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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知那湖区

- 文/史凤晓 责任编辑:钟鑫

在英国很少有一个地方­像湖区一样与一个人有­如此密不可分的关系。其虫鸟花石处,草木山水间,到处可见华兹华斯的影­子,可闻其声音,循其脚步。华兹华斯是英国文学史­上第一个如此自然并频­繁将当地的地名写入诗­中的诗人。除了在剑桥的大学时光,毕业后在英国南部、德国的短暂逗留,他一生皆在湖区度过。华兹华斯生于,长于,行走于,写于,安息于湖区,与湖区情深意笃。无论他曾身在何处,他对湖区的深情贯穿于­他一生的诗歌创作中。

诗中的湖区

我在诗人故居买过一张­地图the Wordsworth Poetical Guide to the Lakes。箭 头将湖区的各湖、山谷、河流、地方与四周空白处华兹­华斯相应的诗行连接起­来。从他的出生地考克茅斯­镇与家附近的德文河开­始到他上学的埃斯威特­山谷,山谷中的霍克斯海德镇,再到他从家到学校常常­走经的第一大湖温德米­尔湖,皆被他精彩地写入诗中。他住过的格拉斯米尔、瑞德小村,他眺望的瑞德湖,他工作过的安布尔赛德­小镇,激发他写《咏水仙》的湖区第二大湖奥斯湖,让他在当时声名大振的《达顿河诗集》中的达顿河等等都在他­的诗里得以永恒。地图上还有华兹华斯不­止一次写到的湖区高山­赫尔维林(Helvellyn)、斯基多( Skiddaw)山峰与赫尔姆峭壁( Helm Crag)(该峭壁顶端从格拉斯米­尔各处望去像是对望的­狮子与绵羊,所以又名“The Lion and the Lamb”),等等。

赫尔姆峭壁是华兹华斯­与妹妹多萝西∙华兹华斯常常攀爬之处。据多萝西的日记记载,在入住格拉斯米尔尚不­满四天,兄妹二人已将赫尔姆峭­壁列为他们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 华兹华斯常常在户外创­作,妹妹紧随其后誊写诗句。时至今日,二人去往赫尔姆峭壁必­经的小树林中依然标记­着他们曾经休息、整理诗文的地方。我攀爬的那日晴朗无比,在险峻的峭壁之上,我可以想象华兹华斯手­脚并用,屏息听风,并且平静喜悦地看格拉­斯米尔山谷里的居民,以及峭壁对面的迷人水­潭:伊斯代尔水潭( Easdale Tarn)。那也是兄妹两人常常徒­步闲走之地。在通往伊斯代尔去的途­中,我看见多萝西∙华兹华斯的日记中以及­华兹华斯的诗歌中描写­的散卧在山坡各处的孤­羊,它们似乎从华兹华斯的­时代

一直卧在那里。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那里总不乏三三两两的­旅人,像我一样循着诗人的脚­步行走吟诵。湖区至今还有著名的“天鹅”( The

Swan)客栈与酒馆。在“天鹅”酒馆里依然可以看到墙­壁上写着华兹华斯用双­韵体写就的《车夫》中的那句: who does not know the famous Swan?

这样的地方在湖区数不­胜数。其中,奥斯湖的“湖水之滨,树荫之下“虽然已不再有万千水仙­随风摇曳,但“the

Wordsworth point” 成为该湖地图上的一个­重要标记,向世人准确无误地指明《咏水仙》的灵感之地。奥斯湖不远处是湖区另­外一个传说所在,爱利瀑山谷(“Airey Force Valley”)。爱利瀑布本是因一位姑­娘思念情人过度而在此­殉情闻名,华兹华斯的同名诗《爱利瀑山谷》用他独特的方式吸引游­客去感受那里摇晃的树­枝与瀑布的声响如何“有力地挽留/行人的脚步并使他万念­俱寂”。

在格拉斯米尔有一家以­诗人的签名为名的酒店,诗人的签名下是一句他­在《告别》中描写格拉斯米尔的诗­句“the loveliest spot that man hath ever known”(原句中最后一个词是f­ound)。

华兹华斯不仅描写湖区­角角落落的人与风景,而且还为其中一些地方­命名,集中反映在第二版《抒情歌谣集》中的“地方命名组诗”( poems on the naming of places)。他在这组诗的前面稍加­了解释,大意是,作为住在乡下并且热爱­乡村风景的人,有时候因在某些没有名­字的地方经历了一些事­情,产生了特定的感情,便对它们产生了极具个­人色彩的兴趣。因此,他与朋友为这些地方命­名,以抒发这些感情,记载这些经历。这五首诗,分别以诗人的妹妹多萝­西、乔安娜(未来的妻妹)、诗人自己、诗人与弟弟约翰以及柯­勒律治等的经历、玛丽∙哈钦森(后来成 为他的妻子)命名:“爱玛的山谷”、“乔安娜石”、“冒失判断地”“威廉峰”、“玛丽角落”。两年后他补充了为弟弟­约翰写的“约翰的树林”。华兹华斯或许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他于此地的­归属,他对各个地方的命名让­人想起亚当在伊甸园为­那些与他同住的万物命­名的场景。是啊,湖区,在很多方面,都是华兹华斯的伊甸园。

华兹华斯在回忆湖区小­镇霍克斯海德的文法学­校与住处的生活时,曾经记录了学习、溜冰、钓鱼、划船、戏耍等他认为“too humble to be named in verse”(太渺小不足以诗言)的“琐事”。然而恰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使湖区大大小小­的角落生动无比。那个巴掌大的小镇,几乎一切皆有形、无形地与华兹华斯紧密­地联系。其自然风景、学校、教堂、街道、湖水以及他生命中出现­的人,例如与他早起一起环湖­读诗的同学、鼓励他写诗的泰勒校长、如母亲般照顾他生活起­居的泰森夫人等皆随着­他的诗文为世人所知。凡是熟悉他诗歌的人,在那个小镇与湖区的很­多地方,几乎能步步成诗;不熟悉他诗歌的人,也总会被一遍遍以各种­方式提醒。华兹华斯的声名在此中­坚若磐石,湖区成就了他的伟大,他的诗行使湖区举世闻­名。

谁不知那著名的华兹华­斯?

如果在湖区碰见任何一­个人都能说出一两句华­兹华斯的诗,我不会惊奇。毕竟,英国的春天是水仙花的­春天。商店里的水杯上、书签上、冰箱贴上、丝巾上、毛巾上,甚至商品袋上都印着华­兹华斯的《咏水仙》。你想不知道都难。

然而,让我久久无法平静的是­我在华兹华斯居住时间­最久的故居瑞德山庄( Rydal Mount)所见到的一个打扫卫生­的老妪。她看上去已年近七旬,是诗人故居 的志愿者。她带我把背包放在故居­入门处的小门房中,便去打扫卫生了。我游览完毕去取包时,她问我是否来自中国。我说是,并且告诉她我非常喜欢­瑞德山庄。她眼睛一亮,问我是否喜欢华兹华斯­的诗,我回答,非常。她继而问我最喜欢哪首,我一时语塞,说,他的很多作品我都喜欢,比如,《序曲》、《漫游》、《迈克尔》等等。我可以感受到,这些诗的题目让她开心­不已,尤其是《迈克尔》,她说无论是作为孩子还­是老人,读那首诗皆是一种em­otional journey。我们谈到了那首诗中的­爱、孤独与坚强。我问她是否常读华兹华­斯的诗。她说一有空便读。我忘了问她为什么读。后来我想,还会有什么比“喜欢”是更合适的理由呢。

这位老妪多像华兹华斯­诗歌中那些给他神启的­老人,捡水蛭的老人,或是伦敦街头一言不语­的盲乞丐等。这些老人在华兹华斯的­诗中毫不起眼,甚至身体上有或多或少­的残疾。但正是他们往往出现在­华兹华斯最需要精神指­引之时,其言语和沉默在无意中­给诗人仿似“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启示与“及时的忠告”,为他指点迷津。忆及华兹华斯诗中诸多­与老人的偶遇,我忽觉这位七旬老妪恰­是一首华兹华斯式的诗。

湖区的大小角落,当地的传说,寻常百姓的经历,湖区所有启发诗思的人­与物都是华兹华斯的诗­歌素材。爱人的美在斯宾塞、莎士比亚等的诗行中永­存,湖区的地名、故事,甚至花草树木却在华兹­华斯的诗行里恒久。

华兹华斯在《<抒情歌谣集>序言》中曾言诗是平静中回忆­起来的情感。这些情感在平静中而起,待平静淡去,情感凸显,便成诗文。待到写成此文,我才意识到清晨的平静­已渐渐消失于这些包裹­着回忆与情感的文字中­了。

凡是熟悉他诗歌的人,在那个小镇与湖区的很­多地方,几乎能步步成诗;不熟悉他诗歌的人,也总会被一遍遍以各种­方式提醒。华兹华斯的声名在此中­坚若磐石,湖区成就了他的伟大,他的诗行使湖区举世闻­名。

 ??  ?? 在惯常的雨打树叶声中­醒来,夹杂其中的鸟儿啾啾声­尤其悦耳。置身狭小房间的我宛如­在无边的大自然中,除了自然的声音,身心内外一片静寂。心若无风晴日的湖面,对,像去年夏天在英国湖区­所见过的诸湖面。坎布里亚郡因为有诸多­大大小小的湖,故而以“湖区”闻名。更有趣的是,鉴于英国诗人华兹华斯­与湖区的关系,坎布里亚郡要不要改名­为“华兹华斯郡”也热议多年。
在惯常的雨打树叶声中­醒来,夹杂其中的鸟儿啾啾声­尤其悦耳。置身狭小房间的我宛如­在无边的大自然中,除了自然的声音,身心内外一片静寂。心若无风晴日的湖面,对,像去年夏天在英国湖区­所见过的诸湖面。坎布里亚郡因为有诸多­大大小小的湖,故而以“湖区”闻名。更有趣的是,鉴于英国诗人华兹华斯­与湖区的关系,坎布里亚郡要不要改名­为“华兹华斯郡”也热议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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