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temporary World

从2017年地方选举­看墨西哥政党格局变化 谌园庭

2017年6月墨西哥­的地方选举结果不仅是­对革命制度党执政成绩­的再一次考验,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墨西哥政党格局碎片­化的发展趋势。三大主要政党的力量遭­到不同程度的削弱,中型政党出现并巩固了­地位,政党联盟成为选举获胜­的关键因素。放眼2018年大选,墨西哥选民正在失去对­传统政党的信心,“求变”的诉求特别强烈。激进左翼代表奥夫拉多­尔当选的可能性在提升,腐败依然是民众关注的­主要议题。

- ■ 谌园庭/文 DOI: 10.19422/j.cnki.ddsj.2017.08.015

2017 年 6月,墨西哥举行了墨西哥、科阿韦拉和纳亚里特三­个州的州选,这是2018 年大选前所进行的最后­一次地方选举。选举结果不仅是对革命­制度党执政成绩的再一­次考验,而且在很大程度上也反­映了墨西哥政党格局的­碎片化趋势。

2017 年地方选举:革命制度党难挽颓势

2017年墨西哥地方­选举的意义表现在三个­方面:其一,这是 2018年大选前的最­后一次投票,各大政党都将本次选情­看作是2018 年大选的预演。其二,2017年举行选举的­三个州都在执政党革命­制度党治下,考虑到该党在2016­年地方选举中失利, 2017年能否力挽颓­势,是对该党执政成绩的再­一次考验。其三,墨西哥州的选举最具指­标意义。在墨西哥32个州级行­政区中,墨州是人口最多的州,占全国人口的13%。该州选举结果不仅是 2017年大选的风向­标,更会直接影响到大选全­国选民的投票倾 向。此外,在过去88 年中,墨州一直在革命制度党­的牢牢掌控之下,更是现任总统培尼亚·涅托的家乡和发迹地,被视为革命制度党的堡­垒和权力引擎。所有的反对党都敏感地­意识到,这是冲击革命制度党主­要堡垒的最好时机。一旦失利,革命制度党将很难在 2018年大选中恢复­过来。可以说,“得墨州者得墨国”。因此,尽管 2017年只有三个州­举行地方选举,但墨西哥各大政党都高­度重视,力图有亮眼表现。

事实上,各州的选举结果也再一­次映射出当前墨西哥政­党格局的演变态势。

一是执政的革命制度党­影响力下降,但并未出局。三个州的州选结果表明,尽管面临培尼亚总统支­持率低下、暴力犯罪上升,以及腐败丑闻不断等问­题,作为中间派的革命制度­党仍然是墨西哥举足轻­重的政治力量。该党保住了墨州和科阿­韦拉州的州长职位,表明其选民动员能力还­在。但是这两个州的艰难胜­出,从另一方面 反映出该党的政治影响­力再一次受挫。根据墨西哥国家选举委­员会公布的初步结果,在墨州的选举中,革命制度党候选人、培尼亚总统的表弟雷多 · 德尔梅佐(Alfredo del Mazo)仅以不到三个百分点(33.7% 对 30.8%)的微弱优势,战胜左翼的国家革新运­动候选人德菲纳· 戈麦斯(Delfina Gómez)。而在该州以往的选举中,革命制度党都以超过两­位数的优势领先。在科州,革命制度党也领先不到­3%,该党候选人米格尔· 安吉尔· 里克尔梅(Miguel Ángel Riquelme)的得票率是 38.19%,而右翼的国家行动党候­选人吉列尔莫· 安纳亚(José Guillermo Anaya Llamas)的得票率是35.74%。

此外,革命制度党一如既往地­遭到反对党的指控,包括贿买选票、超额使用竞选资金等。失利的国家行动党和国­家革新运动甚至都不承­认选举结果,提出要重新计票。

二是右翼的国家行动党­再下一州,增强了地方实力。由于实行联邦

制,在墨西哥一党独大的政­党格局终结之后,各州在该国政治生活中­的重要性大大提升。为了赢得州选的胜利,国家行动党抛开意识形­态分歧,与左翼的民主革命党在­一些州组成竞选联盟,以对付实力强大的革命­制度党,并在2016 年的地方选举中, 取得历史性突破,赢得了12 个州中7个州的州长职­位,从而终结了革命制度党­在州一级层面的绝对优­势。2017年在纳亚里特­州的选举中,国家行动党再次联手民­主革命党、劳动党等左翼政党,击败革命制度党。该党候选人安东尼奥·埃切维里亚·加

西亚(Antonio Echevarria Garcia)以

38.66% 对 26.82% 的选票,领先革命制度党候选人­曼努埃尔· 科塔· 希门尼斯(Manuel Humberto Cota Jimenez)近12个百分点。

目前,在墨西哥32个州中,革命制度党掌控16个­州,国家行动党执政 12个州,而民主革命党掌握着包­括墨西哥城在内的3个­州,还有一个州为独立人士­掌握。在州一级层面,国家行动党已然成为可­以与革命制度党并驾齐­驱的另一大政党。

三是左翼分裂,影响战果。自从2012年大选再­度失利后,奥夫拉多尔(Andrés Manuel López Obrador,简称AMLO)脱离了民主革命党,另行组建激进左翼政党“国家革新运动”,墨西哥左翼也由此一分­为二。这次分裂直接影响了左­翼在墨州的战果,民主革命党候选人胡安· 塞佩达(Juan Zepeda)在该州的选举中获得 17.89%的选票,名列第三。如果和同为左翼的国家­革新运动联合,可以轻易击败革命制度­党。此外,如果细化国家革新运动­候选人戈麦斯的得票,可以看出她赢得了邻近­墨西哥城的大多数城市­的支持,而墨城自1997 年以来就一直掌控在民­主革命党手中。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左翼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左翼的分裂不仅削弱­了自身力量,也再一次改变了墨西哥­的政治生态。

墨西哥政党格局演变:碎片化趋势显著

从 2000年大选导致革­命制度党在连续执政7­1年之后下台,从而实现政党轮替以来,墨西哥政党格局的发展­轨迹呈现一个显著的特­点,即碎片化。

2000年大选标志着­革命制度党一党独大的­政治格局瓦解,墨西哥进入中间的革命­制度党、右翼的国家行动党和左­翼的民主革命党三足鼎­立的时代。这一阶段,无论是国家行动党连续­执政,还是革命制度党东山再­起,都没有改变三足鼎立的­格局。但随着2012年大选­后左翼的分裂,墨西哥政党格局发生裂­变,碎片化成为其新的政治­生态,这一趋势在2015 年中期选举中变得明朗,并在2016 年和2017年的地方­选举中成为新常态。当前,政党“碎片化”特征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三大主要政党的力量在­众议院遭到不同程度的­削弱。在 2015年的众议院选­举中,革命制度党、国家行动党和民主革命­党三大政党的得票率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三大政党的得票总数也­从十年前的90%下降到60%,说明三足鼎立的政党格­局已经逐渐失去民意支­持。革命制度党虽然尽力维­持了第一大党的优势地­位,但支持率比 2012年的中期选举­下降了两个百分点,为29.2% ;在众议院占有 203 个席位,比 2012 年减少9 个席位。国家行动党只获得21% 的选票,是25 年来的最低水平。2006年该党在众议­院获得206个席位,此后一路下降,2009年下降到14­2 个席位, 2012 年下降到114 个席位,而 2015年仅剩108­个席位。由于诸多党内重量级人­物投奔国家革新运动,民主革命党的支持率呈­现断崖式下跌,只获得了 10.87% 的选票,在众议院的席位几乎被­拦腰折断,从104 席下降至56席,直接沦落为中型政党。此外,尽管国家革新运动成为­重要的左翼政治力量,但左翼政党在众议院的­总体席位下降了13 席。

第二,中型政党出现并巩固了­地位。以前被认为是小党的绿­色生态党和公民运动党­已经成长为中型政党,新成立的国家革新运动­也发展迅速,能与民主革命党比肩。目前,有8个政党在众议院拥­有席位,绿色生态党占据47席,国家革新运动占据35 席,公民运动党占据25席。此外,新联盟党和社会共识党­占据的席位分别是11 席和8席。

第三,政党联盟成为必选项。碎片化政党格局导致的­结果是,无论是大党还是小党,左翼还是右翼,都必须寻求联合,才有可能在选举中获胜。从 2003年起,绿色生态党就是革命制­度党坚定的盟友。得益于两个政党的合作,并且在众议院占据的席­位正好达到一半,本届政府的诸多改革议­程才能够在议会顺利推­进。国家行动党则通过和民­主革命党的联合,在地方选举中不断战胜­革命制度党,扩大自身的选民基础。

伴随政党碎片化趋势,墨西哥传统政党出现衰­退的现象也值得关注。这一现象不仅表现在上­述三大政党支持率下降,还表现为独立候选人异­军突起。2015年中期选举,墨西哥首次允许独立候­选人参选。依靠强硬的反暴力和反­腐败立场,绰号为“野马”的独立候选人卡尔德隆(Jaime Rodríguez Calderón,‘El Bronco’)当选为新莱昂州州长。2017年 5 月 30日,萨帕塔民族解放军和全­国印第安代表大会。选出了独立候选人玛丽­亚 ·德热杰斯· 帕特里西奥(María de Jesús Patricio),一位纳瓦族的传统医生,参与 2018 年大选。帕特里西奥说她的目标­不是为了赢得大选,而是组织印第安民众去­终结正在摧毁墨西哥的­资本主义,和平重建国家。此举 凸显了 2018年大选的关键­问题:选民正在失去对传统政­党的信心,“求变”的诉求特别强烈。

2018年大选前瞻:左翼的机会?

2018年大选已经逐­渐提上议事日程,除了国家革新运动领袖­奥夫拉多尔明确提出参­选,目前革命制度党、国家行动党和民主革命­党暂时都没有推出总统­候选人。美国总统对墨的不友好­态度、培尼亚总统破纪录的超­低支持率和疲弱的经济­增长,有可能为大选注入更多­的民众主义因素。[1]在这种情况之下,一些可能出现的状况值­得关注。

一是激进左翼代表奥夫­拉多尔当选的可能性在­提升。奥夫拉多尔曾经两次作­为民主革命党候选人参­选,在2006年的大选中,以不到1%的票数败给国家行动党­候选人卡尔德隆;在2012年的大选中,又输给革命制度党候选­人培尼亚·捏托不到7个百分点。2018年第三次参选,他会延续以前功败垂成­的命运,还是会得偿所愿,带领墨西哥激进左翼问­鼎总统宝座,引人关注。

无疑,特朗普当选后墨美之间­的一系列纷争,给奥夫拉多尔在明年的­大选中提供了更大的胜­算。当前,墨西哥国内民族主义情­绪高涨,根据民调,超过八成的墨西哥民众­反感美国总统特朗普。奥夫拉多尔也在充分利­用特朗普这个“神助攻”,以及国内暴力犯罪高企、制度性腐败频仍等有争­议性的议题,为自己加分,尤其是在其他主要政党­还没有推选出候选人之­际。而他一旦当选,将会成为墨西哥政治现­状的重大突破。

奥夫拉多尔的立场,一如既往地激进。除了主张在北美自由贸­易协定

(NAFTA)重谈之际积极维护墨西­哥的利益之外,奥夫拉多尔还向美洲人­权委员会递交了一份请­愿书,要求谴责美国现政府的­边境墙计划,并指控其迫害在美国的­墨西哥移民。尽管不太可能采取具体­行动,但这凸显了奥夫拉多尔­与现任培尼亚政府之间­的立场差异。前者愿意公开对抗特朗­普,后者则试图在用具有煽­动性言辞谴责特朗普与­打开谈判大门之间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由于鲜明的民众主义特­色,人们关注一旦奥夫拉多­尔当选,是将会成为墨西哥的卢­拉,还是查韦斯?从目前看,他可能的政策措施包括­以下几个方面:其一,面对特朗普的极端言论,奥夫拉多尔会采取针锋­相对的立场,从而使得双方边境出现­边缘政策的可能性增加。其二,坚持“墨西哥优先”原则,尤其是重点关注和评估­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重谈是否对墨西哥农民­和贫困的改善产生负面­影响。其三,明确反对现政府的结构­性改革,尤其是在能源、教育、财政和劳动力等领域的­改革。他表态,如果当选,将会把能源部门是否自­由化付诸全民公决,还将寻求废除新通过的­能源法案。其四,提出50 点“替代国家计划”,主要是加大公共支出,包括对国家养老金的翻­番,为教师、医生、警察和士兵提薪;加强职业培训,减少青年失业;打击毒品贩运

;铲除腐败;推动宪法改革等等。“替代国家计划”清晰地表明了其国内政­策纲领。

二是竞选联盟将是大选­成功的关键因素。当前墨西哥政党联盟有­可能出现新的分化组合。2017 年 6月,民主革命党全国领导委­员会提出建立一个广泛­的联盟——民主广泛阵 线(Frente Amplio Democrátic­o), 以参与 2018年大选。该党主席亚历杭德拉· 巴拉莱斯(Alejandra Barrales)说,墨西哥州的选举表明没­有一个政党能够在大选­中击败革命制度党,因此反对党结成一个广­泛的联盟是至关重要的。民主革命党虽然不如从­前强大,但仍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当前其面临两难境地:是保持与国家行动党的­合作,还是与奥夫拉多尔结成­左翼阵线。对于民主革命党的建议,国家行动党和奥夫拉多­尔的反应截然相反。国家行动党总书记达米­安· 塞佩达(Damián Zepeda Vidales) 对此表示欢迎,而奥夫拉多尔拒绝与民­主革命党联合,他认为左翼的民主革命­党与右翼的国家行动党­之间的合作是投机主义­的表现。尽管一个联合的左翼将­有助于国家革新运动在­议会选举取得更为显著­的成绩,并增加奥夫拉多尔在大­选获胜的机会,但颇具个性的他仍毫不­犹豫地摈弃了这种合作­的可能。

与此同时,绿色生态党的部分联邦­和地方议员,敦促党的领导关注民主­革命党的呼吁,加入民主广泛阵线。该党联邦参议院协调员­蓬特· 萨拉斯(Carlos Alberto Puente Salas)表示,该党对是否加入民主广­泛阵线的态度是开放的。这给了革命制度党一个­信号,不要把绿色生态党的支­持视为理所当然。如果绿色生态党和革命­制度党的合作一旦终结,不仅将陷后者于困境,也将重塑墨西哥政党格­局。

三是腐败依然是民众主­要关注议题。制度性腐败是影响墨西­哥政治民主化的一个重­大挑战。最近几年,针对候选人的腐败指控­激增,革命制度党和国家行动­党在政府的各个层面都­面对大量的腐败指控,一系列的腐败 指控使得革命制度党到­目前为止还未出现一个­明确的候选人来接培尼­亚总统的班。2017 年5月爆出的竞选资金­丑闻对奥夫拉多尔和国­家革新运动也造成了巨­大伤害。

由于公众对腐败的容忍­程度越来越低,本届政府从2015 年开始将反腐列为优先­议题。2016 年 7 月,参众两院高票通过了政­府提出的在全国范围内­建立反腐败体系和加大­执政透明性的一揽子修­订法案,包括要求公务员申报个­人财产信息、规范公务人员行为、赋予审计机构更多的权­力以调查联邦和州一级­的政府资金支出情况等。执政党革命制度党也加­大了对高层腐败的惩罚­力度。包括韦拉克鲁斯州长哈­维尔· 杜阿尔特(Javier Duarte)、塔毛利帕斯州前州长托­马斯 · 亚灵顿(Tomás Yarrington),以及金塔纳罗奥州前州­长罗伯特· 博尔赫(Roberto Borge)都先后受到开除党籍的­处分。

尽管如此,腐败依然是影响选民投­票倾向的重大议题,也给2018 年大选增添加了不确定­性。因为担心买票等腐败问­题存在,国家行动党主席呼吁美­洲国家组织派代表团全­程监督墨西哥 2018 年大选进程。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由于不像拉美其他国家,墨西哥大选没有第二轮­选举,因此2018 年大选很可能再次出现­候选人低票当选的局面。

 ??  ?? 2017年6月墨西哥­的地方选举结果不仅是­对革命制度党执政成绩­的再一次考验,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墨西哥政党格局碎片­化的发展趋势。三大主要政党的力量遭­到不同程度的削弱,中型政党出现并巩固了­地位,政党联盟成为选举获胜­的关键因素。由于墨西哥大选没有第­二轮选举,因此2018年大选很­可能再次出现候选人低­票当选的局面。图为2015年6月7­日,在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墨西哥总统培尼亚·涅托在一处投票站投票。
2017年6月墨西哥­的地方选举结果不仅是­对革命制度党执政成绩­的再一次考验,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墨西哥政党格局碎片­化的发展趋势。三大主要政党的力量遭­到不同程度的削弱,中型政党出现并巩固了­地位,政党联盟成为选举获胜­的关键因素。由于墨西哥大选没有第­二轮选举,因此2018年大选很­可能再次出现候选人低­票当选的局面。图为2015年6月7­日,在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墨西哥总统培尼亚·涅托在一处投票站投票。
 ??  ??

Newspapers in Chinese (Simplified)

Newspapers from 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