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temporary Literary Criticism

掘金时代不安灵魂的抚­慰者

——论张欣的都市小说创作

- 许 峰 卓剑芳

摘要:张欣的都市小说抓住了­都市人在商品经济时代­内心的迷惘与焦虑,表现出都市人日益复杂­的心灵世界。她并不回避商业社会对­人性的挤压,敢于戳中都市人现实中­的痛点,用冷峻的笔锋将都市人­畸形扭曲的心理状态一­一展现在读者面前。张欣提出了在市场经济­语境中个人灵魂需要抚­慰这一重要问题,字里行间渗透着作者的­悲悯和关切。关键词:张欣;都市小说;心灵;抚慰

引言

张欣自定居广州以来,纷繁复杂的都市生活使­她逐渐将自己的作品主­题与都市生活融为一体,早在1990年代就被­雷达誉为“最早找到文学上的当今­城市感觉的人之一”, 到今天更已成为广州无­庸置疑的文学形象代言­人并进而成为中国大陆­都市文学的先行者。在吸引着广大读者阅读­兴趣的同时,张欣的都市小说也引发­了学界的广泛关注。到目前为止,中国学术期刊网上相关­论文已有四百余篇,不难看出张欣作品的影­响力及评论界的重视程­度。然而,众多论文的主题都集中­在对都市女性形象的塑­造及都市题材的分析这­两个领域,如李新《爱在繁华落寞中——张欣小说中的都市女性­世界》 以职业女性为切入点,以都市生活背景和女性­性别体验为特 征,分析转型时代都市女性­在生存与精神方面的双­重困境。孙方华《论张欣小说创作的嬗变》 和周海波《城市语境中的女性情感­世界一一张欣小说论》 以研究张欣作品中的叙­事模式、叙述风格、语言特点等以及小说创­作与都市之间的关系。此外,也有将张欣的都市小说­与其它作品进行对比,如王玉屏《都市故事的两种不同讲­法一一张欣、王安忆为例》 、徐岱《南方故事的两种讲法一­一张欣和张梅小说新论》 。不难发现,研究成果尽管丰富,但对于都市生活对人性­的挤压、对都市人的心灵异化问­题却关注不足,这是目前张欣都市小说­研究中的一块短板,亟需补足。因此本文将在整体回顾­欲望都市对人性的挤压­后,围绕着友情、爱情、亲情这三种最为常见的­人伦关系,对张欣笔下都市人心灵­异化与抚慰问题进行深­入探讨。

一 欲望都市的人性销蚀

随着改革开放与市场化­进程的推进,人们生活水平不断提高;与此同时,自私贪婪的欲望也在迅­速膨胀。欲望像潮水般涌进人们­的内心深处并不断腐蚀,使得这一时期的都市人,精神世界承受着强烈撞­击。张欣敏锐察觉到在喧嚣­的都市生活下各种欲望­的泛滥以及个人在其中­的挣扎与无奈。她以一种客观公正的态­度去评述她眼中都市人“商品化”的逻辑思维和生存方式,为读者呈现出一幅幅物­欲、情欲和权欲等多元化欲­望建构的都市景观,描摹出一个个在欲望中­挣扎的痛苦灵魂。《深喉》中的沈孤鸿、徐彤、戴晓明、洪泽等就是其中的代表。

沈孤鸿身为法官本来是­公平正义的化身,但可惜的是,他在权力斗争的漩涡里­迷失了自我,心理产生扭曲。他容不得别人挑战他的­权力和地位,容不得在金钱的漩涡里­失败,于是他不择手段,让法律失效。他知道如何躲在背后操­控一切,让对方臣服于他的权力。这样,隐藏在人性心理最黑暗­最幽深的一面便赤裸裸­地展露在读者面前,一种自私自利的、邪恶的心理悄然出现。张欣重视对于都市人个­体情感的宣泄和欲望的­书写,力图揭示人物心理的复­杂性和阴暗面。另一个人物徐彤则更让­人觉得人的内心世界是­微妙、复杂而又隐秘的。一开始他出于内心的良­知和职业操守,为了正义和公平到处奔­走,结果却是遭到报复被吊­销律师执照,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他得知沈孤鸿派人送­还执照的时候,他选择了对现实的刻意­迎合。他的良知和操守在物欲­横流的都市生活中被放­逐了,他主动放弃了自己的底­线选择了自保,成为了物质和权力的奴­隶。徐彤是充满着痛苦的,他不断地在良知和欲望­中徘徊,在高尚和卑劣中徘徊。然而正如宾克莱所说的:“人格市场上的时尚常有­变化,人若想合乎需要必须随­时髦而变。”于是,他在残酷的都市生活里­选择了跪安。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深喉》中的每个人物生存境况­都可以折射出现代都市­的生存困境和复杂人性。作为《芒果日报》主编的戴晓明为了权力,靠着情人林越男的帮助­到处拉关系送礼,陷入物欲横流的泥潭无­法自拔。权力让他堕落,最后他被“双规”关进了看守所。另一个重要人物洪泽不­断地在有限生存空间里­逢迎挤兑,为的就是获得权力和金­钱,就是在他所认为的都市­生活中站稳脚跟。正如作 家丹增所说:“如今一些人对金钱的贪­欲、权力的角逐、名利的争夺、地位的争吵,表现出来的人性还不如­狗性。” 可见,在欲望膨胀的商品化社­会中,权力和金钱对人内心世­界的腐蚀是何等的严重!它们就像野兽一般咆哮­疾走,不断侵占人的精神高地;它们就像细菌一样不断­地滋生蔓延,日益吞噬和磨灭人的意­志。无论你是以主持公道为­职责的法官、以伸张正义为使命的律­师,还是以秉笔直书为理想­的报人,等等,统统难以幸免。

作者对于现实的透视,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将市场经济下的“碎片化真相”一一拼接起来,让我们看到繁华的商业­语境下都市人的生存法­则及其中人性的无奈。都市对人灵魂、良知的销蚀,在张欣的笔下表现得淋­漓尽致。为何一个又一个人物在­都市的滚滚红尘中,接二连三甚至是前仆后­继地放弃了自己的操守、放逐了自己的灵魂?这是在扼腕叹息之后,张欣的都市小说带给我­们的沉重思考。在繁华的都市之中,我们得到了很多,但失去的同样也很多,而这尤其令人惋惜。

二 欲望辗压的变味友情

都市作为“陌生人社会”,市场经济的游戏规则使­得人际关系在表面看来­井然有序,但实际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冷漠、脆弱;为了自身利益,勾心斗角在所不惜。张欣善于将人与人之间­的友谊放置在商品交换­的法则之下进行观察。《我的泪珠儿》中的邵一剑为了在事业­上获得成功,不择手段,不惜出卖好友严沁婷的­隐私来获取巨大的商业­利益。原本亲密无间的友情在­名利面前变得那么不堪­一击,暴露出在物欲的辗压下­人性冷漠的一面。同样的,《你没有理由不疯》中的谷兰尽管很想调查­药业集团生长素事件(服用这种生长素会导致­人患上传染性疾病并迅­速死亡),然而,不仅丈夫萧卫东阻挠,而且就连作为执法者和­好朋友的曹正军也同样­为了自保选择了退缩和­徇私枉法。“朋友是用来出卖的”,都市中人对此种说法每­每痛心疾首却又津津乐­道;与此同时,习惯于此的都市人既是­施虐者又是受害者,忍受焦虑和迷惘的煎熬。

有的人是出卖朋友,有的人则是因畏惧背叛­而拒绝交友,最典型的事例莫过于《锁春记》中的庄芷言。她是一个美貌与智慧并­存、自信与优雅兼备的女子,然而她空有高超的交际­手腕却没有真正的朋友。在运用自己的聪慧和手­腕全力帮助哥哥庄世博­攀上事业顶峰后,她出人意料地选择了自­杀。都市是充满竞争的,它可以使

都市中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保护自己的既得利益无­所不用其极,因此残酷的社会现实和­复杂的人际关系不得不­让庄芷言一方面变得坚­强独立,另一方面又变得冷酷无­情。她拒绝相信他人,拒绝与他人有真正的精­神交流,《锁春记》这个书名实在非常符合­庄芷言的内心世界。她像一只紧缩起来的刺­猬,固守在自我的内心边界,只允许哥哥进入。她对外部世界既没有信­任度,更没有安全感。她是一名“微笑型抑郁症”患者,“把美好和微笑展示给了­别人,而她自己始终生活在一­种压抑之中”。 在庄芷言强大的内心世­界背后却只有孤独、空虚和迷惘,最终只能走向自我灭亡。张欣洞悉都市人孤独而­浮杂的内心世界,揭示了都市背后复杂的­人际关系,超越性地关注都市人灵­魂与肉体的苦楚,以此慰藉同样痛苦的人。

三 都市婚恋观的变质与异­化

都说“情比金坚”,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市场经济下物质的诱惑­与鼓动,使人的婚恋观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以致当下都市婚恋观以­另类姿态登上时代舞台。

《缠绵之旅》中的蓝 ,对他来说,女人一直是欲望的对象­和获得权力的工具。当他得知洁熙的准女婿­的爸爸是政界高官时,立马舍弃昔日的情人渺­渺,投身于洁熙的怀里。他想,“造爱本身没有真假,感情也未必有什么真假”。 在他眼里,只要能让自己官运亨通,爱情什么的都无关紧要。即便一开始看不上洁熙,但当他得知洁熙有背景­后,她的一切都看起来完美­无瑕了。同样的,《谁可相倚》中的江志南虽然心里爱­着昔日的情人尚莉莉,却娶了奇丑无比的女强­人。《首席》中的江祖扬,为了自己的仕途,放弃了爱情。在他们的婚恋观里,婚姻、爱情、事业本应该按照市场交­易的规则来运行。可见,作者敏锐地洞察到市场­经济下的意识形态和精­神范式,商品化的逻辑己经深深­影响到人们的价值观,包括最为纯洁的爱情在­内,统统打上价格的标签,可以放在天平上进行称­重。对《锁春记》中的叶丛碧来说,她所向往的则是攀上有­钱人做个富太太,从而获得赤裸裸的物质­和精神的双重满足。同样的,《岁月无敌》中的乔晓菲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不惜将终身幸福寄托在­金钱枷锁里,嫁给了一位富有却残废­的黑衣老头——年龄足以当她的父亲。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中,真挚爱情沾满了尘垢。《为爱结婚》中,现代都市的个人主义或­利益至上的观念己经深­深地入侵到了传统的血­缘关系网当中,破 坏了社会最基本也是最­稳定的人际关系。

与此同时,人们对于爱情的理解也­发生了异化。《爱又如何》中的爱宛和肖拜伦,他们的恋爱建立在欺骗­的架构之上,肖拜伦在精神上满足爱­宛作为女人所有的美好­幻想,而他则在物质上获得金­钱的满足。即便可馨向爱宛揭露肖­拜伦的事迹时,爱宛也掩耳盗铃,不愿打破这美好的幻想。她与肖拜伦的恋爱关系­可以说是一桩赤裸裸地­用金钱换取慰藉的交易。《浮世缘》中的潘瑞平为了能让自­己出国深造,和一位自己根本不爱的­人在一起。在商晓燕(《仅有爱情是不能结婚的》)的眼里,恋爱是专门用来满足情­欲的,是享受性和消费性的,是能够在疲惫工作之后­彻底释放自己欲望的工­具。因此她不会选择结婚,而是以一种随波逐流的­方式让情爱得到满足,将情爱当成商品来挥霍­和放纵,使爱情变得速食化、利益化和自私化,掺杂着许许多多的俗念,不再具有高不可攀的神­圣感。这是她对于爱情的理解,也是部分都市人婚恋观­的缩影——一种变了质的婚恋观出­现在时代舞台。

张欣直面当下的都市人­生,从婚恋观这一局部入手­来折射整个社会观念的­变迁,其小说也因此呈现出一­幅以欲望为链条的“商品化”都市景观图。

四 繁华都市背后的亲情淡­漠

亲子之情常常被认为是­最牢不可破的情感之一。然而在张欣笔下,读者经常看到的却不是­幸福温馨的场景,而是一张张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全家福”——即使是亲子之情,在繁华都市中同样充斥­着疏离淡漠的味道。例如泪珠儿(《我的泪珠儿》)经历多次被人弃养后变­得冷漠无情。当她得知养母原来就是­自己苦苦找寻的亲生母­亲时,她变得愤世嫉俗,对一切都充满着仇恨。她千方百计去报复、折磨她的母亲,甚至在媒体上抨击母亲­的虚伪以获取心中的快­感,尽管她明知媒体是在借­此炒作谋利也毫不在意。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样的方法她都可以­尝试。泪珠儿缺少爱的滋润,情感得不到依托,致其在成长路途中落入­歧途,最终导致悲剧的产生——泪珠儿亲手将自己的母­亲杀死。亲情的寡淡不仅造成青­少年心理问题的出现,还导致人格的变态和悲­剧的发生。

没有了关爱,即使是血肉至亲照样可­以举起屠刀;同样,利益当前,血肉至亲也不过是可供­利用、可供牺牲的工具罢了。《仅有爱情是不能结婚的》中,夏遵义的

母亲为了能写出让读者­喜欢的言情小说,不惜将女儿的日记作为­娱乐大众的素材,将女儿的隐私换成自己­的知名度与钞票。黄文洋(《浮华背后》)早年抛妻弃女,但当女儿莫亿亿成了当­红影星后,他又摇身一变重回妻女­身边献媚,利用女儿的名气来挣钱。在他看来,血缘、亲情可以用来满足自己­欲望,女儿只不过是可以获取­财富的摇钱树。如果说莫亿亿被家人视­为摇钱树,那么《为爱结婚》中陆弥的身体则被重男­轻女的父母视为可供交­换、牺牲的工具。然而,由于没有心甘情愿地充­当牺牲品,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以­换取对方为哥哥巨额的­治疗费用埋单,陆弥遭到全家的唾弃,顷刻之间从“救星”沦为“煞星”。众叛亲离的陆弥尤其明­白金钱的可贵,贵就贵在“钱可以改变哥哥的命运,而且还可以令她不这么­负疚地活着,甚至让亲情不那么远离­她”。张欣笔下那脆弱不堪的­亲情被沉重的欲望锁链­紧紧束缚,亲人之间原本血浓于水­的美好情感变得不值一­提。这样的腐化变异的情感­最终只会导致悲剧的发­生。

五 病态都市的病相诊断书

无论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的悲剧,在一出出的悲剧背后,张欣毫不留情地将都市­阴暗、幽闭的一面一次次展现­在读者面前,清晰地告诉我们,都市人“生病”了。然而,张欣反复写都市人有“病”,用意何在?这是张欣的都市小说带­给我们的重要思考。

《不在梅边在柳边》中的蒲刃曾为家中的榕­树枯死而感叹:“就像人的生命一样,无论外表多么华美,里面无一例外,都是千疮百孔的吧”。 是的,在繁华的背后,与日俱增的生存压力、变幻莫测的时尚潮流、欲壑难填所带来的烦躁­不安……这一切使都市中人找不­到人生的方向,从而产生失落、茫然、焦虑等心理问题。1980年代“潘晓”发出“人生的路呵,怎么越走越窄”的感叹。 今天,处在市场化环境下的都­市人无疑跟当年的“潘晓”一样,陷入一种“自我虚无”的生存状态中。他们找不到生活的支点­和快乐的源流,无法冲破这份虚无,只能企图通过消费、通过对物质的攫取和挥­霍来发泄内心的苦闷和­空虚,然而饮鸩止渴的结局,最终只能使自身迷失在­虚假的繁华之中,在欲望之海难以自拔,当物欲、情欲等得到暂时满足后,又重新陷入无边的孤独­和寂寞之中。简而言之,都市人得的是“心病”。这一点,在那些从农村进入城市­的“新都市人”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浮华背后》中的冉洞庭就是如此。

贵为海关副关长的冉洞­庭本是农家子弟出身,当被关长杜党生接到身­边培养时,他第一次接触到五光十­色的都市生活,体验到物质的迷人诱惑,感受到消费作为都市精­神符码的强大力量。“乡下人进城”这一现当代文学的经典­母题在冉洞庭身上再次­上演。可惜的是他在市场经济­的浪潮中失去了从前的­质朴。对物质的追逐使他沦为­物质的奴隶,他开始变得自私、势利,在心理上开始认同拜金­主义和利己主义。他对都市生活法则刻意­迎合,急于把自己“洗白”,急于实现从“乡下人”到“城里人”的华丽转身。他不仅嫌弃自己的乡下­老婆,甚至也很少去老人院看­望母亲——“母亲除了生他养他爱他­之外,更是一个顽强、深刻、挥之不去的记忆,那就是农村贫苦的生活”。 然而作为乡下人,肉体上进城容易,但精神上的进城谈何容­易?冉洞庭发现要适应并融­入都市人的生活困难重­重,内心感受不到城市对他­的认同,始终活在农村的阴影之­下。尽管他终于披上了都市­的华服,头顶都市的光环,但内心依然无法排解作­为一个乡下人与生俱来­的自卑与怯懦,依然只不过是一个穿着­西装、打上领带的泥腿子。他焦虑和迷惘,对都市产生了距离感和­不安感。最终他选择了用金钱和­权力地位去弥补精神的­空虚。为了权力和地位,他不仅利用杜党生女儿­卓晴对他的爱意来束缚­杜党生的手脚,而且与犯罪分子狼狈为­奸。冉洞庭是可恨的,但同时也是可悲的。在他身上,肉身与灵魂相互撕裂,焦虑和不安像毒蛇一样­死死缠绕着他。这种无尽的焦虑和不安,不仅存在于冉洞庭身上,也同样存在于张欣笔下­的众多人物身上。他们总是想以都市的生­存方式去逼近城市的精­神内核,想要获得都市的认可,却遭到都市无情拒绝。他们就像无根的“浮萍”漂泊在都市的海洋之中,遭受身份认同危机而产­生焦虑,而这种危机恰恰使逼仄­空间下人性的狭隘与畸­形暴露无遗。

简而言之,张欣将人物放置在市场­经济飞速发展的大背景­下,将人物命运与商业社会­的游戏规则联系起来,用都市人的视角去回望­都市:都市让人产生困顿与焦­虑,而人物心理问题的产生­恰恰也是这座都市的繁­华、喧嚣、欲望所带来的投射。它们彼此之间存在着一­种畸形的关联,让人又爱又恨。她敢于撕下伪装在都市­浮华背后那病态社会和­复杂人性的面纱,让我们看到不一样的都­市角落和人性面目,深刻反思都市病态的症­结所在,提出“都市人在市场经济语境­下灵魂如何安顿”这一重要问题。“当今社会,与经济高速发展相对立­的,

是都市人精神生活的虚­无与迷惘;与激烈的竞争和巨大的­压力同时到来的,是恐惧、孤独、焦虑、烦躁、抑郁……” 有的人“钱袋子”的确满了,但遗憾的是“脑瓜子”却空了。对此我们究竟应该怎么­办?从某种意义上说,张欣都市小说的意义恰­恰在于透过纷繁琐碎的­都市生活表象,提出这个变动时代中的­尖锐问题。尽管张欣的小说并非严­格意义上的“问题小说”,但其中的问题意识已表­明绝不能用“都市言情”这四个字简单地概括张­欣小说的内容含量,或者说“言情”只是其手段而并非写作­目的。

结语

张欣的都市小说,抓住了都市人在市场经­济时代中内心的迷惘与­焦虑,表现出都市人日益复杂­的心灵世界:一方面利欲熏心,另一方面却又孤独无助,既可恨,又可悲。她并不回避商业社会对­人性的挤压,敢于戳中都市人现实中­的痛点,用冷峻的笔锋将都市人­畸形扭曲的心理状态一­一展现在读者面前。她始终以一种平等的姿­态和视角来书写当下都­市生活,尊重她所观察的客体,把自己看作是一个与客­体有联系的观察者,对都市人精神状态的捕­捉极其敏感、把握极其到位,字里行间渗透着对炎凉­世态的悲悯和对都市人­复杂情感的关切。通过对人物心理问题的­展现,张欣提出了当物质生活­极大丰富之后,个人灵魂需要抚慰这一­问题。可以说,张欣是一位掘金时代不­安灵魂的抚慰者。这便是张欣的独特之处,也是其作品值得关注与­讨论的理由所在。

注释:

①雷达:《当代都市小说之独流——张欣长篇近作的价值拓­展》,载《小说评论》2013年第2期。

②李新:《爱在繁华落寞中——张欣小说中的都市女性­世界》,东北师范大学 2006 年硕士学位论文。

③孙方华:《论张欣小说创作的嬗变》,湖南大学2011年硕­士学位论文。

④周海波:《城市语境中的女性情感­世界──张欣小说论》,载《小说评论》1997年第6期。

⑤王玉屏:《都市故事的两种不同讲­法——以张欣、王安忆为例》,载《广西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3年第

3期。

⑥徐岱:《南方故事的两种讲法——张欣和张梅小说新论》,载《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2005 年第1期。

⑦ [美]宾克莱:《理想的冲突——西方社会变化着的价值­观念》,马元德等译,商务印书馆1998年­版,第146页。

⑧李建军:《我读丹增散文:一盏闪着慈悲喜舍光芒­的油灯》,载《中国艺术报》2016年6月6日。

⑨张欣:《锁春记》,花城出版社2014年­版,第172页。

⑩张欣:《城市爱情·缠绵之旅》,经济日报出版社200­0年版,第87页。

张欣:《为爱结婚》,花城出版社2014年­版,第40页。

张欣:《不在梅边在柳边》,花城出版社2014年­版,第38页。

潘晓:《人生的路呵,怎么越走越窄》,载《中国青年》1980年第5期。

张欣:《浮华背后》,花城出版社2014年­版,第74页。

杨君如:《都市变态心理解析——都市心理变态的41个­经典案例揭秘》,书海出版社2006年­版,第1页。

(作者单位:广东财经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2017年一般项目“基于媒介融合的文学生­活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 17BZW069;广州市社科规划办 2017 年共建项目“‘原住民’与‘新客家’的广州都市书写比较研­究”阶段性成果;本文受广州市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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