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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骄子

- 文/莫小白 中央戏剧学院

我虽为女孩,但心里一直有着要比男­孩强的劲。儿童时期的我调皮,一言不合就开始打架,学习也不算好,给爹妈惹了不少事。每次一出什么事,班主任都会问我有没有­参与,她那种发自内心担忧的­眼神令我终身难忘。干坏事归干坏事,但我内心是极度自卑和­自闭的,不愿袒露心声。

他爱上了北大清华,而我却爱上了他

打架这些蠢事我上高中­之后再也没干过了,也不知怎的上高中之前­我极度自卑,可能是小时候落下的后­遗症,不敢举手回答老师的问­题,在课堂上站起来的时候­都心跳加速,到现在也是这样。

细数我小时候的闪光点,犹如在沙漠中寻找绿洲,唯一一个,便是有写些东西的习惯,起先是写写日记,后来是写叙事散文,我爸还经常把我的文章­拿去投稿,居然还投中了几次。那时我最喜欢的作者是­伍美珍,希望以后也可以成为一­个写儿童文学的作家。但是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我对她写的文章已经失­去了兴趣。转而对余华的作品产生­好感,还有些不着调的网络小­说。

2015年的春天,那时候我在上高二,决定从一名普通的高中­生做一名艺术生参加明­年的高考。我不会跳舞又没有特长,跟我一起在机构学习的­小艾问我想考哪个学校­的时候,我满眼坚定地告诉她,我要考国内艺术学院的­最高学府。让我孤掷一注的理由除­了那有我感兴趣的戏文­专业外,还有就是,十六岁的我的初恋——我们说好要一起去北京。他爱上了北大清华,而我却爱上了他。在追他的时候,我鼓足了我所有的勇气­当面向他告白,心忐 忑了一个夏天。他犹豫了很久还是答应­了我,我后来问他喜欢我什么,他说就是喜欢我那股勇­气。

2016年夏天,我接到了来自中央戏剧­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虽然不是我最想考的戏­文专业,但我是满足的,爹妈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老爹还出去宣扬了一番,不少人给我传来贺电,那个暑假,我觉得我是最优秀且自­信的姑娘。

我在七月的太阳下,微笑着,挺胸昂首,大步向前走。而他高考失利,留在了原地,我的初恋就这样在毕业­典礼后潦草收场了。

长这样怎么可能学表演?

带着对大学的向往和憧­憬,我来到了北京。我知道我的学校给我荣­誉是我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巨大­的迷茫,我不明白自己是否适合­所学的专业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要没课,我每天十二点起床,然后吃饭,玩手机,打游戏,吃饭,玩手机,循环往复. .....就算有课,我也浑浑噩噩度日。不知道自己大老远跑来­北京干什么,这可能是场美丽的错误­吧,我越这样想,可能就越错误。

我所在的校区在较为偏­远的地方,离地铁五号线的发车站­还有四五公里的距 离,我打车去地铁站的时候,不止一个司机在话语中­表露出对我们学校的兴­趣,问我是学什么专业的,或者直接问你是学表演­的吗?每次被问到,我都会回淡淡回一句我­是学京剧的,自嘲地说我长这样怎么­可能学表演?我并非看低京剧,而是这只是我作为回答­的一个选择。然后我看向车窗外,不置一词。

当我不想再浑噩度日的­时候,我偷偷写起了小说,我想当一个作家,一个编剧,一流的。当年被问的梦想的问题­我还记着,我暗自也变成了一个充­满野心的人,可是我不知道要熬多少­年,眼前还是一片雾蒙蒙的。

又到了周末,老毕约我去打羽毛球,我和他搭档打球已经一­个多月了。他是个特逗的人,一米八几的个,总爱讲笑话逗我笑,有次他问我: “会不会拉二胡?”我很认真地跟他说:“我不会。”他贱贱地一笑说:“那你怎么要饭?”然后我重新开启我儿时­的技能,上去直接打了他两拳,然后我俩就熟了起来。

他还是个会做菜的人,每次练完球我们出去吃­饭,他都会对每道菜做出专­业的评价,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忘记,他是那个有着导演梦却­落榜导演专业两年的“傻子”。

我把空余无聊的时间全­放在了打球上,过几个星期有个比赛,我跟他约好一起参加。由于我从小就打羽毛球,自认为球技还不错,所以有些看不上老毕教­我如何去实操,我每次都是敷衍的说知­道了,但他依旧坚持教我。每次我俩见面都是互怼­状态,要不就是get到一个­点,两人都傻呵呵地弯着腰­笑着。说真的,我已经很久没有笑得那­么开心过了。

天之骄子?

璐,一个已经毕业的师姐。有一次我和她一起去北­京演出的一场音乐剧剧­场当志愿者,她会主动跟赞助商寻问­些专业问题,又会落落大方地跟外国­观众介绍活动,讲一口流利的英语,我站在一

这个平日看上去嬉皮笑­脸,一脸不正经的人正经起­来比谁都要认真。

灯光下,他的眼里,不知道是否闪着别样的­光彩。我虽然总批判一些关于­梦想的东西,但是看着他的眼睛,我却又想相信。有些事情我现在不去做,以后就更不可能去做了。

旁,认真的听着,协助她的工作。看似很平常,可我内心的自卑感却涨­了上来,还有一丝通过做志愿者­想蹭演出看的愧疚之感。

那天晚上,下着小雨,我打车从地铁站回学校,看滴滴打车上过了一分­钟都没有司机接单,我想就先取消订单。取消后一辆出租车竟给­我打来了电话,我找到车牌号上车后,师傅看着订单上的地址­再次确认一遍: “是不是去戏剧学院?” “是。”我说。“学什么专业呀?”果然,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回答­了多少遍,拿来搪塞陌生人。“京剧。”他没有再问,随后我就带上耳机,听着轻音乐,望着窗外的雨滴滴落在­车窗上。夜间道路通畅,车在雨中行驶了十多分­钟,过了三四个红路灯就到­了。他往学校气派的大门看­了一眼,不由得感叹着: “能考上这可真厉害!”

我正要礼貌地反驳,他又添了一句: “天之骄子啊。”声音很轻,却很是响亮。天之骄子?我下了车,打着伞掏出校卡,走进“天之骄子”考进的学校。这个词在我脑海中徘徊­了无数遍,令我不知是什么滋味,我该如何配得上这四个­字呢?曾经的我,是否也有过豪情万丈和­对自己的笃定呢?

我想起艺考那些难忘又­辛酸的日子,在寒冬里穿梭在不同的­城市,从未坐过飞机的我在一­个月里坐了十多次航班,第一次离家的我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未知,艺考又何尝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呢。想走进这个门的人,实在太多,可我又是何德何能?

第二天,老毕约我去打球。虽然他平时吊儿郎当的,但干起正事来倒还很认­真,打球也很认真。那晚打了两局双打,我打前场,无论是发球还是吊球都­出现了多次失误,走位也不积极,有好几个本可以一拍扣­死的球来回周旋了好久­最后竟没被我打过网。

平时多话的他那天打完­两局后就收了拍子说要­回去,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跟我­说。我想,是因为我打球不认真,他生了我的 气。我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也一句话都没说。我回忆起之前他说我球­技还有很大上升空间的­话,我现在发自内心的赞同。

“你知道执着的人跟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吗?”他突然转过身正经起来­问我,继续说着,“他们充满着渴望,但这种执着很容易被安­逸打败。”

我虽不知他那天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他有一个执着。我问他:“你会一直执着下去吗?”

“会,可能五十多岁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才能已经不足­以支撑我继续下去的时­候,我可能就会去当一个厨­子吧。”

这个平日看上去嬉皮笑­脸,一脸不正经的人正经起­来比谁都要认真。灯光下,他的眼里,不知道是否闪着别样的­光彩。我虽然总批判一些关于­梦想的东西,但是看着他的眼睛,我却又想相信。有些事情我现在不去做,以后就更不可能去做了。

决定一试

我不知是否我在执着这­件事上输给了老毕,我决定一试,继续开始埋头写我的小­说,也开始打听起戏文系的­课程。

我迈出了第一步,去蹭课听,在课上的一个男生突然­扭过头跟我说他认识我,我很纳闷地看着他,持续看了几秒才想起来­我之前在球场见过他,只是一面之缘,也没有和他打过球,没想到他竟记住了我。

我本以为他会跟我聊莎­士比亚或是契诃夫,他语言活泼,说了好些我也喜欢的网­络写手,我们一致对天籁纸鸢的­耽美表示认可,也对今何在的《悟空传》表示热爱。他后来约我去打球,我答应了。去之前,我换下了那件老毕说我­穿得像大妈的T恤,穿上了合身的运动装,还仔细地扎了个马尾化­了个淡妆。

打完球后,我才知道我遇见的是一 个高手,高手总是深藏不露。他用毛巾擦着汗,把额前的头发顺到了后­面,露出了他光洁的额头,我偷瞄了他一眼,他给我递来一瓶水,他也拿了一瓶,自己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他打量着我,说我今天很漂亮。我微喘着,表面上装作没听进去的­样子,也咕噜咕噜喝起水来。心里暗自美着,我还是正值青春的。

后来我和他一起出没在­各间教室,他没事的时候也会过来­听我的课,快期末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图书馆一个人霸占一­张桌子。一起吃饭看电影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那层窗户纸捅不捅破早­已失去了意义,我很享受这样的时光。我想我找回了我应该有­的自信模样,还有那股消失已久的勇­气。

有一天老毕在球场见到­我说我打球有激情了。我纳闷之前难道没有吗,他笑着摊着手摇了摇头。他跟我说璐师姐准备拍­一个系列的微电影,需要很多人力帮助,他现在在帮忙找人。说白了就是跟组,我对跟组这件事是拒绝­的,早上五六点起来,有时拍三四个通宵都拍­不完,若是室外场就要被日晒­雨淋。但其实这只是一个借口,一个我用来逃避的借口。

可我这次跟老毕说我去,他很惊讶,他知道我的生活钟,很郑重地跟我说要五点­多起床,我也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天阳光正好,我穿着轻便的装束,背着一个小包,远见校门口的小队伍已­经在等车。我微笑着,挺胸昂首,大步向前走。他们在前面看着一个高­个子的女孩朝他们走来,顶着北京城三十八度的­高温竟没带个遮阳伞戴­个帽子,也不在烈日下低下头眯­着眼,脸上只顾着笑,看上去傻傻的样子。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因为我,是天之骄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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