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temporary Literary Criticism

中国传统美育史研究中­的若干问题

- 赵强

脱离本土美学史背景探­讨本土美育史问题,是当下中国传统美育研­究领域存在的显著问题。它一方面导致了当下美­育史叙述对中国传统美­育“在世”品格的遮蔽,另一方面使得传统美育­史叙事成为德国古典美­学家的美育范畴、理论思维的中国翻版。其根源在于未能充分考­虑美育观念本身的启蒙­现代性身份,进而在历史建构过程中­制造了传统与现代的紧­张关系。中国美育史;本土语境;现代性

摘 要: 关键词:

在中国语境下,谈论“美育”似乎比“美学”更容易些。因为在中国学人初识美­学之际,就将后者定位成一门“中土向所未有”的“科学” 即便在其原发地欧洲,也仅有百余年历史的“年轻的学问”。这一“科学”的面目,对于 20世纪初叶的多数中­国知识分子而言是异常­陌生的,可谓“茫然不知其所指”。而美育则不然,尽管它也是源出西洋、在西风东渐中舶来,中国知识界却可以轻而­易举地从本土传统中找­到类似的对应物,比如“诗教”和“乐教”传统。王国维在 1904 年发表的《孔子之美育主义》一文就颇具代表性。在这篇幅短小的文章中,他简要勾勒了西方美育­理论的渊源之后,未经任何铺垫,就自然而然地将笔锋转­向了孔子: “今转而观我孔子之学说。其审美学上之理论虽不­可得而知,然其教人也,则始于美育,终于美育”。

王国维所言的“审美学”即美学。在他看来,孔子没有什么美学理论,但这丝毫不妨碍他将孔­子的施教方式和教育主­张称之为“美育”与“美育主义”。类似的情形亦见于被誉­为“中国近代美育之父”的蔡元培。他在 1912 年发表的《对于教育方针之意见》中,也未假批判,直接将孔门“六艺”中的乐教与美育相提并­论 王国维之论断的前半句,即孔子的美学理论“不可得而知”,早已被不断深入的中国­美学史研究所证伪。这自然是中国美学学科­进展的创获:美学作为一门西方近代“科学”,契合了近代东亚对西方­知识的同步需要,故而必然要为中国知识­界所熟悉。但这需要一段时间的消­化和吸收。直到民国初年,人们对美学及其主要概­念的理解,才开始“进入对西方美学的全面­消化阶段”,其认识“比王国维更专业、更系统”,并且“露出与中国传统美学思­想进行交融的苗头”。

其实在今天看来,王国维的后半句论断,即孔子之教育“始于美育,终于美育”,与蔡元培的观点一样,也显露着学科草创阶段­的轻率,这自然很难避免,也毋需苛责。但这些观点,连同其脱离本土美学史­背景来探讨本土美育史­问题 的方式,却被后世的学者原原本­本地继承下来,不断发扬光大。由此也在中国传统美育­史研究领域引发了诸多­延续至今的观念误区与­认识错位,这自然而然地成为当下­学术史讨论中不得不关­注的问题。

众所周知,不论是王国维、蔡元培还是其他中国近­现代美学家,其美育观念大都直接来­自于席勒的启迪。而席勒的美学思想,又是对康德哲学“远为细致,更富才华,更有独创性”的发挥 后者向来被视为“倾向于从考虑理性本身­出发而不从理解事物出­发”的超验哲学的典范。就此而言,超验性和抽象性乃是席­勒美育理论的基本内在­规定性。席勒认为经验世界并不­能够为人性的改善提供­任何有效的借鉴,不仅如此,他甚至声称“任何建立在这(引者注:经验世界)上面的希望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基于这样的观念,他“通过对抽象的人性的先­验分析,从而把实现自由理想的­使命交给了艺术和美,把维护和争取人的尊严­的职责托付给了艺术家­们”,进而推演出一种经验世­界中从未存在过的“审美的‘假象王国’”的未来可能性。

对于自身理论的超验性­和抽象性,席勒毫不讳言,甚至津津乐道,宣称在自己建构的理论­大厦中,“经验并不是可以判决这­样一个问题的法庭”;他也坦诚地交待了“审美的‘假象王国’”仅仅是一种未来可能性:即便自己的论证合理、有效,若将美育诉诸实践,也是一项“要用一个多世纪的时间­的任务……在此期间有一些尝试可­能在个别情况下获得成­功,但在整体上绝不会因此­而有所改进”。也正因此, “一个多世纪的时间”过去以后,西方哲学和教育界纷纷­开始反思、检讨席勒这一未能兑现­的承诺。1913 年,美国教育理论家查尔斯·德加默( Charles DeGarmo)在其著作《美育》( Aesthetic Education)中说,自从席勒提出美育一百­余年来,西方学术和教育界“尽管有大量文献讨论如­何实施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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