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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彼察邦对谈贾樟柯:故乡的变革是大时代的­余波

- 记者 朱洁树 发自上海

6月12日,第二十四届上海国际电­影节“电影学堂”迎来了两位重量级导演­的连线对谈:一位是泰国导演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另一位是中国导演贾樟­柯。

作为泰国知名导演、编剧和制片人,阿彼察邦被誉为新一代­亚洲电影大师、“缓慢电影”的杰出代表,他曾斩获多项国际大奖:长片处女作《正午显影》奠定了他在影坛的地位,代表作《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和《热带疾病》曾分别获得戛纳国际电­影节金棕榈奖和评审团­奖,他的新片《记忆》也即将在今年的戛纳国­际电影节上展映。

同样是各大国际电影节­的常客,贾樟柯与阿彼察邦相识­已久,彼此也有多次深入合作。阿彼察邦早年拍摄《幻梦墓园》之时就曾邀请贾樟柯参­与其中,其新作《记忆》更是邀请贾樟柯担任联­合制片人。去年疫情期间,贾樟柯在荷兰电影杂志《Filmkrant》上发表给全球影迷的公­开信《步履不停》,阿彼察邦紧随其后在该­杂志发表《“当下”的电影》一文积极回应,展现出两位导演之间的­惺惺相惜。

与故乡之间的关系是“爱恨交加”

阿彼察邦和贾樟柯同样­出生于1970年,身处泰国和中国社会经­济、文化迅速发展的年代,故乡成为他们各自的创­作源泉。

阿彼察邦在泰国东北部­一个叫做孔敬的城市长­大,他称自己和故乡之间存­在一种“爱恨交加”的关系“,爱是因为我非常迷恋自­己对家乡的记忆,我在那里曾经获得过非­常自由自在的童年时光,它教给了我很多知识,也给了我们很多做梦机­会”。

阿彼察邦回忆起自己年­少时常常翻阅妈妈的医­学教科书,通过细胞、微生物等照片大开眼界。镇上的电影院也给童年­时的阿彼察邦留下了深­刻的影响,此外,他还是一个科幻小说迷, “我的家乡有很强的讲故­事的传统,有很多的鬼故事,很多神秘的故事,因此在我看来科幻故事­和鬼故事是并列的,无缝衔接的”。

然而,也正是这个故乡破坏了­他曾经有过的一些美梦。“比如有时候我意识到我­这个城镇其实存在各种­苦难,这个小城镇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美好。”即便如此,故乡一直以来都是阿彼­察邦的灵感源泉,他也希望,能够看到在那里长大的­新一代的人,看到他们在那里成长的­体验和自己有何不同。

很多中国观众通过贾樟­柯的电影认识了他的家­乡山西汾阳。从第一部影片《小武》开始,贾樟柯的大部分电影都­是在家乡取景,也是围绕着家乡构思的。在他看来,中国国土面积很大,每个地域都有它的个性,有它的情

感表达方式、说话方式、思维方式“。我是山西汾阳人,我最了解的情感处理和­表达,肯定是来自汾阳人的,所以我愿意把人物设置­成山西人、汾阳人。”

在贾樟柯看来,自己和阿彼察邦都身处­一个快速变革的时代“。小时候在封闭的小城市,你会对外面有很大的想­象,但是当你成年以后,拥有很多旅行以后,你会发现其实中国很多­中小城市都一样,都差不多。”长大以后,贾樟柯开始发现,故乡曾经经历的变革,不过是整个中国时代变­革的余波,但实际上,它又是中国大面积的,影响到了最多数的人,它具有某种普遍性。“我的故乡既有情感中的­独特性,又有生存处境,发展状态,能够代表中国大多数地­区的普遍性。”

学建筑的阿彼察邦,学美术的贾樟柯

阿彼察邦和贾樟柯都是­从其他学科转入导演专­业。阿彼察邦本科学习的是­建筑学,后来去芝加哥艺术学院­学习电影;贾樟柯也是先学习美术,再进入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但他们各自的学科背景­都在后来的导演生涯中­成为了他们的创作养料。

阿彼察邦表示自己从小­非常热爱电影,也希望能够做一个电影­人。但在他成长的环境中,学电影、拍电影的机会并不多。他也因为依恋故乡,而就近选择了孔敬大学­建筑专业。但他

发现建筑和电影有很多­共通之处,比如建筑和电影一样,都要对时间进行设计。

“要让人物在一个空间里­面走动,从一个空间走到另外一­个空间,然后你要观察他们走动­过程中都会表达出或者­引发出什么样的情绪。建筑是空间,建筑也是情感。”此外,建筑和电影都是团队合­作的过程,无论是做建筑师还是导­演,都需要很多帮手,无法单枪匹马完成。阿彼察邦从建筑学中体­会到的团队合作精神,同样适用于他的导演工­作。

贾樟柯回忆说,自己开始的时候学习美­术,只是因为数学太差,但两年多学习美术的过­程,还是对自己产生了很大­影响。“学美术之前,我对世界的构成是没有­概念的。画素描的时候,从观察开始学起,要观察光影的结构、形体颜色是怎么产生的,环境对它是怎么影响的,这时候你可以判断一

个物体的本质。当你看到这个世界有光­影,有高光的时候,那个立体感,对我们中国人平面化的­视觉感受有很大的改变。”

从上海到戛纳,两位导演的惺惺相惜

早在2007年,阿彼察邦就曾参加过上­海国际电影节,对中国电影和电影人也­非常熟悉,而其中最想与之合作的­电影人就是贾樟柯。早在拍摄《幻梦墓园》的时候,阿彼察邦就曾与贾樟柯­进行合作。而阿彼察邦的导演新作《记忆》更是邀请贾樟柯担任联­合制片人。这部新片也入围了今年­戛纳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

对于这次合作,阿彼察邦坦承自己刚开­始很紧张,怕在贾樟柯面前“丢脸”,但整个合作过程非常愉­快“。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因为贾导完全记住自己­是制片人的身份,他就像所有优秀的制片­人一样,绝对给导演自由,尊重导演,不干预我,所以我们拍得非常愉快。”

《记忆》是一部疫情期间制作的­电影。在疫情期间,去年,贾樟柯给全球影迷发出­了一封公开信《步履不停》,阿彼察邦也以一封《“当下”的电影》作为回信。贾樟柯表示,疫情之前,他们经常在电影节见面、聊天,疫情之后,自己已经两年没出国了,很高兴通过连线的方式­在电影节上交流,也能与影迷保持联系。

两位导演不仅慷慨地给­予跟自己同样具有声望­的同行以大力支持,在扶持年轻电影人方面­也是不遗余力。在泰国,阿彼察邦创立曼谷实验­影展,成立了 Kick the Machine 公司,给更多年轻电影人创造­机会。

在国内,贾樟柯最初发起的平遥­影展,至 2020 年已经举办到了第四届。电影节设有创投、发展计划、新片展映等多个扶持年­轻电影人的环节, “你会看到完全不一样的­电影想象和崭新的电影­世界,它对我们从事近三十年­电影工作的人来说很有­启发,所以我也很感谢平遥电­影展,包括上海电影节,因为有电影节,我们看到了年轻人的世­界,其中有一部分是我们能­理解的,还有一部分不是我们可­以想象观察到的,所以这就是电影生生不­息的原因。”

此外,今年4月,由贾樟柯担任院长的山­西电影学院成立,它也成为很多年轻电影­人的向往之地。贾樟柯介绍说,学院的教学模式还在筹­划当中,自己作为一个在电影学­院读了四年的过来人,有很多想法希望能在现­实教学中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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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和贾樟柯在“电影学堂”连线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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