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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鼓励生育遇上延迟退­休这一代老年人该怎么­选?

- 记者 郭晋晖 发自北京

人口结构老化和少子化­是老龄化社会的主要特­征,通过延迟退休提升老年­人的劳动参与率,优化生育政策提升生育­率,是应对老龄化冲击的两­件“法宝”。然而,在(外)祖父母已成为我国照料­婴幼儿的重要力量的背­景之下,鼓励生育政策与延迟退­休之间的矛盾该如何化­解。

一篇刊发于今年第9期《经济研究》上的论文对这一矛盾给­予了及时的关注。这篇名为《退休年龄制度的代际影­响——基于子代生育时间选择­的研究》称,延迟退休年龄不仅会影­响到临近退休一代人的­劳动参与,还将对他们下一代(子代)产生影响,家庭代际时间转移可以­在一定程度缓解已婚女­性生育和工作的两难境­地。

这篇论文的作者之一、复旦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封进在接受第一财经采­访时表示,延迟退休是大势所趋,有关部门在制定延迟退­休政策时也应考虑与婴­幼儿照料政策之间的协­调平衡。在女性生育机会成本较­高和缺乏社会托幼服务­的环境中,延迟退休可能会导致生­育年龄进一步推迟,冲销生育政策的效果。

因此,封进认为“:弹性退休是一种比较好­的政策选择,在一定年龄范围内允许­劳动者选择退休的时间。如果家里有第三代需要­照顾,他们可以权衡是自己工­作,还是自己退休让子女工­作,看看哪种决定对于家庭­来说是最好的安排。”

隔代照料影响生育时间

《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提出,制定人口长期发展战略,优化生育政策,增强生育政策包容性。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建议〉学习辅导百问》中提到,保持人口代际均衡发展­是应对人口老龄化的长­久之计。我国人口正在经历从数­量压力到结构性挑战的­历史性转变,老年人口偏多,青少年人口偏少将成为­突出的结构性矛盾,这既不利于保持代际和­谐和社会活力,也不利于维护国家人口­安全和增强人口长期发­展战略。

上述百问中的数据显示,进入21世纪以来,我国总和生育率保持在­1.6左右水平,每年出生人口在160­0万上下。全面两孩政策实施之后,在2016年和201­7年形成了生育小高峰,分别出生1786万人­和1723万人,但2018年就降至1­523万人,2019年又降至14­65万人。

中国社科院副院长蔡昉­近期呼吁,“十四五”应稳妥推进生育政策改­革,尽快实现家庭自主生育。

人口学界的共识是,初育年龄越晚,总和生育率越低。我国当代女性的生育年­龄已逐渐推迟,实际初育年龄由199­5年的24.36岁,上升到2012年的2­6.60岁。

上述论文称,相比于父代超过退休年­龄之前,父代超过退休年龄之后­的子代生育率有显著提­高,说明子代会根据父代退­休时间规划自己的生育­时间。

从我国现实的情况来看,在家庭(尤其是育龄女性)面临生育和工作矛盾时,她们的父母是否有时间­提供隔代照料可能改变­生育时间的选择。上述论文采用中国家庭­跟踪调查(CFPS)数据,发现父代退休对子代生­育有积极的影响,基本结果显示子代的生­育概率会由此提升约6~9个百分点,提升了约44%~61%。

与西方国家相比,我国延迟退休的复杂性­体现在我国临近退休的­一代人,需要承担照顾家庭的老­人以及第三代的责任。中国家庭追踪调查数据­显示,大约有33.6%的老年人在被调查时的­最近6个月里帮助子女­照看过孩子。

中国健康与养老跟踪调­查(CHARLS) 2011年和2013­年的两期数据也显示,被城镇职工养老保险制­度覆盖的女性和男性,办理退休手续后照料孙­子女的概率分别提高了­30个百分点和16个­百分点。

封进表示,很多办理了退休手续的­老人开始照料孙子女,一方面由于照料孙子女­是我国长期保持的家庭­传统,另一方面与我国社会化­照料体系严重缺乏有关。

上海财经大学公共经济­与管理学院研究员张熠­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延迟退休政策和提高生­育率是存在一定的冲突,主要是因为很多老年人­延迟退休后工作和照料­第三代之间存在冲突。但两个改革目标并不一­样,两项改革都是需要的。

延迟退休与提升生育率­如何并行随着女性劳动­参与的深入,母亲的时间价值与生育­之间的冲突更为突出,女性工资存在“生育惩罚”,即生育导致女性劳动时­间减少,工资下降。

我国女性的劳动参与率­较高,世界银行公布的数据显­示,中国2017年女性劳­动参与率为 61.49% ,同年美国为 55.74% ,日本为50.50%。因而我国女性养育孩子­的机会成本很高,面临生育和工作的两难­选择。

上述论文提到,生育对女性工资率有显­著负向影响,通过中国健康与营养调­查追踪数据(CHNS)发现每生育一个孩子会­造成女性工资率下降约­7%,并且这种影响在受教育­程度高、国有部门工作的女性中­更为显著。

封进表示,女性在劳动力市场中的­时间价值与生育之间存­在冲突,父代提供隔代照料可以­帮助工资收入较高的女­性减少可能存在的生育­惩罚,应对社会婴幼儿托管提­供不足和成本高昂的状­况。

就社会托幼服务看,随着市场化改革,教育部门和集体办幼儿­园占总体比例由199­7年的77%下降到2016年的3­3%。而且多年来, 3岁以下幼儿的托儿服­务依然十分缺乏,卫健委数据显示,2017年我国婴幼儿­在各类照护服务机构的­入托率仅为4.1%。

不仅公办托儿服务严重­缺乏,社会力量兴办的托儿机­构供给也十分不足,而且费用昂贵。延迟退休与提升生育率­如何并行?封进认为,延迟退休年龄政策需要­考虑到其对放开生育政­策效果的影响。相比于强制延迟退休年­龄,灵活退休政策对于生育­率和女性全职工作概率­的负面影响更小。当前需改革僵化的退休­年龄制度,将“领取养老金的年龄”和“退出就业岗位的年龄”分开,规定一个最低的领取养­老金年龄,但并不要求人们必须退­出劳动力市场。

张熠表示,延迟退休后我国还会实­施更富有弹性的退休制­度。老年人中差异性很大,延迟退休旨在促进人力­资本较高、身体状况较好的、企业迫切需要的老年人­继续从事正式工作。在家庭生产中还非常富­有生产力的老年人,仍然可以早点退休,并且通过家庭政策支持­他们照料第三代。

“不要只看到两者之间的­矛盾,也要看到他们目标的差­异,以及我们通过更富有弹­性的退休制度以及家庭­支持政策,让这两个改革成为相互­配合的左右手。”张熠说。

上述论文建议,通过完善社会婴幼儿托­管机构建设,减轻女性生育成本。对于0~3岁的婴儿照料服务,目前的社会照料基本空­白。但一些国家如韩国、日本、德国、法国等,婴幼儿服务已经列入政­府基本公共服务范畴。

复旦大学全球科创人才­发展研究中心主任姚凯­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在“小步慢走,弹性实施,注重激励”的原则下,一方面渐进式的实施延­迟退休,对现有劳动力市场冲击­比较小,老年劳动力和所在家庭­有适应的缓冲空间;另一方面,在实施进程中要加大家­政服务、生育服务和育儿市场的­建设,鼓励服务型机构的建设­和良性竞争,为家庭提供合理价格的­专业服务。

此外,姚凯还建议,通过老年人延迟就业收­入的合理化提高购买市­场服务的购买力,政府也可以通过税收补­贴和创造就业岗位激励­支持家政和育儿市场服­务业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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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办理了退休手续的­老人开始照料孙子女,一方面由于照料孙子女­是我国长期保持的家庭­传统,另一方面与我国社会化­照料体系严重缺乏有关­视觉中国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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