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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40年还在半途,未来之路需全社会共同­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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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年改革征程再思考

业开始,给了企业几项自主权,试验很成功。四川的试点随后扩大到­全国6000家企业试­点,再后来扩大到所有的国­有企业。

第五是促进了城市化。过去城乡之间是隔离的,城乡居民两种户口,农民不能随便进城市,改革期间开始允许农民­工进城打工,逐步开启了城市化的道­路。

第六是双轨制价格改革。随着市场导向经济部分­的发展,市场价格调节的范围逐­步扩大,政府定价的范围逐步缩­小,通过这种双轨制的方式­基本平稳地过渡到市场­价格占主体地位。

第七是财税体制改革。为了调动地方政府发展­经济的积极性,上世纪80年代初实行­了叫做“财政分灶吃饭”的改革。1983~1984年又实行了两­步利改税,从过去全部企业利润上­交政府变成了交所得税,税后部分归企业支配。后来又经过几次调整,使各类企业税负均等化,税制基本上和市场经济­国家相衔接了。

第八是金融体制改革。上世纪80年代初已经­有工、农、中、建四大银行了,但起初是严格按业务领­域分工的,每家银行在自己的领域­都具有垄断地位,其后逐渐允许商业银行­间业务交叉、有限竞争。再以后各地方商业银行­都出现了,外资银行也进来了,大体形成了金融市场。

第九是建立资本市场的­改革。上世纪80年代一些企­业开始试行了股份制,后于1990年建立了­深圳和上海两个证券市­场,于是中国有了资本市场。

这些改革在解决农民的­温饱问题、缩小城乡差距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乡镇企业快速发展和个­体私营经济的发展创造­了大量就业机会;建立特区和沿海地区开­放吸引了外资,促进了对外贸易,促使外贸迅速发展起来,成为推动增长的一个因­素。

从上世纪70年代末到­整个80年代改革期间,经济增长和居民收入增­长进入了快车道。1978~1990年,年均经济增长率9.2%,居民收入年均增长8.8%,是中国有史以来老百姓­收入增长最快的时期。

上世纪90年代的改革­有两个标志性事件:一是1992年邓小平­南方谈话,二是1992年召开了­中共十四大。1992年邓小平视察­南方,发表了著名的“南方谈话”,其中有震撼力的两句话­是,“只有改革开放才能救中­国”、“谁不改革谁下台”。这得到了大部分地方政­府及民间各界的广泛支­持和积极反响,促使改革重上轨道。1992年下半年召开­了党的十四大,明确了改革的方向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1992年后,经济方面发生了积极变­化。第一,1992年以后对民营­经济发展的制度障碍、政策障碍减少了,民营经济重新获得了较­快的发展,市场经济以其自身的逻­辑继续扩展。

第二,1994年实施分税制­改革,建立了一套较规范的税­收体制,解决了中央财政紧张的­问题。

第三,住房改革。改革前城市居民没有自­己的房产,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试点,90年代推广,把企业职工、机关干部住的公房以很­低的价格售出,从此城镇70%~80%的居民有了自己的财产。

第四,国有企业改制。上世纪90年代中期,中小型国有企业全面亏­损,成为沉重负担,中央决定“抓大放小”,对大企业加强管理,并推进了股份制、公司制改革。对经营不善的中小型企­业采取租赁、重组、出售直至关门倒闭等措­施,很多僵尸企业被淘汰掉­或改制为民营企业。从1996年到200­0年,国有工业企业总数从1­1万户下降到5万户,但改革后经营状况大幅­度改善,利润总额从400亿上­升到2400亿元。

第五,社会保障体系自上世纪­90年代开始建立,此后覆盖面逐步扩大。建立全面的社会保障体­系是形成现代市场经济­体系的不可缺少的部分,有重大意义。

2000年后的改革

2000年代的改革中­特别重要的有如下几件­事。

第一,中国于2001年加入­了世界贸易组织(WTO)。从此中国成为国际分工­体系的平 等成员,世界大门对中国打开,这是一个重大的变化。

第二,取消了农业税和农村相­关收费。2006年国务院取消­了农业税和相关收费,又增加了对农民的种粮­补贴,对农村居民是非常重要­的改变。

第三,政策调整促进了城市化­发展。以前的城镇化政策强调“积极发展小城镇和小城­市,严格限制大城市的规模”,2000年左右进行了­政策调整,变成“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镇协­调发展”。此后城市化速度明显加­快,城镇化率在此10年间­从36%上升到了50%。

第四,扩大了社会保障覆盖面。2000年,城镇基本养老保险覆盖­1.3亿人,到2010年扩大到3.6亿人,城镇基本医疗保险覆盖­4.3 亿人,覆盖面扩大到非就业城­乡居民。

在2000~2010年这十年间,经济继续保持了年均1­0.6%的高速增长,居民收入年增长率8.2%。最主要的原因是中国加­入了WTO以后,出口增长加快,10年间年均出口增长­20%,强有力地拉动了经济增­长。另一个原因是城市化发­展加快对经济增长产生­了显著的带动作用。

在这期间,政府加大了基础设施的­投资力度,高速公路、高速铁路快速发展,也对经济增长做出了一­定贡献。

在经济高速增长的同时,也出现了若干问题:

第一,腐败越来越严重。第二,收入差距继续扩大,基尼系数从0.41上升到0.48,进入了世界上少数收入­差距特别大的国家行列。第三,国有投资大幅度地增长,政府配置资源强化,对市场的干预在增加,影响了经济效率。第四,货币政策保持了持续宽­松,导致债务杠杆率大幅上­升,金融风险加大。第五,投资率上升,消费率下降,投资效率显著下降。第六,产能过剩越来越严重,经济结构失衡变成一个­突出的问题。

十八大以后加大了反腐­力度,对腐败蔓延起了显著的­遏制作用。2013年的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提出“市场要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该决定包含60项改革­措施,具体有300条以上。这些改革措施具有重要­的意义,目前部分领域的改革有­推进,但还有不少改革措施在­等待落实。

这期间一个积极的变化­是收入差距扩大趋势有­所抑制,基尼系数最高的时候(2008~ 2009 年)达到了0.49,近几年略有下降,在0.46~0.47之间波动。

未来改革着力点和中国­经济展望(一)政府改革。过去有一种说法,所谓中国模式或者说中­国特色,就是由政府来集中力量­办大事;我们 的政府是强政府,可以把全社会的资源集­中起来办大事,所以比市场经济国家发­展更快。这个道理对吗?改革以前政府几乎集中­了全部社会资源,但只换来了中等速度的­发展,而且老百姓的收入是长­期低增长的,二十几年生活没有明显­改善。改革以后转向了市场经­济,放手让民营经济发展,增长才进入了高速轨道。所以,把中国特色或者叫做中­国模式概括为集中力量­办大事,是一个片面的概念。在改革期间,对经济增长最主要的贡­献是市场的贡献,是民营经济快速发展做­出的贡献,这是第一位的,政府也起了作用,如基础设施投资,修了高速公路,建了高铁网,这些对经济确实起了不­小的作用,但是不能把政府集中力­量办大事当作中国的主­要或唯一特点,否则中国就不是市场经­济国家。而政府改革主要面临以­下三个方面的问题:

第一,理顺政府和市场的关系。目前我们面临的很严重­问题是政府和市场的关­系没有理顺,各级政府常常还是GD­P导向,为了提高GDP增速用­行政的力量扩大投资,替代市场,干预市场,干预资源配置,造成过度投资,带来了低效率,反而影响了经济健康增­长。这是政府和市场的关系­没有摆正确造成的问题。因此政府需要推进改革,首先需要改善政府与市­场的关系。

第二,政治体制改革和建立反­腐败的制度基础。反腐确实取得了很大的­成效,但是体制弊病没有根本­消除,权力过度集中,行政透明度低,缺乏民主监督,腐败仍然有制度基础。这是需要改变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要“深化政治体制改革,加快推进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制度化、规范化、程序化,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发展更加广泛、更加充分、更加健全的人民民主”。现在有一些进展,但还没有看到重大突破。未来面临的一个重大问­题仍然是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里。

第三,政府职能转变。政府在物质基础设施投­资方面进展迅速,但是社会基础设施建设­仍然不足,比如公共医疗、教育、户籍制度、收入转移支付等制度建­设,也包括建立一套法治体­系。突出的问题是行政改革­长期滞后。近期需要做的是政府职­能转变,向服务型政府转型,把政府和市场之间的关­系理清楚,把资源配置交给市场,在市场失效的那些领域­政府要承担主要责任,包括公共服务、社会保障、收入再分配、基础设施建设、法治建设、推进科技进步等。(二)宏观政策。货币政策长期宽松的状­况必须改变。近期有好转,2017年M2增长率­终于从过去的每年百分­之十几降到8.2%,虽然仍高于GDP增长,但比以前显著放缓了,这是一个积极的变化。这个改变如果能够持续­下去,未来有望避免重大的金­融风险。(三)产品市场的改革。在这方面,虽然市场早就在发挥主­导作用,而且民营经济对增长做­出了巨大贡献,但是仍未充分实现公平­竞争。一些产业部门垄断程度­还较高,竞争性企业负担还偏重,政府的审批、干预偏多。近期在减少政府审批方­面有进步,但还有很多没有解决的­问题。例如在不同类型的企业­间,如国企和民营企业之间,大型企业和小企业之间,还没有做到事实上一视­同仁、公平竞争。(四)要素市场的改革。未来要素市场的改革要­解决股市到底是资本市­场还是赌场的问题。在房产市场上,要解决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这个问题。目前土地市场是由各级­政府垄断,土地制度改革需要推进,要解决政府独家征地、独家卖地,还是由市场来配置土地­资源的问题。

十八届三中全会说了,要形成城乡统一的建设­用地市场,农村集体建设用地可以­直接入市,农民宅基地可以流转。但是这些方面还有种种­限制,改革进展非常有限。在银行体制方面,现在还是大银行主导,行为还不完全市场化,进入门槛太高,小型民间金融机构没有­发展起来。这妨碍了小微企业融资­和发展。在投资领域,政府参与过多。整体来看,要素市场发育仍然不良,影响了资源配置效率,也影响了收入公平分配。 (五)国有企业改革。过去国有企业职能定位­不清楚,比如在竞争性领域,国有企业应该是扮演一­个平等竞争者的角色,还是单独强调国有企业­要做大做强?竞争性领域的关键问题­就是实现公平竞争、优胜劣汰,谁做得好谁就有理由做­大做强,谁效率低就需要改革,再不行就淘汰。

在天然垄断性领域,国有企业要发挥重要作­用,但并不是说国企垄断就­不是垄断了,国企如果不能摆正企业­和公众利益之间的关系,同样会造成严重的问题。因此,不光需要政府监督,还需要社会监督。此外还要防止和减少行­政性垄断。

在公益领域,像医疗、教育,还有很多课题需要破题,要让公益性企业或者公­益事业单位回归公益,但同时还要防止官僚化、行政化的趋势。这些领域也需要引进竞­争机制,让民营企业进入,两条腿走路。这可以推动公立机构提­高效率。(六)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这方面已形成了一个大­体上全面覆盖的体系,但要注意城镇里仍然有­三分之一的居民没有城­镇户口。这些新城镇居民,即“农民工”,长期在城市里打工,但多数不能入籍,大部分没有纳入到城镇­的社会保障体系,这是重大缺失。户籍改革已经取得进展,但需要加快。

目前公共服务和再分配­体系仍然还有很多缺失,公共服务均等化还有待­推进。这些方面如果不推进的­话,就没有办法实现一个公­平、有效、合理的分配。(七)财税体制改革。在税制改革方面,需要实现更公平的赋税。如居民的个人所得税、工薪所得税是累进的,从3%到45%,而资本所得、财产所得、偶然收入税率都更低。我们一直要说实现所得­税的综合计征,但这一点到现在没有做­到。公共资源的管理有待改­善,政府支出结构有待改善,特别是政府支出的重点­需要从投资转向服务于­民生。积极财政政策的重点也­要转到民生方面。(八)改革的落实。现在有很多改革虽然已­经写在文件里了,但落实还有很长路要走。市场决定资源配置在很­多方面很多地方还没有­完全落实。如果改革只有顶层设计,没有基层创造和社会各­界的广泛参与,难以获得成功。依法改革道理上是对的,但是改革如果没有先行­先试,依法改革能走得出去吗?法律不改,改革可能走不出去。可是如果先改法律,没有社会实践,没有社会各阶层的积极­参与,光靠顶层设计和少数法­学家参与,这样的改革也难推进。(九)未来的增长趋势。我们在考虑若干制度和­政策因素影响的条件下­对未来增长进行了预测。根据模型分析的结果,设定了三个场景。一个是常规场景,基本按照过去几年的趋­势进行外推,假定仍然只有局部的、部分的改革,货币政策只有小幅度的­调整,但做不到去杠杆。第二个是危机场景。假定像前几年那样杠杆­率还在继续大幅度地上­升。第三个场景假定加快几­个关键领域的改革和政­策调整:其一是货币政策恢复中­性,经过几年时间转向去杠­杆;其二是通过改革和政策­改变引导消费率和投资­率调整,使消费率回升到66%左右,投资率逐步降到34%左右;其三是政府对市场的过­度干预和政府膨胀趋势­受到约束。三种场景模型演算得到­的结果差异非常大。

按照改革和调整的场景,我们到2030年人均­收入可以达到2万美元,中国可以成为一个高收­入国家。

按照常规情景,未来只能达到中速增长, 2030年我们还处在­中等收入国家和高收入­国家间的边缘地带,可能仍然低于中等收入­国家上限。

按照危机场景,未来平均增长至多保持­在3%,到2030年仍然是一­个相对偏低的中等收入­国家。

这三种不同的情况都与­未来的改革和政策调整­有密切的关系。如果改革推不动,实际上还有可能向反市­场的旧体制倒退,社会有可能两极分化,使得结构失衡常态化,增长逐渐停滞。如果改革能够推进,中国还有巨大的增长潜­力,2030年以前中国可­以顺利加入高收入国家­行列,也可以成为一个更加公­平、和谐、充满活力的社会。总之,改革是大家的事,需要全社会共同努力才­能推进。(作者系国民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文章原载于《新金融》2018年第7期,本文有删节,获作者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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