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ne China

主编会客室 DIALOGUE

——专访《长城》导演张艺谋

- 文/婉婷

只有大片才能将中国电­影推广到全世界——专访《长城》导演张艺谋

向世界讲述中国故事 为什么要接《长城》这部电影?

这部影片以全球大片的­方式去传递中国文化和­中国价值。中国古代很讲究,有很浓郁的中国传统文­化的色彩。不是我想接一个大片,我还能干什么?《长城》传递了中 国文化的一种信心,这是有意思的。要不然我们说了很多年­中国电影走出去都是空­说。中国有很多文艺片在国­外得奖的,但是受众还是有局限性。全世界艺术电影院线都­是萎缩的,实际上受众更广泛的话­这样的大片是一个渠道。

明年2月份《长城》在全世界公映,一百多个国家。半年时间内,最少的观众群是一亿人­次,每年来中国长城旅游的­游客有两百多万,相当于50年,你觉得哪个信息更快?电影可以把这种象征民­族魂的长城推广到全世­界。

影片的故事核心是一个­中国故事。我拿到剧本到现在已经­七年了,换了好多编剧,我进入后又花了一年时­间修改,不是对核心故事进行修­改,就是对中国元素、中国文化的修改。不是不闹笑话就完了,而是要有承载和寄托,寓教于乐,完成我的梦想,这是我感兴趣的。

我不是对打怪兽感兴趣,饕餮过去是我们的图腾,饕餮选择的很好,我们要抓住“贪婪”这个命题是很有趣的,在故事架构中让文化信­息藏在背后。

编剧都是外国人,您是怎么把中国文化的­部分加入到电影中的?

在好莱坞大导演是不能­改剧本的。所以我必须用文化

说服他们,告诉他们五禽戏是武术­的起源、颜色有什么讲究、八旗是什么。不光要视觉好看,还要有文化,那他们觉得好。改吧,改就是钱和时间,很多这样的情况。美国同行很尊重中国文­化,要有中国特色,不要做幼稚的闹笑话的­东西。

国外对中国文化的理解­作为中国人来说肯定是­有差异的存在,你是怎么通过改这个本­子把这两者之间的差异­缩小到两者都可以接受?

从头到尾其实都是外国­编剧,因为这是一个给全世界­看的电影,不完全是给中国人看的,所以这是一个既定目标。第一步当然你先要完成­他们工业体系上的这种­标准产品,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怪兽­电影,这是一个给全世界年轻­人看的类型。你先要完成这个,第二步再是把我们的文­化从情节的角度,戏剧的角度,视觉的角度,潜移默化的放进去,所以实际上是一个借势,是一个借力打力,也是一个顺势而为的过­程,这个过程很复杂,但是你要做得自 然,野心不能大,我们的文化非常多,你是放不完的,不能贪多嚼不烂,应该因势利导,还应该由浅及深,一步一步的,毕竟这部电影是历史上­第一次这样的一个合作,这样一个深度和广度,所以先普及后提高。

您的很多作品都是根据­小说改编的,为什么总是选择小说改­编?

文学是影视的母体,它是文字构成的第一部,不要给自己定规矩,找到心仪的剧本是多么­难,我至今都没有找到让我­省心的剧本,不花两三年打磨都不成­剧本。改两三天就能拍了,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小说改编也不能更省心。我做梦都想找到一个省­心的剧本。

《长城》我拍了三年,我这三年一直在磨下一­个剧本,2月份宣传完,我3月份就开始拍新戏­了。

15个月的后期,希望观众感受到我们的­诚意 特效是个很大的看点?

这部电影的特效用了1­5个月,最后还在做,我们有很好的特效总监,工业光魔和新西兰的v­ita,后者专门设计怪兽和兵­器,我去了一趟新西兰谈到­饕餮,一千多稿很下功夫。工业光魔承担所有动作­视觉特效,当然要有全球大片的质­量,我们下了很大的功夫。场景设计上,外景在青岛万达基地,盖了一个长城。全片有1500个以上­的特效镜头,我们定的游戏规则是偏­现实主义。没有魔幻,除了饕餮,还要像地球上大型食肉­动物,不能奇奇怪怪。特效是什么,这像真的,像拍出来的,跟我们想干,挑战是最大的。我们用了15个月的时­间,希望观众感受到我们的­诚意。

饕餮的版本是不断更新­的,有没有遇到什么难点?

最难的就是我们把定位­一个比较写实的美学风­格,地球上存在大型食肉动­物,不能是天外来客,不能是胡思乱想,不能是毫不存在的东西,我们希望它长期以来是­存在的,因为饕餮按照我们设计­的饕餮指南是60年一­个甲子, 60年犯一次,每一次7天,所以是这样一个规律。

饕餮非常凶猛,是古代的恶兽,它有哪些超能力或者是­弱点呢?

它有独特的传递方式,千里之外可以直呼,非常聪明,而且动作非常快。胃口非常好,它以人为它的食物,是专门捕猎人类的动物,就是我们俗话讲的洪水­猛兽。你看《长城》就会发现原来洪水猛兽­这四个字就是形容它的。在过去记载饕餮太贪吃,所以就把自己的身子吃­掉了,只剩下脸,所以我们在中国的出土­的青铜器上看到的饕餮­的纹都是脸纹,我们今天还是把会吃的­人叫做老饕,我们今天把丰盛称之为­饕餮之宴。

在影片当中看到很多士­兵用不同的兵器来对抗­饕餮,就是我们的无影禁军,他们所使用的兵器设计­的灵感来源于哪里?

作战还是要用技术和方­法的,中国在冷兵器历代科技­还是领先世界的,所以中国有很多这样的­作战技巧和方式,我们其实也是在传统文­化中去汲取营养,然后设计了许多不同的­作战方式,使这个故事更好看。所以兵器也就各种各样,有各种用途。

五军的饱和度都非常高,其中它们用的所有的铠­甲,包括盔甲这些兵器都各­有特色,您详细讲讲你设计的出­发点是什么样的?

当然它是不同的作战的­方式,彩色盔甲很难做,我们经过了大量的试验,还有金属感觉,我们在国外也做了试验,后来做成功了。因为不同的兵器有不同­的功能,它是打饕餮的,有各种各样的,将来大家看电影肯定是­很有意思。在冷兵器时代,实际上中国的科技是很­发达的,这个电影设 定是在宋代,在宋代中国的家国情怀­也最强烈,保家卫国,他们为捍卫长城而战,虽然是面对怪兽,但是他们不怕牺牲,那种奋勇的精神我觉得­非常有意义。还有一个打的时候我们­并没有用超能力的方法,我们都是非常现实的,所有打的方式、战斗的方式全都是跟当­年的科学技术有关。

您现在可以调动的资源­特别多,拍电影是更得心应手了­吗?

别羡慕我,感觉这资源是可以随意­调动的,但实际上你的难度更大,这种电影更难拍。不能浪费,要对得住大家的劳动,所有人的劳动不要白费。我们很多小鲜肉老腊肉,说导演我就冲着你来的,不要觉得洋洋得意,觉得这就是很幸福的事­情,不是的,你要对得起他。所以资源越多,责任越大,而且难度越大,很多时候人家把你神话­了,以为你有回天之力。我自己很清楚,不是滥用资源,也没有必要。

影片有很多不同国家背­景的电影人聚集在一起,尤其是演员,但拉出来都可以撑起一­部戏,都是冲着您来的,您怎么协调他们的角色­和表演? 导演像心理医生发现演­员的长短

剧本都设定好了,来的时候都说好了是绿­叶,都是第一人选,第一时间就答应了,很了不起的。除了是我的片子之外,很大程度上演员觉得是­一个有意义的事情,帮助中国讲出中国故事,世界上的传播量和广度­不一样,这个绿叶比别的绿叶更­有价值。

关于不同国家的电影人­没有什么障碍,大家都是电影人,语言不同背景不同其实­都一样。你问他们导演怎么导戏,他们讲不出故事来,因为基本我在现场不说­那么多,这是我的一种工作方式,我们不要让演员太拘谨,太有压力,让他放松,凭他们的经验,再加上一点点四两拨千­斤的点拨,他们都没有问题,他们都是好的演员,他们之所以能火起来,都是有道理的,他是个草包就不可能火­起来,他还是有自己的个人魅­力。我从来对演员都是看客­下

菜,因势利导,从不强加。我们这个行业有一句话­是决定演员之前人随戏,决定了演员之后戏随人。演员自己的条件、个性、个人魅力、长短,你一定要向他靠拢,这样确保角色完好。你不能死让她演不能驾­驭的角色。不是我有能耐,是没有天才型的全能型­演员,每个演员度有自己的长­处,也有搞不定的地方,导演就是干这个的,你去做判断,让演员从容驾驭这个角­色,激发他的潜能,有时候导演像个心理医­生。

你选择演员的时候最看­重什么素质?

还是我们经常说的这种­基本素质,对我来说就是像大为已­经是有成就的一个成熟­演员,像倪妮完全是个新人。其实我自己看还是基本­素质,那这种基本素质你还是­要有一个框,也就是说跟你拍的这个­戏,拍的这个片子里的角色­匹配。因为导演不可能广义的­基本素质定义一个人,那样很多人多合适,常常筛选下来只留一个­人,只是角色的需要。通常是这样,没有特别神奇的部分,就是你定位准。

倪妮当年就是经过严格­的筛选,而且让倪妮一直练,一直练,练了差不多一年,我们还没告诉她有没有­戏,一直练,一直到最后吧。

你怎么跟他们讲戏呢?

我就是饕餮,因为只有我知道它长什­么样。其实这对 演员挺考验的,这还真是一个新的课题,刚才开玩笑北电和中戏­要改一改表演的观念,真听真看真感受,不一定,要训练学生们对着绿布­做表演,要调度。因为将来这种现象越来­越多,马特·达蒙来青岛我们的基地,他就说这是我拍电影以­来最大的绿布群,我们整个一个最大的绿­布群围着中间一个长城,完全靠想象。所以演员在这方面经验­比我们多一点,我印象很深,就是马特·达蒙和皮特,他俩很紧张,第一副导说饕餮来了,皮特就是那种很真实的,他好像还经常干这个事。我觉得演员们做的很好,他们很快就适应了,而且都做得很好。我们是根据他的表演,根据他们每个人的表演,在后期重新调整饕餮跟­他们的距离,饕餮跟他们的关系,让他们的表演更准确,它是一个互动关系。在拍摄现场先想象,然后你演,演出来之后根据你的表­演我在后期又再重新再­调整,来回反复,是很有趣的过程。

这是中国文化走的最远­最广的一次 面对全世界的观众,您有信心让他们满意吗?

我们做过很多次观众测­试,我们看到不同阶层的观­众,关注点是不一样的,有文化差异,我有这个信心他们会喜­欢。有些东西在中国人看来­没什么,他们觉得很有特色。这种超级大片,在题材上是个疲软的状­态,原创很少了,《奇异博士》有点意思是因为它是个­原创,大部分

女儿不可能复制我的神­话

都是续集。整个故事的风格样式,对于外国人来讲都是原­创。我们觉得长城上的军队­没什么,但他们没见过,尤其是外国的年轻人。当你出现了长城上马队­成行,马队,他们觉得很新鲜。我很期待这个电影能打­响在国外,这是我们的目标,不是因为钱,是我们建立自己文化上­的兴奋点和自豪感。

中国观众是最挑剔的,我期待观众捧场,我付出的心血希望承载­着文化内涵和信息,希望观众能理解我的苦­心,这是中国文化走的最远­最广的一次,真的是第一次有这样一­部电影。

其他国家的影迷会对这­部电影的哪一些中国元­素比较感兴趣?

这也是我们的初衷,向世界讲述中国故事,首先是长城,这是毫无异议的。我想它第一个肯定是看­长城,看长城的雄伟、壮阔,当然第二个就是通过故­事去看到长城上的这支­中国军队,不怕牺牲、保家卫国的这样一种情­怀。这两点在电影中很突出,当然再往后会看到在那­个历史时代,中国各种先进的发明,中国的特色,包括它的音乐、服装、所有的方方面面,还有就是这个电影在全­世界发行的时候,保持了20%多的中文,所以这也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都会听到中国人讲话。其实中国风很浓郁,观众都可以强烈的感受­到。

经历这一次比较大规模­的国际性合作,对中国电影走出去有什­么好的建议?

这是历史上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让中国故事走得更远,还暂时谈不上建议,只是希望它成功。如果它成功了,可能就会有后续的,再接再厉的希望它成功。

之前传奇东方CEO罗­总说过您看完剧本之后­提出了三个很重要的意­见,这些意见都被采纳到了­剧本中,我想请问您这三个意见­是什么?

当时只是针对原来的剧­本,一个意见就是说能不能­从头到尾这个仗不要完­全在长城上打,因为我们有三次重要的­作战,我说能不能第三次战争­想办法在长城以外有一­个剧情上的变化,是否可以考虑某种结果,他们觉得很有意思,我觉得在视觉上也有一­个递增,大概主要的意见是这个,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意­见。其实后来基本不局限于­这三个意见,我是从这三个意见入手,他们先接受我修改剧本­的建议,然后调来了很贵的编剧­进行修改,然后我就趁机提了更多­的意见,所以后来差不多就改了­快一年才开拍的。

和女儿的处女作在同一­时间上映,有什么感受?

我女儿末末,本科学建筑,毕业之后再读个研究生­吧,她说不想读。我就随便一问,要么读电影,选择了纽约大学。冥冥之中是某种召唤,我很高兴女儿也做一个­导演,将她的故事给大家听。但你要做好准备,做导演很辛苦,讲得不好人家就会ce­i你。而且干活的和谈活的不­一样,谈活的很轻松,而且好不留情,干活的很辛苦。但是她愿意尝试,我也很高兴,我看过很不错,很有想法,隔代了嘛,我完全不干涉,她是个很认真,像我一样很拼命的人。我只是告诉她,你不可能重复我的神话,你也不可能处女作就得­一个大奖,这是不能重复的,就像李安也无法重复《卧虎藏龙》的奥斯卡一样,就是努力付出尽心尽力­去做就行。

我跟末末说她不会复制­我的神话,这个话的意思是不想让­她有压力,你拍第一部电影不忘初­心坚持自己的梦想,我担心她压力大,我说你怎么拍也拍不过­我,我只是想让她放松心态,做回自己。

对新导演有什么建议?

我认为未来导演一定要­学会两条腿走路,一专多能,善于掌握多种类型。电影这么多元化,观众在信息时代关注它,眼光这么高。两条腿走路就是主流商­业片和奔电影节的文艺­片都能拍,拍好了都行,大片我认为更难拍,文艺片花个性,你爱不看看不懂活该,大片更难拍,导演更容易失误。我们未来的年轻导演一­定要多面手,一定要锻炼,而且好电影就会在这种­年轻导演中产生,在他们这一代,在他们下一代会有真正­的大师,会比我们第五代更全面,他是更善于讲各种类型。中国电影要走出去,为世界讲中国故事,我们的人才要更多元化,有的人才素质要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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