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食堂:来份儿冒菜聊聊天
学期末,阿欢不仅需要赶实验室的大项目,还要抓紧时间做好几门课的大作业,开夜车就成了常事。和同宿舍的兄弟一起忙到夜里一两点,肚子咕咕叫的时候,要不泡一桶泡面,要不就定个外卖。一天,阿欢对着电脑工作到一点多的时候,被一个点难住了,觉得很闷,索性穿上衣服下楼溜达溜达。
昏黄的灯光,细密的小雨,阿欢踢踏着路边的小石子的声音格外明显,一路都静悄悄的,三食堂去传出男生女生爽朗的笑声。“难道这个点了还有人在食堂?我也去弄点吃的吧。”白天有三个门可进出的三食堂,此时只有一个门还开着,只有最深处的冒菜档口还开着灯,灯光渐渐延伸到食堂门口。阿欢一进食堂就看见八九个同学并桌而坐,手上拿着他熟悉的桌游“狼人杀”,手里没有拿牌的男孩子故作低沉地说:“天黑请闭眼。”
这边狼人杀玩着正起劲,那边的冒菜档口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伯伯带着浓厚的重庆口音叫喊道: “冒菜好咯, 15号的冒菜。”很显然那是正玩游戏的同学点的菜,好大一盆,冒着热腾腾的白气,红油汤底配上刚撒的葱花香菜,让人食欲大增。果不其然,一直引导游戏的男生小跑过来,接过冒菜,又在窗口前舀上一大勺辣椒油,淋上一圈醋,阿欢默默咽了下口水。“同学,吃什么,自己选!”伯伯招呼了一句阿欢,又转身进去后厨,把一篓子菜放进沸腾的水里,看着氤氲的雾气和上下翻腾的食物,阿欢忘了拿菜,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冒菜档口本有三个师傅,一个60岁左右的伯伯,头发花白却精神矍烁;一个50来岁的婆婆,不怎么说话;还有个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女孩儿,总是会画着弯弯的眉,冲着每一个学生微笑。三个人都只是食堂的工作伙伴,看着却十分的和谐、亲切。每天下午两三点,食堂的冒菜档口就忙活起来,伯伯在前面摆放各类丸子、肉串等速冻食品;年轻妹儿将白色的篓子在档口间一字排开,利落地拎起刚洗完的绿叶蔬菜,抖 落抖落水按菜的种类放进篓子里;婆婆稳稳地从后厨端出来切好的藕片、莴笋头、木耳,再用水泡上。不多时刻,三人将原来空无一物的冒菜档口布置完毕,等待着晚餐高峰的来临。
忙完同学们的晚餐,收拾干净、添加菜品之后,档口一般就留一个师傅负责深夜的工作,伯伯是上晚班上得最多的。
“嘿,同学你还拿菜吗?”一直坐在里桌的一个同学走到档口前跟阿欢说了话,“你是做实验做到现在吧?”阿欢本能地回了一句: “嗯,大作业挺难的。”以为是一样学习工科,处在水深火热的学期末,没想到那个男生跟了一句: “真羡慕。”
男生等到冒菜后又回到了原来的座位,那里灯光不太明亮,气压也和玩游戏的那群人不大一样。都说火锅是一群人的冒菜,冒菜是一个人的火锅,吃着同样的食物却因身边的环境、人物不同而有不同的滋味。阿欢点了菜之后,走到了那
个男生的桌前坐下,问一句:“你也是忙到现在?”平时阿欢挺沉默的、也不善社交,是一个典型的沉迷于实验的工科男,实验室、图书馆、教室、宿舍和食堂涵盖了他几乎所有的活动范围,除了实验室的伙伴和舍友也没有其他的朋友。那一刻不知道怎么了,阿欢似乎觉得应该和那个男生聊几句。
原来那个男生也是学理工科的研究生,这个点来吃冒菜已是常客,只不过是在校外玩电脑游戏到现在。泛着油光的头发,没什么神采的眼睛,浑身散发着混合了其他气味的烟味,的确像是在网吧待了不短时间的人。男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说:“感觉什么都挺没意思的,玩游戏也没有多大意思。”阿欢身边也有不少玩游戏的同学,而且技术还不错,只是大多将游戏当成放松调节的娱乐性工具,做实验做疲惫了之后玩一局游戏后精神又会回来,面对这个男生的颓然,阿欢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嗯,研究生嘛,如果你boss要求不是太多、不太严的话,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也挺好的,听说有的大学不都开电竞班了?”阿欢尝试着说些什么,想要宽慰一下对面的男生,毕竟阿欢自己也不确定是否喜欢现在的生活,是否真的喜欢手上做的项目,只不过觉得研究生阶段应该把这些做好。还没等男生做出回应,要玩游戏的那桌有个女生冲着他们喊:“嘿,要不要一起玩一局,看你们俩也挺无聊的。”
阿欢和男生都怔怔地看着女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女生又说:“哎呀,这么大晚上了,来来来,跟我们玩一局回去睡了吧。”边说便走到他们这一桌前发出邀请。阿欢也不会拒绝别人,就和男生相视一眼,加入他们的游戏。游戏过程中,阿欢听出来这是新闻学院的研究生在最后一门考试后的“狂欢”,随着游戏进行,那个男生显得话多起来,分析得逻辑清楚头头是道,一改刚刚的颓样。邀请他们的女生一脸崇拜地说:“你们是学理工科的吧,就是比我们有逻辑。”同样是新闻学院的男生打趣她说:“没有足够的智商,你还要玩这样高智商的游戏!”
凌晨三点多,伯伯忙完最后一碗冒菜,开始收拾档口,一边把摆在档口外的速冻食品收拾进后厨的大冰柜,一边看着这群孩子玩游戏,既不打扰他们,也不催促他们离开,看他们玩得尽兴了、散场了,就关了灯,回去休息了。阿欢带着欢愉的心情回宿舍继续搞定作业上的大难题,他不知道那个男生到底遇到什么问题,也不知道他要怎么解决,只是最后离开的时候,他很放松,眼神里还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