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na Report

实现这个新目标到底有­多难?

“12亿千瓦以上”这一目标完成后,中国在实现碳中和的道­路上向前迈了一大步,但就“低碳化”“无碳化”目标而言,也仅仅是第一步。

- 文︱《中国报道》记者左琳陈珂

2020年12月12­日,习近平主席在“气候雄心峰会”上通过视频讲话宣布了­中国最新的 2030 年气候目标。这是过去3个月中国第­二次提升气候行动承诺。在多个更新的 2030 年气候目标中,包括单位国内生产总值­碳强度、非化石能源比重和森林­蓄积量目标,力度均超越2015年­国家自主贡献目标(NDC)中的各项目标,并且,首次把风电和太阳能装­机目标纳入NDC中—— 2030年中国风电、太阳能发电装机总量将­达到 12亿千瓦以上。根据2015 年 12月 12日通过的《巴黎协定》,各国根据自身情况提出­应对气候变化的国家自­主贡献目标(NDC),全球每 5 年进行一次盘点并尽可­能逐渐加强这些承诺的­力度。中国于 2015 年向联合国提交了自己­的第一份NDC文件,包含 2020 年和2030 年气候行动目标。

那么,距离 2030 年还有不到10 年时间,“12亿千瓦以上”这一目标能否如期实现?这一目标对2060 年前实现碳中和意味着­什么,在应对全球气候变化方­面起到什么作用?

挑战有多大?

这一目标意味着,到 2030 年,我国风电、太阳能发电装机目标要­接近现有规模的3倍,相当于美国目前全部发­电装机规模,超过了目前全球风电、光

伏的装机规模。这也意味着,我国风电和太阳能发电­在过去快速发展的基础­上,未来10年仍要实现持­续的高速发展。

光伏产业是中国领先美­国且具有极大竞争优势­的产业。“如果单从光伏组件生产­产能方面来说,是没有问题的,但制造端只是其中一个­环节。要整体完成这个目标,我认为也还是存在一定­难度的。”光伏组件生产供应能力­排名全国第三的天合光­能股份有限公司的一位­高管对《中国报道》记者分析说,目前单从原材料供应商­方面的产能问题就比较­大,生产组件的关键原材料——玻璃、电池片等的产能跟不上。同时,由于国家环保和产能置­换的要求,在能耗水平和环保水平­等各方面都要达标。另外,从电网端来看,是否有能力充分消纳急­速增长的发电量也是一­个很大的考验。目前,电量生产地和消耗地之­间的资源也仍然存在不­匹配的现象。尤其是, 2021年是光伏发电­脱离补贴进入平价时代­的第一年,这对于发电企业来说更­是挑战。

上述高管提到的消纳问­题,不只存在于光伏发电领­域,在风电领域也较为突出,以至于“弃风”“弃光”现象难

以根除。数据显示,我国一些区域的弃光率­和弃风率仍较高,如2019 年西藏弃光率达24.1%,新疆弃风率达 14%。

除此之外,不论是对于行业还是企­业,风电及光伏发电也存在­其他发展阻力,包括与传统煤电存在利­益冲突、土地利用不充分、补贴资金缺口大等诸多­不确定风险。

在土地方面,中国能源研究会常务副­理事长、资深研究员周大地告诉《中国报道》记者,一方面是与土地保护之­间有分歧,另一方面是没能得到充­分利用,以屋顶光伏项目为例,“很多人会因为房子外观­和安全性等方面犹豫,特别是在城市里,房屋所有权等各种障碍­导致项目难以实施。”周大地表示,“初步核算,我国现在约有600 亿平方米的房子尚待利­用,这些至少可以安装10­亿 ~20亿千瓦的光伏设备。”

补贴资金缺口问题则更­为久远。按照《可再生能源法》的有关规定,我国自 2006年起对可再生­能源发电实行基于固定­电价下的补贴政策,补贴资金来源是随电价­征收的可再生能源电价­附加。然而,由于可再生能源电价附­加入不敷出,长期以来都存在较大缺­口,导致部分可再生能源发­电企业未能及时获得补­贴。数据显示,截至2019 年底,我国可再生能源补贴资­金缺口已达3000亿­元以上,也给可再生能源发电企­业带来了资金难题。

问题并非不可调和

这些问题并非不可调和。在周大地看来,保护土地和发展可再生­能源之间并不是相互矛­盾的,而是相互促进的。“绿色发展不等于不发展,我们更希望发展对自然­资源的使用和破坏最小­化、产生的效益最大化。”周大地指出,光伏还会促进一些地区­的水土保护、增加当地植被覆盖率、缓解地表水分蒸发等,如在青海推行的“光伏+”模式,光伏

板的铺设减小了风对植­被的影响,清洗面板的水会下渗到­草地里,加上光伏本身的遮蔽性,提高了地下水的保存能­力,改善了当地环境。

中国能源研究会常务理­事、国家应对气候变化战略­研究和国际合作中心研­究员李俊峰认为,最重要的还是要“采取更加有力的政策和­措施”,包括强化消纳、落实土地政策、强化地方的主体责任、做好统筹规划以及把此­前的欠账补上。

“一旦企业的资金链出现­断裂风险,积极性势必会受到影响,所以政府应该做出表率,积极解决补贴问题。”李俊峰表示,地方政府也应承担责任,变被动消纳为主动消纳。同时,若要完成“12亿千瓦以上”这一目标,就要对发电装机和发电­量做好规划衔接和安排。

中国社会科学院生态文­明研究所研究员陈迎也­认为,技术不能解决一切问题,确实需要政策的引导鼓­励来保驾护航。

“比如有没有合适的价格­机制鼓励低碳技术的应­用,企业能在碳排放交易中­获利,就有动力去开发技术;对某些处于发展初期的­新能源进行大量补贴,也是通过政策引导培育­市场、促进应用,当市场达到一定规模、成本低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可以进入无补贴时代­了。”陈迎表示,包括在与传统能源的矛­盾方面,也可利用政策进行调节,“通过碳定价(Carbon Pricing)给高碳能源施以一定压­力,减排政策收得越紧,高碳企业的压力就越大,就能越快退出。因此我们要做好配套政­策,根据提前碳达峰

和碳中和的新目标理顺­并健全相关的政策体系。”而且,一些问题的解决方案已­经在向前推进。就在峰会之后,财政部、工信部、科技部、生态环境部、国家能源局、交通运输部、住建部等多个部委相继­表态,或发布利好政策,或透露政策动向。

例如 2020 年 12 月 16 日,工信部就《水泥玻璃行业产能置换­实施办法(修订稿)》公开征求意见,文件中就明确表示会挪­去光伏玻璃生产产能置­换这个“紧箍咒”,这也将大大促进其产能。国家能源局新能源司副­司长任育之在12月 10日也透露了国家能­源局将陆续出台扶持光­伏产业发展的一系列政­策。

总体来说,完成这个目标我们充满­信心。

李俊峰对《中国报道》记者预测, “十四五”期间,若能保持过去的增长速­度,风电每年装机容量平均­可以达到3000万千­瓦,光伏可以达到5000 万千瓦,到 2030年累计装机容­量最低可达12.5 亿千瓦至 14.5 亿千瓦。“我们很少在目标中提及‘以上’,这就说明‘12亿千瓦’是较为稳妥的目标,只要努力就可以实现,并且是可以突破和超过­的。”李俊峰相信,中国在作出承诺时已经­做好了周密计算,包括对困难的充分预计。“我们业内都对行业的光­明前景充满期待,未来10年将是发展高­峰期,可以说是黄金10年。”天合光能上述高管表示。

这仅仅是第一步?

“12亿千瓦以上”并不等于发展的终点。受访专家均认为这一目­标完成后,中国在实现碳中和的道­路上向前迈了一大步,但就“低碳化”“无碳化”目标而言,也仅仅是第一步。

李俊峰表示,虽然到 2030 年,非化石能源占一次能源­消费比重将达到 25%左右,但化石能源占比依然有­75%,距离实现碳中和还很遥­远。他认为,中国的新能源发展与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之间­依然存在差距。“日本、欧盟、英国都宣布在 2050 年底之前达到碳中和,我们是 2060 年。但我们也积累了很好的­经验,虽然晚了一点,但也能够实现。”这一差距体现在意识不­到位,而非技术层面,因此接下来从企业到个­人都应该提高认识、行动起来,加速能源革命。但如此一来,我国的电力系统就要面­临大幅改造。

周大地表示,我国的电力系统是建立­在以煤炭为主的火电,加上部分水电和核电的­系统下,这种运行特点及态势和­以可再生能源——特别是太阳能发电和风­电为主的电力系统的运­行特点相比,有很大区别,牵一发而动全身。要使整个电力系统更安­全、更稳定地运行,需要整个电力系统在储­能、运行调度上共同努力,煤炭的作用要从过去的­发电为主逐渐转变为向­可再生能源提供支撑,增加储能。

化石能源退出并非一日­之功,李俊峰认为,传统能源企业要积极转­变观念,加快自身转型的步伐,国家也要在确保能源安­全的情况下,确保化石能源主动、有序退出。

陈迎也表示,在碳中和目标下,控煤进程困难漫长,煤炭产业逐渐萎缩是必­然的,因此要对行业转型的难­度有充分认识。“政府和全社会要创造新­的就业机会,国际上有一个词叫‘公正转型’,就是在转型过程中兼顾­社会公平,对利益受损的群体进行­制度保障,避免激化社会矛盾。”她认为,减排是重要目标,但不是唯一目标,在转型中,很多利益需要均衡考虑。“不过我们不能因为有这­样的困难就停止前进,要在努力的过程中妥善­处理各方矛盾。”责任编辑:何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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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 2030年,我国风电、太阳能发电装机目标要­接近现有规模的3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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