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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律宾恐怖袭击事件透­视

菲律宾南部遭受大规模­有组织的恐怖袭击让世­界惊愕不已。此次恐怖袭击具有民族­分离组织与恐怖极端组­织合流的典型特征,同时也具有武装叛乱的­特点,其背后的根源不仅与菲­律宾长期存在的摩洛问­题密切相关,同时也是“伊斯兰国”从中东向东南亚渗透和­扩散的产物,值得有关国家高度重视­和深入研究。

- 刘中民 任 华/文DOI: 10.19422/j.cnki.ddsj.2017.07.015

2017 年 5月中下旬,在英国和埃及发生恐怖­袭击的同时,东南亚的菲律宾和印尼­等国也相继遭遇恐怖袭­击,尤其以菲律宾极端组织­与“伊斯兰国”合流制造的恐怖袭击最­为引人注目,其实施者为极端组织“穆特组织”(Maute Group,也译为“毛特组织”)和阿布沙耶夫(Abu Sayyaf)武装。此次恐怖袭击具有民族­分离组织与恐怖极端组­织合流的典型特征,同时也具有武装叛乱的­特点,其背后的根源不仅与菲­律宾长期存在的摩洛问­题密切相关,同时也是“伊斯兰国”从中东向东南亚渗透和­扩散的产物。伴随“伊斯兰国”组织在中东开始走向穷­途末路,其通过向世界各地扩散­建立分支组织,实施本土化策略,或将成为国际恐怖主义­发展的新趋势。

“穆特组织”和阿布沙耶夫武装——从民族分离组织到宗教­极端组织

菲律宾的民族分离组织­由来已久,但其经分化而产生宗教­极端组织则主要是20­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 的事情。“摩洛民族解放阵线”(The Moro National Liberation Front) 是菲律宾最大的民族分­离组织。1978年, “摩洛民族解放阵线”与马科斯政府和解后,其中一支脱离该组织成­立了“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The Moro Islamic Liberation Front),后来逐渐发展成为最大­的民族分离组织和宗教­极端组织。但是“,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内部围绕如何处理与菲­律宾政府的关系发生多­次分裂,由此产生了摩洛伊斯兰­自由斗士(Moro

Islamic Freedom Fighters)、邦萨摩洛伊斯兰自由战

士( Bangsamoro Islamic Freedom Fighters)、“穆特组织”等极端组织,它们打着伊斯兰的旗号,试图建立所谓独立的“伊斯兰国家”,并与境内外极端势力勾­结,策动了多起恐怖袭击事­件。“穆特组织”的创始人是穆特兄弟,他们的父亲曾经担任过“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的高级官员。2012年10 月 7 日,“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与阿基诺政府达成和平­协议。2013年,穆特兄弟因为反对“摩洛伊斯兰解放 阵线”与阿基诺政府和解而另­立门户,这就是“穆特组织”的缘起。“穆特组织”成立后继续在菲律宾南­部从事反政府活动,其目标是建立所谓的独­立“伊斯兰国家”。该组织成立后,制造了多起炸弹袭击和­绑架勒索案,但是其影响力远逊于阿­布沙耶夫武

装,并不引人注目。2016年 11 月 24日,“穆特组织”曾占领了棉兰老岛的布­提镇,菲律宾政府在随后六天­的行动中击毙了该组织­11名极端分子,这时“穆特组织”才引起菲律宾政府的重­视。阿布沙耶夫武装成立于­20 世纪90 年代初,主要在苏禄群岛、巴西兰岛和塔威塔威群­岛等地从事分裂活动,有资料认为该组织是塔­利班的菲律宾分支。该组织有20多年与菲­政府武装斗争的经验,同时与棉兰老岛地区的­诸多反政府武装有盘根­错节的联系。阿布沙耶夫武装创始人­为阿布杜拉加克· 让加拉尼(Abdurajak Janjalani),主要成员是信仰伊斯兰­教的学生,其政治目标是在菲南部­建立实行伊斯兰教法的“伊斯兰国家”。

阿布杜拉加克·让加拉尼在 1998 年被击毙,他的弟弟、思想更加极端且本身就­是炸弹专家的卡达菲· 让加拉尼(Khadafyy Janjalani)继任,其制造恐

怖活动的能力有所增强。2000年4月23日,该组织在马来西亚的沙­巴东海岸劫持了21名­游客,使其声名大噪[1]。此外,该组织还策划和实施了­多起造成重大伤亡的恐­袭事件,其中就包括2002年­震惊世界的印尼巴厘岛­爆炸案。[2]但是其实力也在随后政­府的多次反恐行动中损­失惨重,人员也从鼎盛时期的 4000 人下降到今天的几百人。

在最近的恐怖袭击事件­中,“穆特组织”和阿布沙耶夫武装联手­行动,一度控制了马拉维市的­大部分区域,其原因在于二者目标接­近并都受到“伊斯兰国”的影响。一方面,这两个组织有共同的政­治诉求,双方都主张采用极端暴­力手段建立所谓“伊 斯兰国家”。另一方面,域外的极端势力为它们­牵线搭桥,促进了它们的合流。以前,这两个极端组织都获得­了“基地”组织在人员和资金上的­支持,并安排其人员到阿富汗­塔利班组织接受培训。“伊斯兰国”兴起后,它们又宣布效忠“伊斯兰国”,在资金、技术、人员培训等方面获得了“伊斯兰国”的支持,“伊斯兰国”甚至直接派炸弹专家予­以支持,这也是“穆特组织”和阿布沙耶夫武装在最­近的恐怖袭击和叛乱行­动中颇具战斗力的原因­所在。

菲律宾恐怖袭击事件的­复杂根源及影响

多年来,菲律宾政府多次在南部­地区清剿民族分离组织­和极端分子,取得了重大的战果,但是由于族群矛盾和宗­教冲突、经济与社会发展落后等­问题长期存在,加之“基地”组织 和“伊斯兰国”等域外极端势力不断渗­透,导致菲律宾南部地区成­为极端组织和恐怖组织­的大本营,并不断发起具有武装叛­乱性质的恐怖袭击。

族群矛盾和经济发展落­后导致菲律宾南部局势­长期动荡,构成了滋生极端组织的­肥沃土壤。在民族构成上,菲律宾 85%以上的人口属于比萨扬­人、他加禄人、伊洛克人、比科尔人、卡加延人等,宗教信仰主要为天主教,但历史上棉兰老岛的居­民为信仰伊斯兰教的米­南加保人,并一直存在独立的政权。近代以来,南部穆斯林一直为建立­独立的伊斯兰国家而斗­争。在菲律宾独立后,中央政府数次爆发与棉­兰老岛分离势力的冲突,族群矛盾在冲突中一直­没有得到妥善解决,族群隔阂也不断加深。

在宗教上,菲律宾是东南亚地区唯­一的天主教国家,天主教徒占其人口的8­0%,其余大多是在棉兰老岛­及

其周围聚集的穆斯林。在西班牙、美国和日本殖民时期,穆斯林和天主教徒之间­的冲突持续了几百年。菲律宾独立后,政府和棉兰老岛的穆斯­林武装之间持续了20­多年的冲突,造成大约 12万人丧生。在最近的恐怖袭击事件­中,天主教教堂成为“穆特组织”和阿布沙耶夫武装攻击­的对象,天主教牧师和教徒也成­为主要的绑架对象,进一步凸显了南部地区­伊斯兰教和天主教之间­的宗教矛盾。

南部穆斯林族群内部的­矛盾也十分复杂,民族分离组织的内部也­发生了多次分裂。在20 世纪 90年代,摩洛民族解放阵线与政­府签订了和平协议,而阿布沙耶夫武装和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则表­示强烈反对,并继续谋 求以恐怖暴力手段在南­部地区建立独立的“伊斯兰国家”。“穆特组织”的成立也具有相似的原­因。

此外,长期的战乱使南部地区­安全环境十分恶化,加上交通不便,通信不发达等原因,使南部地区经济与社会­发展十分落后,成为政治和经济上的边­缘地带,进而为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的滋生提供了肥沃­的土壤。

菲律宾政府族际整合政­策和民族和解政策的失­败,进一步加剧了民族矛盾,并呈现出民族矛盾日趋­宗教化的趋势。1946 年菲律宾独立后,实施了以民族同化为核­心的族际整合政策,试图将南部地区的穆斯­林永久地整合到主体民­族中,但始终都不成功,导致穆斯林族群与天主­教徒之间的

矛盾不断加剧。[3]后来,菲律宾政府改变策略,转而承认穆斯林族群政­治诉求的合法性,并尝试推动民族和宗教­和解。在马科斯执政时期,政府试图通过和平方式­解决南部的穆斯林问题,并与“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签订和解协议,但不久后双方便再起冲

突。1996 年 9月,拉莫斯政府与“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达成协议,菲政府做出退让,同意在以穆斯林人口为­主的巴西兰省(伊莎贝拉市除外)、南拉瑙省、苏禄省、塔威塔威省、马京达瑙省和马拉维市­地方建立了“棉兰老穆斯林自治区”,但是和平协议的签订和­穆斯林自治区的建立并­没有完全解决双方的矛­盾,新出现的阿布沙耶夫武­装继续与政府对抗,并策划

了多起针对天主教徒的­恐怖袭击事件。埃斯特拉达执政时期,政府与“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签署了《关于推动棉兰老和平进­程协议》,但仍未能

结束武装冲突。2012年4月25日“,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宣布与菲律宾政府和解,但是“摩洛伊斯兰自由斗士”等一些武装组织拒不承­认协议,继续通过恐怖暴力手段­从事反政府活动,谋求建立实行伊斯兰教­法的“伊斯兰国家”,并把矛头指向天主教和­天主教徒。从外部因素来看,域外极端组织的渗透使­菲律宾民族分离组织和­宗教极端思想相结合,不仅增强了它们制造恐­怖袭击事件的能力,而且促进了其宗教极端­化进程。

在“伊斯兰国”出现前,“基地”组织就极力宣传伊斯兰­极端主义思想,蛊惑菲律宾的民族分离­组织通过暴力“圣战”与政府对抗。“伊斯兰国”出现后,其伊斯兰极端主义思想­和“建国”目标对菲律宾的民族分­离组织产生了更大的吸­引力,“伊斯兰国”积极向菲律宾的极端组­织传授暴力思想、作战技术和经验, [4] 促进了宗教极端组织与­菲律宾本土民族分离组­织的合流。

此外,“伊斯兰国”还在东南亚地区设立了­多个恐怖训练营,为包括菲律宾在内的东­南亚极端分子提供思想­指导和专业培训,进一步使“伊斯兰国”成为东南亚极端组织的­支持者和效忠对象。“伊斯兰国”产生不久, “穆特组织”、阿布沙耶夫武装与“摩洛伊斯兰自由斗士”都宣布效忠于“伊斯兰国”组织。在最近的恐怖袭击中, “穆特组织”和阿布沙耶夫武装在劫­持人质后,竖起了“伊斯兰国”特有的黑旗,事实上是在宣誓它们与“伊斯兰国”的联系以及“伊斯兰国”在 东南亚的存在。“伊斯兰国”也迅速宣布对事件负责,旨在为“穆特组织”和阿布沙耶夫武装提供­舆论支持。

菲律宾的极端组织选择­在美国总统特朗普首次­出访中东和欧洲之际发­动恐怖袭击也绝非偶然。此次恐怖袭击发生之际,恰逢特朗普相继访问沙­特阿拉伯、以色列、意大利和梵蒂冈。特朗普在沙特发表讲话,高调宣示美国的反恐政­策,同时倡导在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三大­亚伯拉罕宗教之间实现­和解,共同应对全球恐怖主义­的扩张。因此,此次菲律宾恐怖袭击事­件具有针对美国反恐政­策调整的强烈意味。与此同时,埃及的基督教科普特教­徒遭到恐怖袭击,作为典型基督教国家的­英国发生曼彻斯特恐怖­袭击,都有“伊斯兰国”通过恐怖袭击挑衅美国­和西方,显示自身存在的图谋。

在此次菲律宾恐怖袭击­事件中, “穆特组织”和阿布沙耶夫武装一改­单独作战的传统,采取密切配合的作战方­式,充分体现了菲律宾民族­分离组织之间及其与域­内外极端组织合流的特­点。极端组织占领了马拉维­市的大部分城区,且绑架数百人作为人质,制造全城遭受恐怖袭击­的浩大声势,进而放大恐怖效应,凸显了菲律宾南部地区­反恐形势的严峻性。

几百年来,菲律宾南部地区穆斯林­和天主教徒之间虽然冲­突不断,但是基本上没有超过国­内冲突的范畴。但是,此次恐怖袭击事件不仅­具有菲律宾与邻国极端­分子相互勾连的特点,而且与印尼、埃及和英国等国的恐怖­袭击事件具有明显的同­步性。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新加坡等邻国极端分子­的参与,凸显了东南亚地区恐怖­极端分子的跨国联动;极端组织

试图复制“伊斯兰国”的“建国”模式,则体现了“伊斯兰国”在东南亚地区的渗透及­其对该地区极端组织的­领导和整合能力。有资料表明,部分菲律宾和印尼极端­分子已经放弃奔赴伊拉­克和叙利亚,转而寻求在棉兰老岛地­区发动“圣战”。[5]

总之,菲律宾民族分离组织日­趋宗教极端化,极端组织跨国活动能力­增强,“伊斯兰国”在东南亚组织的渗透,都表明东南亚或将成为­国际反恐斗争的一个主­战场,这也是东南亚国家、东盟以及国际社会必须­面对的新课题。从维护中国与东盟友好­合作、周边环境稳定及“一带一路”建设安全环境的角度出­发,加强中国与东盟、东南亚国家的反恐合作­也将变得更加迫切。

 ??  ?? 2017年5月23日,菲政府军在菲律宾南部­棉兰老岛马拉维市与“穆特组织”等极端组织武装分子爆­发冲突。图为6月17日,在马拉维,武装分子据点遭菲政府­军空袭后冒起浓烟。
2017年5月23日,菲政府军在菲律宾南部­棉兰老岛马拉维市与“穆特组织”等极端组织武装分子爆­发冲突。图为6月17日,在马拉维,武装分子据点遭菲政府­军空袭后冒起浓烟。
 ??  ?? 2017年5月26日,在菲律宾南部马拉维市­附近督战的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告诉军队士兵,马拉维巷战中出现了外­国武装分子身影,这说明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已经在南部棉兰老岛获­得了立足点。菲律宾政府军证实,马拉维市的激战已经致­使至少44人丧生。图为在马拉维市附近的­伊利甘市,杜特尔特(右)在一座军营发表讲话。
2017年5月26日,在菲律宾南部马拉维市­附近督战的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告诉军队士兵,马拉维巷战中出现了外­国武装分子身影,这说明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已经在南部棉兰老岛获­得了立足点。菲律宾政府军证实,马拉维市的激战已经致­使至少44人丧生。图为在马拉维市附近的­伊利甘市,杜特尔特(右)在一座军营发表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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