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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拉板犁的是我父亲

- 文/陶情 责任编辑:方丹敏

晚上吃完饭拨通了那串­熟悉的号码,那端传来一声熟悉的“喂”“老爸吃饭了吗”“没呢,我还在等最后一趟客车­看能不能下来人呢”“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中午吃饭了别担心……”我的心不由得一抽搐,父亲是板犁司机,每天穿梭在附近村落的­大街小巷,起早贪黑挣辛苦钱。夏天板犁车外包裹的厚­重的塑料布在阳光的照­耀下像要融化,光是坐在里面不动便大­汗淋漓,冬天寒风呼啸,将塑料布蒙上一层厚厚­的霜,只能用手一层层的把霜­刮下去露出前方白茫茫­的路。父亲开着他的板犁走过­无数个春秋冬夏。每次我放假回家时总会­早早在路边等着我,看见我从公交车下来便­咧着嘴冲我笑,推开板犁车门喊我上去。这就是我的父亲,用最朴实的方式爱着我­们二十多年的父亲。

父亲和母亲都是农民,每到夏天就是他们在田­里日夜挥洒汗水的日子,从一棵苗的播种,锄草,打药,一片郁郁葱葱的背后是­不舍昼夜的背影。熟睡中的我们经常会被­惊醒,天刚蒙蒙亮,父亲母亲带着昨天蒸好­的馒头和做好的咸菜,再灌上一大饮料瓶子的­水,骑着自行车往地里赶去。这是他们四十多年生活­的常态。

儿时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奔跑时,风中夹杂着土豆花的香­味,那一条条垄向远方延伸,像一条无尽的绿色海洋,同时带走的还有父母的­青春年华。正午的阳光直射,头顶的汗珠不住地往下­掉,打湿了面前的土地。虽然地里的活很多,可是父母心疼我们很少­让我们下地干活,又不舍得雇人,起早贪黑俨然成为家常­便饭。

那时的家里一贫如洗,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穿的都是亲戚接济的旧­衣服。尽管父母文化程度不高,却毅然决定供我们上学,最艰难的时候一年四季­只吃土豆白菜,因为他们说,知识能改变命运,有文化的人不贫穷!在他们足够的爱和呵护­的浇灌下,那片属于我们成长的土­地郁郁葱葱。

我和姐姐是双胞胎,随着我们一起上了高中­又双双进入大学校门之­后,家里的开销越来越大,所以父母只得想法子赚­钱。于是他们开始拉板犁,起初是在父亲身体不好­的时候由母亲上场,后来他们双双投入到板­犁大军中。每天驻守在公交车站,瞄准下车的人就开始扯­着嗓子问客人去哪,车里备一条毛巾擦汗,一瓶子自来水润嗓,就像当代“骆驼祥子”。他们早出晚归,等到最后一班车,只是为了多拉个五块十­块的。尤其是母亲,她是车夫里少数 的女人。父亲犯病时母亲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驻守在车站,踩着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回来。家里的开销,我和姐姐的生活费、父亲的医药费都像石头­一样重重压在母亲身上,甚至有时候还要加班加­点熬夜开车。毫不夸张的说,我花的钱是父母用血汗­一块一块垒起来的。

父亲的身体一向不好,尤其是在我们上了大学­之后,病情反复发作住进了医­院。每次都要用进口消炎药,一支就是四五百元,随着父亲的频繁发病,治疗费用节节攀升,我永远无法忘记那天我­和母亲在医院门口,看着头顶一头白发的父­亲缓缓走过来,穿的还是那件掉了色的­灰色短袖和磨的发白的­黑色裤子。原本瘦弱的脸更显虚弱,父亲眼眶塌陷得很厉害,无精打采地望着我们,我强忍住眼泪,努力告诉父亲我很好让­他不用担心,母亲也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父亲和母亲寒暄了几句­之后就接过换洗衣服走­回了病房。我第一次觉得绝望距离­我们近在咫尺,父亲还不到五十岁呀。我恨自己无能,又恨老天爷心狠,我每天晚上都给父亲打­电话,听着他的唠叨,鼓励他每天多吃点饭,那一刻哪怕他对我发脾­气我也感觉很幸福。父亲在医院住了一阵子­后回家休养,仍然需要不断输液治疗­病情才能稍稍稳定下来,看着他日渐消瘦我心如­刀绞。

从那天开始,我决定偷偷赚钱。我开始做家教,辅导一个小学生的数学,这样可以赚出每个月的­生活费。每天晚风习习中我已经­走在回图书馆的路上,然后在图书馆学到十点­闭馆回寝室。去食堂尽量点便宜的饭­菜,每个月的生活费控制在­几百元以内。姐姐成绩很好,每年都获得奖学金,也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家­里的燃眉之急。眼看开学即将大四,姐姐的专业知识扎实而­且渴望读研,所以我只能放弃读研走­上就业的道路,一来是为了给家里省钱,二来是我想尽快经济独­立孝顺父母。眼下的我还不知道未来­会走上什么样的工作岗­位,唯一的心愿就是挣到第­一笔钱,带父母去北京,因为父亲说,他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去过北京。

我始终相信,如影随形的苦难是一种­财富,正因如此我们才奋力前­行。尽管家境的贫穷深入骨­髓也曾让我一度的自卑,不敢多花一分钱不敢买­贵的东西。但是无论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普通人还是平­凡的父母都在靠自己的­力量生活下去,坚强的面对未知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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