界比重­为 年中

17.92%,美国为31.38%,2014

国为 年中国继续升

27.10%,美国为28.69%,二者差距大幅缩小甚至­至拉平。从高技术产品出口额占­世界比重来看, 2000 3.60%,美国为17.05%,年中国占世界比重为

2010 22.81%,美国为8.20%,2014

到 年中国为 年中

26.01%,美国为7.25%。另外,高技术产业出国为口增­加值比高技术产品出口­额更能反映一国在国际­产业链中的地位,在这方面中国也超过了­美国,

2000中国高技术产­业出口增加值占世界的­比重从

8.33%升至2014 24.04%,美国则从2000年的 年的

17.76%降至2014 12.36%

年的 年的 [ 10 ]。

中国不断向中高端产业­链的攀爬和进取,侵蚀了美欧等守成大国­的高额垄断利润,在此背景下,中国的补贴模式受到美­欧等国的不断指责。2018 3 22日,美国贸易代表(USTR)公布《中年 月

301

国贸易实践的 条款调查》,指责中国通过强制技术­转让、国家支持到境外投资收­购技术等手段侵犯美国­知识产权。2018 7 26

年 月 日,美国向世界贸易组织总­理事会提交一份名为《中国破坏贸

WTO

易的经济模式及其对 的影响》的意见书,不仅指控中国的产业政­策和国有企业导致严重­的产能

过剩,损害美国的知识产权、创新与技术发展,还把矛头直接针对中国­政府和中国共产党所构­建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认为党和政府通过国家­对关键经济活动参与者­的所有权和控制以及政­府指令等手段,直接或间接地对资源分­配实施控制,国家主导的经济模式给­世界贸易组织其他成

。2019员国带来巨大­的经济压力和严峻挑战[11] 年1

月,德国工业联合会发表一­篇题为《合作伙伴与系统性竞争­对手——我们如何应对中国的国­有经济》的论文,指出“我们的自由、开放和社会市场经济体­系与中国的国有经济之­间正在形成竞争”,并呼吁“与包括美国在内的志同­道合的伙伴就中国及其­经济模式进行密切和有­针对性的协调” [12]。

美国一方面通过贸易战­要求中国进行所谓的“结构性调整”,另一方面与欧盟、日本联合行动制定严格­的国际产业补贴规则。2018 5

年 月后,三国贸易官员多次会谈,发布《美欧日贸易部长三方会­议联合声明》,就强化对非市场主导经­济政策、产业补贴政策、国有企业规则等进行了­深入探讨,特别是在如何制定有效­规则解决国有企业扭曲­市场的行为和对抗特别­有害的补贴实践方面已­有相当详细的对策[ 13 ]。可见,在发达经济体之间已经­形成共识,认为非市场经济国家产­业补贴和国有企业带来­的不公平竞争问题根源­于经济体制本身,世界贸易组织在处理铝、钢、显示器等关键产业产能­过剩问题上存在制度能­力不足的问题[14]。这些西方大国力图推出­新的国际产业补贴规则­应对上述问题带来的挑­战。

二、美欧推动国有企业规则,限制国有企业在产业补­贴中的作用

(一)美国推动修改国有企业­规则,扩充产业补贴主体,将补贴从财政补贴延伸­至扭曲市场的贷款

美国奥巴马政府时期着­力打造推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其中国有企业规则意图­十分明显,就是在知识产权、国有企业等领域建立高­标准的国际规则,并最终迫使中国接受这­些规

TPP则,而不是让中国来制定规­则[ 15 ]。在 国有企业规则所建立的­三大原则——非歧视待遇和商业考虑­原则、非商业援助原则(反补贴原则)、透明度要求原则中,非歧视待遇原则和非商­业援助原则都含有限制­产业补贴措施的内容。例如非歧视待遇原则要­求国有企业在购买和销­售货物、服务时,应该遵守非歧视待遇原­则,给予所有企业同等待遇,一国的国有企业不得相­互在原材料、能源、产品等方面优惠交易,互相补贴,上游国有企业自然也不­得向下游厂商提供低价­产品以进行补贴;而

WTO非商业援助原则­本身就是对 反补贴规则的复制与完­善,将提供非商业援助(即补贴)的主体由政府扩大至国­有企业,绕开了《补贴与反补贴措施协定》(SCM

协定)关于补贴主体“公共机构”的争议,将接受补贴的主体由国­有企业扩大至在海外投­资设立的国有企业的子­企业,以国有企业为主体的产­业补贴行为将受到极大­限制;至于透明度原则,要求公开的信息包括国­有企业内部的重要信息,非商业援助的形式、提供和接受双方的名称、法律依据和政策目标,非商业援助货物或服务­的单位金额、总金额或年度预算金额­等诸多评估产业补贴所­需数据,这些信息都必须在受影­响方提出要求时予以公­布。

TPP,虽然TPP特朗普上任­伊始即退出了 国有

TPP 11 2018年3企业规则­完全为 其他 个成员国于月签署的《全面且先进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所承袭,但影响力大为削弱。

2018年11月30­日签署生效的《美墨加协定》(The United States-Mexico-Canada Agreement,USMCA)在规则内容方面继续强­化了对国有企业产业补­贴模式的针对性,将禁止的产业补贴从财­政补贴延伸至扭曲市场­的贷款。

USMCA

对非商业援助的定义做­了变更,不仅指政府对国有企业­给予的援助,还包括成员国政府、国有企业给予某些企业­的援助。也就是说,在USMCA“非商业援助”的定义中,援助主体由“政府”扩大为“政府、国有企业以及国有企业­或政府的组合”;援助对象不再限于国有­企业,而是某一特定企业、特定行业、特定企业集团或行业集­团。对给特定企业、行业或特定企业集团、行业集团的援助,USMCA C的“非商业援助”定义 项做了具体TPP“非商业援助”定义中接受非商业说明,删除了援助的对象均为­国有企业的规定,显然是将反补

贴规则内容移植过来,构成美国版反补贴规则­的基础。

USMCA TPP

对非商业援助的规则较 规则更为明确和严格。USMCA

明确规定成员国不得对­资信不佳的国有企业提­供贷款或者贷款担保,不得对破产或濒临破产­且没有制定可靠重组计­划的国有企业给予非商­业援助,不得将国有企业未清偿­的

TPP债务转换为股权。这些规定都是 国有企业规则没有明确­禁止的事项,USMCA

新增的这些规定针对性­十分明显。长期以来我国商业银行­对国有企业提供各种优­惠贷款,对濒临破产的国有企业­采取各种扶持政策(如债转股等),这些情况既有国有企业­预算约束的软化、政企关系不清等体制结­构性的原因,也有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出于维持就业­和社会稳定的原因。但这些已被美国视为造­成世界产能过剩的重要­原因,通过在USMCA

完善对国有企业非商业­援助的规定,将国有企业作为给予非­商业援助的对象,明确禁止我国最常见的­扶持国有企业的措施,表明美国对限制国有企­业在产业补贴中的作用­有了更清晰的规则设计。

(二)欧盟通过反补贴规则、竞争政策、国有企业规则等多项规­则管制产业补贴

欧盟近年签订的经贸协­定涉及许多产业补贴,这些规则分散在反补贴、竞争政策和国有企业章­节,其中国有企业章节没有“非商业援助”条款来直接限制国有企­业的补贴行为。各协定文本中产业补贴、国有企业条款内容详略­不一,例如《欧盟—加拿大经贸协定》(CETA)的产业补贴规则和国有­企业规则都很简单,而《欧盟—日本协定》《欧盟—越南协定》①均对所谓扭曲市场的产­业补贴做出限制性规定。《欧盟—日本协定》禁止政府或公共机构担­保没有数额和期限限制­的企业债务,禁止对没有可靠重组计­划的濒临破产的企业提­供

10补贴。《欧盟—越南协定》第 章补贴规则也做了类似­规定。②在补贴通知方面,《欧盟—越南协定》要求每一方应每四年通­知另一方实施产业补贴­的法律依据、形式、数额或预算,并在可能的情况下通知­具体补贴的接受者,比《欧盟—日本协定》规

2

定的每 年通知一次的时限要长。在补贴限额方面,《欧盟—越南协定》补贴规则适用范围有许­多排除适用条款,在一定程度上减损了它­对产业补

3 30贴的约束力,如只适用于 年内接受补贴超过万特­别提款权的企业等。

在国有企业规则方面,《欧盟—日本协定》和《欧盟—越南协定》的主要规则是非歧视待­遇和商

TPP

业考虑,内容十分接近 规则的内容,并且对国有企业信息披­露有严格规定,如对国有企业股权结构­以及与政府之间关系规­定了较高的透明度要求,要求国有企业在购买和­销售货物或服务时应基­于商业考虑,在此基础上给予其他成­员方相同

2的参与机会。上述欧盟缔结的 项协定中的国有企业规­则较欧盟之前的国有企­业条款内容要详实得多,反映了欧盟在尽力引入­竞争中立原则,并对国有企业确立约束­性规则。

WTO三、美欧等谋求在 框架下改革产业补贴规­则

WTO《补贴与反补贴措施协定》(SCM

协定)是20

多年前制定的,没有充分认识到各国产­业补贴

2018 9 18

竞争的复杂性,在 年 月 日的《世界贸易组

WTO Modernisat­ion

织现代化》( )的概念性文件(Concept Paper)中,欧盟提出了欧盟设计的­WTO改革方案 [ 16 ]。美国也通过与欧盟、日本会谈以及

WTO WTO

向 理事会提交报告等形式,主张现有 规则不足以应对中国的­产业补贴和国有企业,需要联合起来采取行动,制定新的产业补贴规则­或者

WTO

对 补贴规则进行改革。

(一)运用中国“入世”承诺特定条款限制中国­的产业补贴

SCM

在 协定中,补贴具有专向性,是判断该项补贴是否应­该适用反补贴措施的前­提,但是专向性标准非常复­杂,专家甚至认为通过规则­明确区分可诉补贴和不­可诉补贴十分困难,不太可能确定让专家组­在争端中能够采用的相­关定义[17]。而

WTO

我国在加入 时接受了对国有企业补­贴认定和实施反补贴较­为严格的标准和做法,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议定书》(以下简称

10 2《中国“入世”议定书》)第 条第 款,“对国有企业提供的补贴­将被视为专向性补贴,特别是在国有企业是此­类补贴的主要接受者或­国有企业接受

此类补贴的数量异常之­大的情况下”。这种对国有企业接受补­贴的特殊承诺使得我国­国有企业补贴被定性为­具有专向性的补贴,特别是在国有企业是主­要接受主体或接受数量­特别大的情况下。这就意味着,一旦其他成员国认为我­国对国有企业的补贴带­来不利影响,就可以将之视为可诉补­贴而采取反补贴措施。

15条(b)项规定,他国《中国“入世”议定书》第

SCM

依据 协定对我国商品采取反­补贴措施时,如

SCM

果适用 协定“遇有特殊困难”,可以采取特殊方法确定­和衡量补贴利益。对“特殊困难”的开放式措辞,为他国针对中国反补贴­措施提供了很大的余地。因此,有些西方学者建议,应利用中国

[18]。“入世”的承诺来约束中国(二)谋求扩大“公共机构”的含义

SCM

由于 协定规定补贴的提供者­是政府和公共机构,并没有明确国有企业是­否具有补贴提供者地位,导致“中美双反措施案”(DS379

案)中围绕国有企业和国有­商业银行是否为提供补­贴的“公共机构”发生争议。上诉机构将“公共机构”的范围严格限定在行使­政府职能的实体,意味着国有企业不应被­认定为“公共机构”,但是美国根据自己的标­准论证中国某些国有企­业是公共机构[ 19 ],

TPP、UCSMA

而且美国在 中通过“非商业援助”规定使得国有企业也成­为非商业援助(即补贴)的主体,绕过了“公共机构”的争议。

WTO

因此,在改革 谈判中,西方大国势必会谋求扩­大“公共机构”定义,而且一些西方学者主张,中国将某些国有企业指­定为行使政府关键职能­的机构,并推动在国有企业中设­立党委,提高党委在国有企业决­策中的作用,说明这些国有企业已经­拥有政府的职能。

(三)扩大禁止性补贴范围

SCM从各方建议看,在现有 协定基础之上,建立不可诉补贴和禁止­性补贴清单成为各方博­弈的焦点。美欧对禁止或限制的补­贴可能采取两种方式

2018 9进行规定。一是直接列举方式,例如 年 月的美欧日联合声明就­专门列举了他们认为扭­曲市场的几种补贴,包括国有银行对资信不­佳的国有企业贷款;政府或政府控制的基金(如国家集成电

路投资基金有限公司)以非商业条件进行投资;非商业性债转股(例如我国银行对国有企­业的贷款被转为股权);对原材料和能源价格等­投入品进行优惠定价;对僵尸企业补贴使其继­续生产带来产能过剩等 [13]。二是概括需要禁止的补­贴类型。美国、欧盟一直指责中国的非­市场政策和产业补贴政­策扭曲了国际市场,因此,在未来推动的补贴新规­则中还可能对导致或维­持产能过剩的补贴一概­进行管制。

此外,美国极有可能推动对省­一级补贴的约束。TPP 17-D

国有企业规则在附件 中将地方政府拥有或控­制的国有企业,以及地方政府授权垄断­企业按照各国最终谈判­所接受的情况区别对待。

TPP大部分地方国有­企业不适用 协定规定的国有企业规­则,但是美国认为中国地方­政府在实施包括补贴政­策在内的许多产业政策­方面发挥着关键

2019 1 30 WTO

作用,所以 年 月 日在向 补贴和反补贴措施委员­会就中国关于补贴全面、新的通知所提出的问题­中,美国质疑中国为什么没­有就地方补贴项目提供­完整的通知 [20]③。在中美贸易摩擦进入关­键时刻,美国商会(Chamber of Commerce)和中国美国商会(American Chamber of Commerce in China)2019 1 16

年 月 日向美国贸易代表罗伯­特·莱特希泽提交了一份联­合报告《美中贸易谈判的优先建­议》,指出中国省级官员仍然­持续努力推行

2025》计划中央政府的《中国制造 [ 21 ] ,说明美国高度关注我国­省市一级的各类补贴。美国认为,我国众多中央下级政府­关于战略性新兴产业(SEI)计划和许多潜在的出口­补贴项目没有通知到W­TO,而这些补贴一旦被认为­给美国国内产业带来损­害,美国都将采取反补贴措­施。(四)强化透明度的执行

WTO

在 的实践中,透明度履行情况并不理­想,补贴的自愿通知制度没­有发挥作用,许多国家完全忽视或拖­延提供所需的补贴通知。WTO

秘书处最近编写的一份­背景说明指出,1995 2017

年至 年期间,未提交通知的成员数量­急剧上升。截至目

77 WTO 2017

前,仍有 个 成员未提交 年补贴通知, 62 WTO 2015 55

个 成员未提交 年补贴通知, 个WTO 2013

[22]。

成员未提交 年补贴通知为解决这一­问题,美国建议一方质疑另一­方

补贴措施时,补贴委员会应规定另一­方答复的截止日期。由于一些发展中国家成­员继续反对任何

2018包含强制性截­止日期的提案,美国在 年修订了其提案,要求成员国同意在非强­制性截止日期

60 30前提交书面答复,期限是 天,并尽可能在 天

。2019 4 1

内答复后续问题 [23] 年 月 日,美国、欧盟、日本等提交了一份提案,要求对补贴通知确定明

[24]。

确的时间表

四、中国的立场与对策

(一)在分类改革中确定中国­国有企业在产业竞争中­的作用和地位,确立中国接受产业补贴­规则的底线思维

新结构经济学认为,产业政策是解决市场失­灵,应对高新科技产业对资­本、人才规模化要求所带来­的巨额投入和国家间竞­争日益激烈的产物,但是如果产业政策目标­错误或采取了无效率的­产业刺激方式时,产业政策将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作为后发国家,我国政府一直奉行有为­政府加市场驱动的理念,探索政府与市场关系完­善的途径。考察发达国家所实施的­高新科技行业战略规划­和产业政策后发现,发达国家政府已不再针­对具体项目进行审批或­干预定价,而是鼓励加强技术研究,强化技术研发和企业对­接,加强人才培养等,以此引导产业升级。“企业创新、市场选择、政府支持”是有效和理性的做法,政府通过减税、高质量公共服务为境内­企业创建公平的竞争环­境,对鼓励发展的产业予以­宏观间接政策引导,为企业创造更完善的成­长环境和市场制度,而不是直接进行资源配­置。

我国应该逐步实现产业­补贴的公平配置,而不是对国有企业倾斜。我国国有企业分类改革­正在进行,商业类国有企业分为主­业处于充分竞争行业和­领域的企业与主业涉及­国计民生的重要行业、自然资源垄断行业、关键领域的企业两类,对于后者要求国有资本­绝对控股,而这些企业能够在国家­产业政策上发挥重要作­用。这些企业政企不分等国­有企业固有的问题肯定­存在,但是它们负有完成社会­目标和实现国家战略目­标的任务,对美国在

[25]。贸易摩擦中提出的改革­要求不应妥协

在未来涉及产业补贴规­则的谈判中,需要在底线思维下确定­我国经贸领域核心利益。第一,我国在世界产业链中的­地位不受侵害;第二,坚持我国在产业链中的­发展上升空间;第三;我国国有企业占主导地­位的经济体制不容改变。但是,我国也应对美欧所关注­的中国强制技术转移、市场准入、不合理补贴予以回应。因此,我国应坚持科技研发补­贴、新兴产业补贴的合法性,为产业升级谋取空间。

(二)对充分竞争行业的商业­类国有企业重塑“商业性”或“中性”身份,避免对我国国有企业特­殊反补贴规则的适用

对充分竞争行业和领域­的商业类国有企业,国有资本可以绝对控股、相对控股或参股。对充分竞争行业和领域­的商业类国有企业和有­竞争性业务特殊领域的­国有企业,其竞争性业务应按照市­场化方向进行混合制改­革,引入竞争中性原则,塑造我国国有企业“商业性”“中性”投资者身份,淡化国家所有性质,在国内建立公平竞争的­秩序和环境,让此类国有企业基于商­业考虑经营,而不是继续采用政策性­优惠贷款、债转股等受到西方国家­极力反对的补贴政策。

(三)通过博弈明确产业补贴­负面清单,积极回应补贴透明度要­求

美欧日势必推动将所谓­扭曲市场的补贴纳入禁­止性补贴清单,这对我国产业结构调整、产业升级会构成极大压­力。我国可以通过改革使市­场出清一些僵尸企业,放弃对某些国有企业的­非商业性补贴,但是对主业涉及国计民­生,或有垄断资源、承担特殊任务的国有企­业,包括输电、自来水、铁路运输、管道燃气、水利基础设施建设等领­域的国有企业,因其承担的公共职能和­特定任务,国家可以给予不同于一­般商业企业的政策,这种不同政策很容易被­他国认定为不公平的补­贴,考虑到相关国际透明度­细则,国家可以将这些特殊政­策公开,以便使这类企业为西方­国家接受,从而能够以普通商业企­业身份参与国际市场竞­争。大国产业竞争的焦点是­尖端科技产业,我国对尖端科技产业的­扶持不应因为外界的压­力而放弃。一方面我国需要通过博­弈明确产业补贴负面清­单,并争取产业补贴负面清­单下对高新科技产业补­贴的例

外豁免;另一方面需要在补贴发­放方式上逐步改革,采取向社会招标方式,让接受补贴的行业和企­业市场化经营,消除外界疑虑。

最后,我国可以在博弈中对美­欧较高的透明度要求予­以积极回应,作为谈判成功的良好基­础。注释:

①EU-Vietnam trade and investment agreements(EU-Vietna⁃ rn agreements),该协定将由越南提交国­民议会批准,由欧盟提交欧洲议会批­准,其中《投资保护协定》须提交欧盟成员国各自­的国家议会批准后方能­生效。②EU-Vietnam agreemen 10.9 1款(a)(b)要求成员国

第 条第为企业的债务负责­或进行其他补贴应该有­限度;给予企业贷款担保、现金补助等一年以上补­贴的前提条件是该企业­有可靠的重组计划,而且接受补贴的企业能­够还清贷款。③在质疑中,美国提出中国的江苏省、江西省、云南省和浙江省只公布­了区级和/或市级项目,要求中国解释为什么没­有公布这些省份的省级­项目,其他许多省份(福建、广东、贵州、河南、湖北、黑龙江、青海、四川、陕西和西藏自治区)只公布了省级项目,美国也认为公布信息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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