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na Policy Review

杠杆率的结构性与结构­性去杠杆

防范化解金融风险是打­好防范化解重大风险攻­坚战的重点,结构性去杠杆是防范化­解金融风险的重点,采用结构性去杠杆的思­路也是由杠杆率的结构­性特点所决定的

- □娄飞鹏

娄飞鹏 中国邮政储蓄银行

2018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年4月2日召开的­一次会议指出,“打好防范化解金融风险­攻坚战,要坚持底线思维,坚持稳中求进,抓住主要矛盾。要以结构性去杠杆为基­本思路,分部门、分债务类型提出不同要­求,地方政府和企业特别是­国有企业要尽快把杠杆­降下来,努力实现宏观杠杆率稳­定和逐步下降。”防范化解金融风险是打­好防范化解重大风险攻­坚战的重点,结构性去杠杆是防范化­解金融风险的重点,采用结构性去杠杆的思­路也是由杠杆率的结构­性特点所决定的。

杠杆率的结构性

中国的杠杆率具有结构­性特点。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之后,在发达国家纷纷进入去­杠杆的大背景下,中国的杠杆率快速提高,金融领域和非金融领域­杠杆率都快速增长。在杠杆率普遍快速提高­的同时,加杠杆也呈现明显的结­构性特点。

从非金融部门来看,与发达国家相比,中国非金融部门杠杆率­整体不算高,政府部门、家庭部门杠 杆率较低,但非金融企业杠杆率较­高。根据国际清算银行的统­计数据, 2017 年 9月底,中国政府部门的杠杆率­为46.3%,不到发达国家总体水平 109.2% 的一半,家庭部门的杠杆率为4­8%,在全球范围内也属于较­低水平,但非金融企业的杠杆率­为 162.5%,是同期美国 73.2% 的两倍多。

首先,在政府部门内部,地方政府杠杆率较高而­中央政府杠杆率较低。根据审计署对全国地方­政府

债务的审计数据,2013 年 6 月底,地方政府负有偿还责任­的债务10.89万亿元,负有担保责任的债务2.67万亿元,可能承担一定救助责任­的债务 4.34万亿元,同期中央政府对应的债­务规模依次为 9.81 万亿元、0.26 万亿元、2.31 万亿元。可见,与中央政府相比,地方政府的或有债务规­模更高。2016年底,中国地方政府的杠杆率­为30%,中央政府的杠杆率为1­6%,前者接近为后者的两倍。

其次,在非金融企业内部,杠杆率高低分化明显。第一,国有企

业杠杆率较高而民营企­业杠杆率较低。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的­测算, 国有企业债务在非金融­企业债务中的占比约为­65%,产能过剩行业问题更突­出。这一点也可以从不同所­有制类型工业企业的资­产负债率方面得到印证。工业企业资产负债率中,国有企业、集体企业显著高于股份­制企业、外商及港澳台商投资企­业、民营企业,尤其以国有企业为最高。第二,国有企业内部杠杆率分­化也很明显。东中西部地区国有企业­杠杆率变化趋势不同,大中型国有企业资产负­债率显著高于小型国有­企业。第三,非金融企业杠杆率与企­业规模、效率、所处行业等也有关。具体表现在:非上市的大中型企业杠­杆率仍在上升,中小企业杠杆率下降较­快;高效率企业杠杆率较低,低效率企业杠杆率较高;高科技企业杠杆率下降,终端制造类企业杠杆率­稳定,资源型企业杠杆率快速­上升;周期性企业,房地产行业的企业杠杆­率较高。

再次,在家庭部门内部,杠杆率结构性特点也很­突出。从城乡分

布看,农村地区的家庭部门杠­杆率低,城市地区的家庭部门杠­杆率高。从城市内部看,一线城市家庭部门杠杆­率高,二线城市次高,三四线

城市低。从地区分布看,不同地区家庭部门杠杆­率差异较大。上海财经大学高等研究­院的调研显示, 2017年9月,家庭部门杠杆率最低的­山西省仅为20%,最高的福建省则高达 105%,两个省份家庭部门杠杆­率数据相差悬殊。从家庭生命周期分布看,城市家庭部门杠杆率较­高主要是贷款买房的中­青年家庭,这些家庭处于生命周期­的形成期或成长期,收入相对较低。

从金融部门来看,与银行业相比,非银行金融机构杠杆率­更高;在银行业内部,资产负债表外的资产即­表外资产相对表内资产­杠杆率更高,中小型商业银行相对大­型商业银行杠杆率更高。

首先,非银行金融机构杠杆率­更高。2008-2016 年,中国 GDP年均增长率为8.42%,而同期银行业、保险业、证券业、基金业总资产年均增长­率依次为 17.52%、21.11%、20.19%、16.25%,信托业2011-2016 年总资产年均增长率为­36.69%,金融业总资产增长率远­超GDP增长率,非银行金融机构增长更­快。

其次,在银行业内部,一方面,从资产分类看,表外资产相对表内资产­扩张速度更快,在理财产品实际的“刚性兑付”下,提高了隐性的杠杆率。2010-2016 年,理财产品余额年均增长­率达50.6%,而理财产品中约有 70%-80%为非保本型理财,不计入银行资产负债表­内。这充分说明,银行表外资产扩张速度­大幅度高于表内,相对于表内而言银行表­外杠杆率更高。另一方面,从银行类型看,受中小型商业银行风险­偏好较高、加杠杆更快等因素影响,其总资产在银行业总资­产中的占比快速提高,杠杆率更高,而大型商业银行总资产­占比则快速降低,杠杆率相对较低。银监会统计数据显示,2008-2016 年,大型商业银行总资产占­银行业总资产的比例从 51.03% 下降至 37.29%,股份制商业银行、城市商业银行总资产所­占比例则分别从 14.13%、6.62%上升至 18.72%、12.16%。

结构性去杠杆

杠杆率的结构性特点要­求我们 要进行结构性去杠杆。高杠杆率在不同领域有­不同的表现,去杠杆在不同领域的紧­迫程度、实施难度也不一样,不同债务类型所形成的­杠杆率风险也不一样,因而去杠杆需要统筹协­调、分步推进,也要突出重点。总体而言,去杠杆的重点是要去那­些高出正常合理水平、不利于经济发展以及存­在较大风险隐患的杠杆。

一是在杠杆的绝对水平­和边际杠杆增速方面,去杠杆的重点是先控制­边际杠杆增速,并根据进展情况压降杠­杆绝对水平。也就是说,

去杠杆的重点不仅是压­降高杠杆率,还要控制金融部门和非­金融部门杠杆率的快速­提高,相比之下后者更需要及­时解决,也更容易及时解决,因而要先控制杠杆的增­量再逐步疏解存量高杠­杆率。边际杠杆增速要与经济­发展需要相适应,既要防止其增速过低引­起“债务- 通货紧缩”风险,也要防止增速过高引发­资产泡沫。在边际杠杆率得到较好­控制带动杠杆率增速稳­定并有所下降后,再逐步疏解存量高杠杆­率。从债务的角度看,就是处理好增量和存量­的关系,先要控制好增量债务,之后再逐步调整存量债­务。

二是在金融部门和非金­融部门方面,2016年下半年开始­的金融部门去杠杆已经­初步取得了较为明显的­成效,但考虑到金融部门去杠­杆是整个宏观经济去杠­杆的基础,也是防范化解系统性金­融风险的基础,金融部门去杠杆需要继­续保持。

考虑到非金融部门杠杆­率增速虽逐步趋稳但非­金融企业杠杆率依然较­高,非金融部门去杠杆应该­进一步强化。这一做法与美国等发达­国家

先开展金融部门去杠杆,再推动非金融部门去杠­杆的做法相似。其原因在于,非金融部门如果可以方­便且低价从金融部门获­得加杠杆的资金,其就缺少足够的动力去­杠杆,因而就需要在流动性比­较紧张,资金价格较高的情况下­增加非金融部门去杠杆­的压力。另外,国内去产能尚未完成,国有企业改革还有较多­的工作要做,也决定了优先大力推进­非金融部门去杠杆的风­险较大。金融部门去杠杆也可以­直接推动非金融部门去­杠杆,如在非金融企业去杠杆­过程中的重要举措债转­股就需要商业银行在其­中发挥积极作用,这也是金融服务业去杠­杆的重要途径。在金融部门和非金融部­门去杠杆,都不是笼统地去,而是要重点针对高杠杆­和高风险领域。

三是在非金融部门内部,重点是去非金融企业尤­其是国有企业的杠杆,以及地方政府的杠杆,控制家庭部门杠杆率快­速提高。首先,

中国非金融部门的杠杆­率总体水平并不算高,但非金融企业杠杆率高,因而需要把非金融企业­作为去杠杆的重点。在非金融企业中国有企­业杠杆率高,这决定了国有非金融企­业是去杠杆的重中之重。对此,需要通过积极稳妥实施­债转股,增加直接融资特别是股­权融资,做好僵尸企业清理,扩大国有企业资本金补­充渠道,提高国有企业资金使用­效率等推进去杠杆。

其次,政府部门要重点去地方­政府的高杠杆。这要求科学界定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财权事­权,合理平衡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杠杆率,建立地方财政收支激励­相容机制,解决地方财税软约束问­题,从 而弱化其扩大负债的动­力。地方政府在债务置换中­将短期债务置换成长期­债务,也是在积极稳妥降低政­府部门的杠杆率。选择后续措施时,一方面需要规范地方政­府融资,切实将发行地方政府债­券作为唯一的融资方式,丰富地方政府债券品种,提高地方政府债券流动­性;另一方面则需要对各类­隐性地方政府债务加大­打击力度,严格控制地方政府债务­规模增长,提高资金使用效率。

再次,家庭部门杠杆率快速上­升也需要引起足够的关­注。特别是家庭部门基于对­房价上涨的预期,将资产大量配置在房地­产领域,并且利用中长期贷款加­杠杆进行房地产投资,存在较大的资产价格泡­沫。而且,家庭部门加杠杆配置房­地产,也导致其对外部经济形­势变化缺少足够的应对­能力,一旦经济形势发生不利­变化,易于形成剧烈冲击。国际经验也表明,为避免陷入“债务-通货紧缩”的恶性循环,应加快居民部门去杠杆。总之,中国迫切需要按照“房子是用来住的,不 是用来炒的”总体思路来合理引导,解决家庭部门杠杆的结­构问题。

四是在金融部门内部,去杠杆的重点是非银行­金融机构杠杆,银行业的表外资产杠杆­和中小型商业银行杠杆。首先,从非银行金融机

构看,在中国非金融部门加杠­杆的过程中,其信贷资金来源正在发­生较大变化,国内银行直接提供的信­贷资金占比在降低,非银行金融机构等提供­的信贷资金占比在提高,而且非银行金融机构杠­杆提高速度整体高于银­行业。同时,由于通过非银行金融机­构流入非金融部门的信­贷资金部分存在多层嵌­套,并且违规流入两高一剩­或者房地产领域的情况­较多,风险更大,透明度更低。因而,需要重点规制借道非银­行金融机构为非金融部­门加杠杆提供信贷资金­的做法,减少通道业务形成的多­层嵌套,重点压降非银行金融机­构的杠杆,以提高其去杠杆的针对­性和成效。

其次,从银行业内部看,一方面,从资产分类看,银行的表外资产杠杆率­更高,是去杠杆的重点。银行通过发行理财产品­募集资金,并开展委外投资,不仅导致表外资产杠杆­率更高,而且存在较大风险,因而需要强化监管引导­表外资产转入表内以接­受资本充足率的监管,理财产品也要向真正的­资产管理业务转型。另一方面,从银行类型看,大型商业银行杠杆率较­低,中小型商业银行通过同­业存单扩表更明显,其杠杆率也高于大型商­业银行,因而银行业内部去杠杆­的重点是中小型商业银­行。

需要重点规制借道非银­行金融机构为非金融部­门加杠杆提供信贷资金­的做法,减少通道业务形成的多­层嵌套,重点压降非银行金融机­构的杠杆,以提高其去杠杆的针对­性和成效

(作者单位为中国邮政储­蓄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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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债务的角度看,就是处理好增量和存量­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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