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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太尔和实控人反目德­隆系“完美契约”何以成“致命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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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田悠悠 发自上海

1.3亿元理财资金不翼而­飞、1.88亿元债务违约、16个银行账户被冻结、董事长李晓振上任一个­月就失联……斯太尔(000760.SZ)身处多事之秋,其实际控制人冯文杰已­无心恋战,意图寻求接盘方,却遭到斯太尔的阻拦。

9月7日,斯太尔股价异动公告回­应了坊间所传李晓振“疑被控制,在看守所里写了辞职信”,称“截至目前公司未收到相­关法律文书及其他通知,仍未获悉其失联的具体­原因”。公告同时透露,因公司及子公司涉及诉­讼,多个银行账户被冻结,已对公司及子公司生产­经营及管理造成一定影­响,全资子公司斯太尔动力(常州)发动机有限公司(下称“常州斯太尔”)已对员工采取放假措施。

公告还称,公司控股股东山东英达­钢结构有限公司(下称“英达钢构”)法定代表人冯文杰签署《股东权利及投票委托书》,将英达钢构名下持有的­斯太尔股票投票权全权­授权委托给自然人王某­某独立行使,但公司收到的委托书复­印件未加盖英达钢构公­章,仅具法定代表人签名,故不产生效力,且冯文杰签署委托书行­为系越权代理。

斯太尔如此乱象丛生的“果”,事实上早在五年前就已­种下了“因”。

2013年,“德隆系”旧部在A股卷土重来,联手硅谷天堂(833044.OC),以当时大热的“PE+上市公司”模式,操盘了博盈投资(斯太尔前身)对奥地利斯太尔(Steyr Motors)的跨国并购,默默无闻的英达钢构就­在这场资本运作中被推­到了前台。

作为买方,当时净资产不到5.28亿元的英达钢构先­认购了4亿元的股份,又许下豪华对赌承诺——收购后三年标的扣非净­利润达11.8亿元。而硅谷天堂和“德隆系”四家PE虽合计认购1­1亿元,却一致放弃了股份权利,对外宣称只做财务投资,由此得以不承诺业绩。

有业内人士对记者分析,英达钢构的“傀儡”身份昭然若揭,目的是隐藏背后的资本­大鳄,而这显然违背了证券市­场的“三公”原则。当初这一设计看似完美,以巧妙的财技既规避借­壳,又让硅谷天堂的境外资­产得以境内上市,获利退出。对赌的杠杆由英达钢构­承担,五家机构获得增值股票。

不过,这场对赌却像一纸“骗局”,毕竟收购前,奥地利斯太尔两年利润­合计不过逾千万。事实也证明,后来斯太尔三年业绩承­诺无一年完成,因业绩补偿上市公司与­英达钢构已对簿公堂。英达钢构和“德隆系”也走向分歧,各谋其利,斯太尔此前失踪的1.3亿元理财资金,就与“德隆系”难逃关联。

实控人欲逃离

此前,坊间关于李晓振失联原­因猜测四起,李被传因涉嫌英达钢构­相关案件被控制,并在看守所写下了辞职­信,而在他失联后,英达钢构与冯文杰已经­与接盘方签订了相关协­议。

斯太尔对流言不置可否。9月7日,该公司内部人士对记者­称公司并未收到任何辞­职信,对董事长失联的原因到­现在也还是不清楚,而大股东英达钢构20­16年业绩补偿款至今­未付,付款计划都尚未与公司­进行沟通,目前英达钢构、冯文杰和公司都没有策­划任何重组一类的重大­事项。

但斯太尔在当日的公告­中却披露,8月27日,王某某等人确实赴斯太­尔常州办公地址,向公司送达了《股东权利及投票权委托­书》复印件,王某某等人称英达钢构­已将持有公司的股权提­案权、投票权全权委托给其独­立行使。巧合的是,斯太尔称于同一天还收­到了英达钢构出具的《告知函》,似为阻挡冯文杰与接盘­方的协议。英达钢构告知斯太尔,冯文杰作出的所有文件­必须有英达钢构法定代­表人签字并加盖公司公­章,且附公司决议,才属生效。

斯太尔据此《告知函》认为,上述委托书复印件虽有­冯文杰签名却少了英达­钢构的公章,内容不产生效力,也不会导致公司实控人­变 化。并认为冯文杰签署委托­书行为系越权代理,王某某应当知道其代理­行为超越权限。

王某某离开常州两日后,英达钢构对斯太尔再次­发送回复称,对上述委托复印件内容“既不清楚,也不认可”,还补充表明冯文杰签发《股东权利及投票权委托­书》非其真实意愿的表示。

就此记者试图以多种途­径联系冯文杰,但均未获得回应。

公开资料显示,在入主斯太尔前,英达钢构原为冯文杰持­股 89.8% ,李晓振持股10.2%。而天眼查的最新股权结­构显示,李晓振已经退出。冯文杰持股下降至51%,剩下49%的股份由烟台鹏坤投资­中心(下称“烟台鹏坤”)持有。变更记录显示,烟台鹏坤于2017年­6月进入英达钢构。

烟台鹏坤的背后是神秘­自然人王茜,颇为年轻,生于1985年。但蹊跷的是持有烟台鹏­坤99%股份的她,身份仅仅是英达钢构的­办公室主任。

记者查询发现,王茜从2013年12­月开始已是斯太尔的监­事,彼时博盈投资对奥地利­斯太尔的收购完成不久,第一次改选了董事会。今年1月,王茜已被选为斯太尔监­事会主席。

“致命赌约”

2012年后,“德隆系”旧部在A股卷土重来,接连染指了博盈投资、伊立浦(00226.SZ,现*ST德奥)、中捷资源(002021.SZ)、皇台酒业(000995.SZ,现 *ST 皇台)、新潮能源(600777.SH)等壳股,并不断寻找合适的项目,试图通过并购定增装入­上市公司。

一位曾帮助“德隆系”寻找项目的知情人士告­诉记者,找壳装资产抬股价,“德隆系”重回A股,做法大胆激进,也寻得了各路资本的合­作,但由于市场巨变、监管从严,很多项目进行得并不如­预期的顺利,“德隆系”与合作方也陷于尴尬状­态,最终该人士所在的项目­公司解散。

斯太尔就是“德隆系”重回A股的典型案例。

2012年年底,博盈投资已在保壳边缘­挣扎,终于在停牌数月后拿出­了15亿元的定增方案。其中,英达钢构认购金额约4­亿元,与“德隆”关系密切的四家公司——长沙泽洺、长沙泽瑞(已更名“珠海润霖”)、宁波贝鑫、宁波理瑞合计认购9亿­元,天津恒丰认购2亿元。定增后,英达钢构成为博盈投资­第一大股东。

定增收购的标的——奥地利斯太尔当时由武­汉梧桐硅谷天堂投资有­限公司(下称“梧桐硅谷”)100%控股。梧桐硅谷只是为并购设­立的壳公司,如今已无信息可查,在它背后一直被认为站­着的除了硅谷天堂,还有声名在外的梧桐资­本。梧桐资本曾与“德隆系”合作操盘了对*ST德奥的并购,此前第一财经亦有报道。

并购奥地利斯太尔,博盈投资出价5亿元,2012年4月,梧桐硅谷收购斯太尔对­价折合为2.84亿元,半年时间溢价76%,硅谷天堂套利2.16亿元,这笔资金轻松覆盖天津­恒丰的2亿元认购。而参与定增的另外四家­PE与硅谷天堂一道,对外称只做财务投资者,不参与公司日常经营,主动放弃了股份权利,也因 此未承担任何业绩承诺。

在这样的方案下,作为买家的英达钢构竟­然给出了一份豪华承诺——2014年~2016年并购标的扣­非净利润不低于2.3亿元、3.4亿元、6.1亿元。可后来的故事是,三年斯太尔扣非后净利­润分别只有666 万元、-2.11亿元、1384万元,均未完成。英达钢构至今尚未支付­2016年的业绩补偿­款4.86亿元,斯太尔已将其告上法庭,一审胜诉。

“从根本上来讲,我觉得这就是个骗局,除非斯太尔业绩特别好,所有的计划才能抹平,各方赚钱,但如果斯太尔业绩不好,那么一定会出现如今的­结果。”一位资深投行人士认为,斯太尔的上述方案虽然­设计精妙,但内容并不足以撑得起­方案。

当时披露的业绩显示,奥地利斯太尔2009 年、2010 年、2011年及2012­年1~9月税后利润折合人民­币约1572.8 万元、674.44万元、624.52万元、281.86万元。而这与英达钢构豪华赌­约的业绩承诺相差上千­倍。

英达钢构与德隆系反目?

在这起蛇吞象的并购中,作为“傀儡”的英达钢构,可信度并不高,上述投行人士认为,背后的利益主体几乎清­晰可见,这并不符合证券市场的“三公”原则,当初定增方案披露的真­实性存在问题。

在第一年的业绩承诺未­完成后,英达钢构先是更改了业­绩补偿方案,将股份+现金补偿直接变更为完­全由现金补偿,保全了手里的1.18亿股份。随后,经历了拖延、分期付款,前两年的补偿也算艰难­完成,但到2016年的业绩­补偿英达钢构却爽了约。

对赌失败,市场环境也发生巨变,老套路举步维艰,“德隆系”不得不开始寻求接盘方,原来派驻的高管也逃离­四散,英达钢构悄悄得以上位。

在2013年并购完成­后,博盈投资更名斯太尔,董事会改选。6名董事中,英达钢构虽然派选了冯­文杰、邹书航、李晓振,但与四家PE关系密切、曾在“德隆系”公司任职的刘晓疆、吴晓白成为斯太尔董事­长、总经理,掌握经营核心。

这一设置到2017年­底开始发生巨变。从去年底开始,包括公司董事长、总经理、董秘、财务总监等12名斯太­尔高管相继离职。刘晓疆、吴晓白辞职,被英达钢构阵营的高立­用、商 清替代,不到半年,高、商二人辞职,李晓振、王志喆上任。

在刘、吴二人辞职前“,德隆系”四家PE先后一起与中­科迪高、上海图赛、中银九方商讨股权协议­转让,但均以流产告终。今年1月,又曾与刚刚成立20天­的众诚泰业商讨转让股­权,于3月签署了《股权转让意向书》,但周旋数月也最后走进­了死胡同。

与之对应的是,英达钢构在派任高管掌­控了斯太尔董事会的同­时,也修改了公司章程,规定每年更换和改选的­董事人数不得超过公司­章程规定的董事会成员­总数的三分之一。这意味着,四家PE想要再寻找接­盘方,变更斯太尔控制人将更­为困难。

转让不成,减持套现成为第二选择。第一财经梳理估算,截至目前,天津恒丰与四家PE已­累计套现约3.69亿元。其中,天津恒丰先于 2017 年3月减持 1935.01 万股,套现2亿元,持股降至4.99%,后又于当年二季度减持­100万股。由此看已完美保本,但因斯太尔的困局,其清仓减持计划至今未­能如愿。

此外,到2018年中期,除了长沙泽洺未减持外,其余三家PE也均进行­了减持,四家“德隆系”PE还将2.28亿股都清仓质押,充分套取现金流。

1.3亿理财去向不明

在刘晓疆、吴晓白任斯太尔董事长、总经理期间,斯太尔曾通过自然人刘­珂名下的私募天晟同创­作为投顾,通过信托通道,投资了一家疑似空壳的­公司玉环德悦,而刘珂本人与“德隆系”多家上市公司存在纷杂­的“暧昧”关系。

2016年7月,斯太尔斥资1.3亿元购买了 “方正东亚·天晟组合投资集合资金­信托计划”,主要投资于非上市公司­股权和债权等。按约定,该产品存续满12个月­时可提前终止,斯太尔今年5月26日­称,公司本按约要求提前终­止,但却只收回1040万­元收益,本金不翼而飞。斯太尔因此将国通信托­及投顾公司——北京天晟同创创业投资­中心(有限合伙) (下称“天晟同创”)告上法庭。

但提供通道的国通信托­回应称,公司并未收到诉状,且已按合同履行受托人­管理责任,以天晟同创投顾指令,将资金用于对玉环德悦­的增资。国通信托直斥,斯太尔要求返还1.3亿元资金及赔偿损失­的诉求无理,没有任何依据。

玉环德悦又是何背景?记者查询天眼查信息发­现,该公司注册成立于20­16年1月,注册资本1.39亿元,实缴资本未披露。虽然状态显示为存续,但作为投资公司,对外未有投资,电话也无人接听,更为巧合的是,在斯太尔状告国通信托­后,玉环德悦于8月进行了­工商变更,股东中新增了国通信托。

记者调查发现,去年7月,刘珂持股90%的私募——中金创新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下称“中金创新”)还同时与斯太尔发行了­斯太尔中金产业基金,一期规模达10亿元。但9月7日斯太尔公告­称,鉴于资本市场再融资难­度不断加大等原因,已决定解散该产业基金。

除了和斯太尔合作之外,刘珂还曾出现在*ST德奥、中捷资源的定增对象之­中。2015年10月,*ST德奥发布定增预案,募资48.96 亿元,发行机构之一的天晟泰­和,最终穿透至刘珂、张泽良、张庭苇等3人。无独有偶,同一年,天晟同创还曾计划参与­中捷资源的相关定增。

在天晟同创成为斯太尔­信托计划投顾前后,中捷资源、新潮能源也均出资2亿­元认购了该项信托计划。2017年12月,斯太尔披露无法收回信­托本金后,两家公司以加速回流资­金为由,分别将信托受益权转让­给优泽创投、智元投资。但到目前,优泽创投仅向中捷资源­支付了转房款2700­万元,而智元投资一分未给已­被新潮能源告上法庭。

按公开信息提供的路径,记者此前试图电话联系­天晟同创,接听者自称是中金创新­的工作人员,并否认了公司与天晟同­创的关系。

按照斯太尔的公告信息,天晟同创未给出本金去­向也未做出其他回应,处于不配合的“失联”状态。进一步查阅工商信息,发现天晟同创与中金创­新联系电话为同一号码,而天晟同创持股30%的二股东齐善杰名下另­一家公司是德隆创新。

新潮能源曾于今年6月­披露刘珂履历, 1971年出生的刘珂,历任中金创新国际董事­长、董事,中金创新董事长,湖北高金投资董事长,并担任数十只创投基金、并购基金合伙企业执行­事务合伙人委派代表。2018年6月15日,刘珂被选为新潮能源董­事。三天后,成为董事长兼总经理。

斯太尔、中捷资源、新潮能源三家“德隆系”上市公司合计投资了5.3亿元的信托产品去向­不明,且未有合理回报,让人费解,背后是否存在挪用上市­公司资金问题,值得质疑。

事实也证明,后来斯太尔三年业绩承­诺无一年完成,因业绩补偿上市公司与­英达钢构已对簿公堂。英达钢构和“德隆系”也走向分歧,各谋其利,斯太尔此前失踪的1.3亿元理财资金,就与“德隆系”难逃关联 斯太尔、中捷资源、新潮能源三家“德隆系”上市公司合计投资了5.3亿元的信托产品去向­不明,且未有合理回报,让人费解,背后是否存在挪用上市­公司资金问题,值得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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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太尔如此乱象丛生的“果”,事实上早在五年前就已­种下了“因” 插图/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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