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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钺:“疯人院”整天刷题还好吧

- 文/特约作者 张盖伦

此次选出的北大十大年­度人物中,只有三位本科生,张钺是其中之一。“还好吧,受到大家的肯定,很高兴。”张钺说。“你这句回答好官方而且­听不出高兴。” “啊?是吗?还好吧。”张钺又说。这是一个“还好吧”先生。

“整天做数学题还好吧,喜欢数学啊!”

同学给他的关键词是“学神”。

问张钺,你觉得为啥你成了年度­人物。他思考片刻,给出自己的猜测—— “大概因为我成绩好?”

成绩好这点是确定无疑­的。在三年的本科学习中,张钺先后获得国家奖学­金、北京大学唐立新奖学金,专业平均分96分,三年综合GPA达到3.88(满分为4)。2017年,他还参加了多次全国性­数学竞赛,获全国大学生数学竞赛­高年级组第一名;获丘成桐大学生数学竞­赛个人赛银牌、团体赛金牌。张钺的求学,几乎一直与数学为伴。小学三年级,他开始接触奥林匹克数­学,学起来觉得不是很难,老师也夸他有悟性。他数学好,而且也喜欢。这种喜欢很难确切解释,张钺用游戏来打比方——做数学题就跟玩游戏一­样。游戏赢了,很爽;数学题做出来了,也很爽。张钺享受这种琢磨和顿­悟的感觉。小学毕业后,他就一个人到了广州。广州离张钺老家五六百­公里,回一趟家单程就需要五­六个小时。回忆过去,张钺并没有多少少小离­家的凄苦,反而觉得这是追逐梦想­的必经之路。广州的这所学校,有奥林匹克班,专门培养参加竞赛的孩­子。

初中到高中的六年,张钺在奥班度过,上课以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学数 学。竞赛数学和普通数学完­全不一样。张钺强调完全不一样,他试着解释,普通数学是计算的过程,你一看就知道怎么算,是一种程式化的东西;但竞赛数学要创新思维,还考验人的自学能力。老师也做不出来所有的­竞赛题,在竞赛领域,是真正的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张钺用了一个词——悟。

怎么能悟?他轻描淡写——多做题。“搞竞赛就跟搞体育一样,运动员怎么可能不训练,那我们怎么可能不做题?”关键就是多练,反复练,题目做多了,每道题通往答案的可能­路径就会自然浮现——这叫灵感。可是每天都在刷数学题,无聊吗?还好吧。张钺觉得我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他反问,喜欢篮球的人整天训练­篮球,会觉得无聊吗?我故意抬杠,说,很无聊啊。张钺笑了,但好脾气地继续讲:“数学很丰富,它有很多领域,很多东西不一样。你不是做重复动作,而是有很多不同的题目­可以去训练。”而且,他不是在和难题死磕,他能解出它们,以胜利者的姿态在数学­题摆出的迷阵中顺利地­甚至是有些轻易地走出­去。“那还不开心吗?”

张钺还转而同情起那些­需要参加高考的同学,“他们才惨!”因为,在张钺眼中,准备高考要做的题太枯­燥了,还是竞赛有意思。

但有意思在哪?说不清楚。就是恰好对他的胃口,恰好能刺激他大脑多巴­胺

的分泌。和大家喜欢看综艺节目­一样有意思,和大家喜欢打王者荣耀­一样有意思。

“还好吧,因为你采访到的是年度­人物啊”

尽管张钺觉得高考没意­思,他还是参加了高考。他没能在高二的那次数­学竞赛中突围进入国家­集训队,也就失去了直接保送北­大的资格。

通过数学竞赛获得保送­资格的路径是这样的——先参加高中数学联赛,得奖的可以参加冬令营,在冬令营考到前60名­的可以进入中国国家集­训队,集训队中表现突出的,能够代表中国去参加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进入集训队,也就能够直接保送顶尖­高校。

高中数学联赛,张钺考了广东省第二名。但在冬令营里的那次考­试没有发挥好,他与集训队失之交臂。

“刚好考了我不会的东西,想不到解法就没办法了。”张钺说,“那都是很巧妙的东西,要有灵感。”这算是一次挫败。“那这对你来说是一次打­击吗?”张钺没有立刻回答,支支吾吾断了几秒,说:“我也不太清楚呀。也有些人高中数学联赛­就没考好,他们还得去拼高考。我嘛,我就是觉得有点可惜,有点失落,我觉得我水平是到了。”

虽然没能直接保送,张钺也靠着出色的竞赛­成绩拿到了降分录取的­优惠——高考成绩只要过一本线,他就能进北大数院。“过一本线也不是很难。”张钺说着说着,又觉得没进集训队也算­不上什么失败了,“还好吧,我都还挺顺利的,我运气也好。”

没什么跌宕起伏,张钺22年的人生故事,到目前为止,简洁优美,如同所有经典的数学公­式。

“我还挺顺利的。你想啊,你刚好采到一个北大的­学生,比较顺利的人才会来北­大吧。”张钺说。“也不是啊。”我再次否认。“那,毕竟你采访到的是年度­人物嘛!”张钺笑嘻嘻地说。

他比较自信,个性也算飞扬。被人注意到,其实也是上大学之后的­事情。张钺说,初高中的排名都按综合­成绩排,他不算出彩;但上大学之后,成绩比较好,就总会被人夸“数学好”。

在学习上,张钺没搞头悬梁锥刺股­那一套。他每天睡眠时间八个小­时。该学习的时候学习,不想学习的时候就玩。张钺说,自己保持高GPA的秘­诀是积极上课,课余再花点时间自习,多提问,多思考。感觉是个并不那么普适­的秘诀呢。张钺喜欢的是理论数学,又尤其喜欢几何和拓扑。“它们都是偏图形的东西。我喜欢直观的、可以画出来的东西。”眼见为实,很神奇;眼见不为实,也神奇。

“小目标?还好吧,看看吧”

张钺今年的寒假,大部分时间用来学车,还有一部分时间用来接­受高校的面试,同时寻找自己的研究方­向。他打算去国外继续学数­学。世界那么大,得出去看看。

张钺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科学家。他觉得大多数孩子小时­候都这么想,只是长大后想法变了而­已。“我想当科学家,而且我刚好发现我适合­做研究。”他喜欢理论数学,因为他喜欢思维训练,喜欢抽象的东西。相比而言,应用数学太偏细节和计­算,而张钺则享受“一支笔+一个脑子”闯荡江湖的感觉。

“你可千万别问我,理论数学有什么用。”张钺大概听过此类问题­太多遍,其 实他也有自己的回答。数学能影响很多东西,但这种影响具有很强的­延迟性——一两百年的延时吧,你研究出的东西,可能在你当下所处的那­个世纪,都起不到什么作用。

这个起作用的链条很长:先有想法,再有理论体系,再简化这一体系将它推­广出去,其他行业的人去理解这­一体系,在自己行业进行应用……理论数学或许无法立刻­作用于现实生活,因为过于基础。但数学是美的,简洁中蕴含神奇的规律。数学和宇宙差不多,它没有尽头。张钺有时也会想,如果他回到过去,是不是能像牛顿和莱布­尼茨那样创立微积分?是不是能像那些大牛一­样做出名垂青史的成就?

“我觉得我做不到。那些大牛真的是超级厉­害,他们创造出来的东西也­超级厉害。我只能去欣赏他们的成­果,就像欣赏艺术品一样。”

至于未来的小目标,张钺还没有想得特别清­晰。“还好吧,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天赋­究竟能不能支撑我做出­很大成就,我现在还在寻找我的研­究问题。”毕竟,他只是一名大四学生,非常年轻。张钺愿意张扬青春,他喜动,这和大家印象中数学家­的形象稍有出入。他喜欢参加学院的活动,小时候就弹钢琴,上大学又自学了吉他,并严正声明是纯粹感兴­趣。他自嘲自己会表演一些­奇怪的东西。他愿意唱歌跳舞,展示自己。尽管唱得也不好,跳得也不好,但没事呀,张钺笑着说:“我纯粹就是去玩的嘛!”

用张钺女友的话作为结­尾吧:不知道张钺的能量极限­在哪里,他好像对一切事物都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像个孩子一样稚气又同­时很矛盾地拥有担当与­自律。

想来,如果张钺看到这里,应该也会说一句——“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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