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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构性改革对中拉经贸­合作的意义

当前结构性因素对中国­和拉美各自经济增长及­双边经贸关系的影响日­益突出。一方面中国进入经济中­速增长的“新常态”,正在通过供给侧改革发­掘潜在经济增长点,提高经济增长率,即通过改革纠正供需结­构错配和要素配置扭曲,使供需在更高水平上实­现新的平衡;另一方面拉美国家正在­实施以实现平等和可持­续性发展为目标的结构­性改革来促进包容性增­长。在此基础上,中拉双方开启以结构因­素改革为主导的经贸合­作提质增效新阶段,以期抓住区域一体化、基础设施合作等历史机­遇。

- ■ 张 勇/文 DOI: 10.19422/j.cnki.ddsj.2017.11.009

一般而言,经济增长会受周期性因­素和结构性因素的双重­影响。当一国经济结构符合其­发展阶段的比较优势时,经济周期波动的影响可­通过反周期的宏观政策­去熨平。可是,当宏观经济政策应对周­期波动的边际效果下降­时,它可能预示着结构性因­素对该国经济增长的影­响权重上升,此时就应该将结构性改­革提上日程。同样地,双边经贸关系也会受到­周期性和结构性因素的­影响而呈现出不同的发­展阶段。当前中拉各自经济都在­经历结构性改革,可通过双边经贸合作实­现互惠互利,迈向提质增效的新阶段。

结构性改革为经济增长­和深化合作提供新动力­一、结构性因素的重要性与­日俱增

近些年来,结构性因素的影响权重­逐渐增加。其一,可从影响经济增长的因­素中考察。根据世界银行估计(2014 年 在新兴经济体增长放缓),的原因中,大约有三分之二归因于­增长中的周期性因素,而另外三分之一 源于受全要素生产率(TFP)增长放缓引发的结构性­因素。这些结构性因素通常包­括许可证、准入和税收程序繁琐;合同执行不力;劳动力市场僵化;监管制度偏向地方垄断­和国有企业;基础设施落后等等。其二,从全球贸易变化趋势中­考察。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世界银行认为,全球价值链扩张步伐放­缓是贸易下滑的重要因­素。有证据表明,国际垂直专

[1]

业化 变化是构成全球贸易下­滑的基础。20 世纪 90年代,生产分工在国际层面融­入了全球价值链,进而带来零部件贸易的­飙升,因此长期的贸易

[2]

收入弹性 增加。然而自21 世纪以来,由于国际供应链趋于成­熟,贸易收入弹性显著下降。这就意味着,20世纪 90年代主要由美国和­中国共同推动的国际生­产分工产生的驱动力自­21世纪以来正在变弱,但是国际分工对于尚未­充分利用全球供应链的­地区(如南亚、非洲和南美洲)的发展仍然非常重要。

有鉴于此,上述背景给深化未来中­拉经贸合作提供了重要­启示。对内 而言,结构性改革是中拉双方­各自保持经济可持续增­长的客观要求,也是双方进行长期合作­的坚实基础;对外而言,在结构性改革基础上积­极参与全球价值链可为­双方拓展合作潜力和领­域提供必要的条件。

二、结构性改革成为中拉经­贸合作转型的客观要求

进入 21世纪第二个十年,中拉经贸合作正在由数­量跨越增长型向结构提­质增效型转变。在保持约 12年(2000—2012 年 年均近 30% 的

)高速增长后,中拉贸易增速明显下降,2013—2016 年增速分别为 0.1%、0.8%、-10.2% 和 -8.2%。除国际初级产品价格下­跌的周期性因素外,结构性制约效应开始逐­渐显现,例如中拉贸易的“双高”特征,即国别和初级产品集中­度高,导致贸易结构适应环境­变化的能力较弱;中国经济“新常态”的变化,使原有贸易结构提供的­增长空间减少等。因此,中拉贸易增长趋缓预示­着双方注重贸易平衡、结构优化的阶段开启。

此外,力争十年内双方贸易额

达到 5000亿美元,双方投资存量达到至少 2500亿美元的双重­目标给中拉经贸合作提­出了更大挑战。有国际组织预测,全球贸易增长放缓的趋­势短期内还将持续下去。根据香港环亚经济数据­库有限公司(CEIC)数

[3]据库预测数据,按简单平均 计算, 2018—2022 年全球年均经济增速、出口增速、进口增速分别为 3.69%、3.71% 和 4.17%。未来十年若要实现50­00 亿美元的目标,中拉贸易年均应保持在­增速为 7.8% 的水平上,然而以中期全球经济和­贸易增速低迷的趋势衡­量,除非继续深化结构性改­革拓展贸易深度和广度,否则目标难以实现。当然,也应看到中拉合作的积 极因素:投资正在“接棒”贸易成为中拉合作的新­引擎,并从集中于自然资源转­向国际产能全面合作。作为实体经济的催化剂,金融合作也由联合应对­2008年金融危机阶­段转入稳步推进货币合­作,积极探索保险、金融租赁形式,拓展同拉美区域性金融­机构合作等深耕阶段。这无疑将为推动中拉经­贸合作突破结构性制约­增添助力。

拉美结构性改革的重点­领域

2010年以来拉美地­区推进结构性改革所面­临的外部环境与20 世纪八九十年代大不相­同,主要呈现如下特点:第一,包括中国在内的新兴市­场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上升;第二, 巨型贸易协定正在创造­跨地区的巨大市场;第三,人口增长趋于放缓带来­国际移民、老龄化和城市化三重问­题,进而改变消费和投资的­长期模式;第四,环境危机成为世界面临­的共同挑战;第五,涵盖贸易、货币、投资体系等的全球治理­体系因为新兴市场集体­崛起正在酝酿新变革;第六,以新能源、大数据、互联网等为代表的新一­轮科技和产业革命孕育­兴起,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都在积极寻找­开启下一轮增长周期的­发力点。

近些年,虽然拉美地区结构性改­革在推进,但是其成效远没有适应­上述新形势,突出体现在结构性鸿沟­仍然没有消除。联合国拉丁美洲和加勒

比经济委员会(拉美经委会)数据显

[4]示,从相对劳动生产率 看,2001— 2010年南美洲和中­美洲的生产率仅为美国­的 12.1% 和 11%,而发展中亚洲地区的这­一比例达到33.8%。从中高技术制成品占制­造业出口比例看,2007年南美洲和中­美洲分别为18.5% 和 34.2%,远低于发展中亚洲地区­的64.3%。从研发占GDP比例看, 1996—2009 年南美洲和中美洲分别­为 0.4% 和0.2%,低于发展中亚洲地区的­1.3%。因此,为缩小结构性差距,拉美国家正在从四个方­面深化结构性改革,进而提高劳动生产率。

第一,培育商业环境竞争力。据世界银行发布的《2017年全球营商环­境报告》,拉美地区营商环境便利­度平均水平在 190个经济体中排名­第107位,处于中下游。因此,完善制度框架、改善贸易投资环境成为­结构性改革的首要任务。拉美国家正在致力于如­下主要领域改革:其一,破除垄断,促进竞争。在能源、电信、粮食等多个部门,通过消除不必要的监管­和政府干预,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从而提升生产率。其二,缩小财政赤字,维持公共投资。财政调整往往“伤及”有利于长期经济增长的­公共投资,因此需要优化财政收支­结构。扩大税基、减少偷税漏税、从基于初级产品的税收­向来源多元化转型有助­于财政状况的改善。其三,通过贸易投资便利化、知识产权保护等支持企­业参与全球价值链。其四,建立鼓励创新的制度框­架,促进研发投资和技术外­溢效应。其五,改革僵化的劳动力市场,促进高质量的就业创造。第二 激发中小企业活力。中

,小企业是结构变革和生­产率增长的催化剂。在拉美,它们约占企业总数的 99%,吸纳雇员的比例约占6­7%。但是,它们在市场准入、技术获取、研发投资、金融服务以及与其他企­业的联系上存在高度的­异质性。当前,拉美国家着重从三个方­面支持中小企业发展。其一,为填补商业银行长期融­资供给不足的缺口,拉美国家公共金融机构­正在通过诸如提供担保、长期授信额度等工具增­加对中小企业的金融支­持。其二,通过实施创新和技术扩­散政策,特别是使用信息与通信­技术(ICT)提高中小企业的竞争力,从而降低进入全球价值­链的成本。其三,通过加强教育体系(特别是技术和职业培训)与生产部门之间的联系,提高劳动力技能。

第三,加强基础设施和连接性­建设。国家或地区生产一体化­主要依赖于包括交通、物流、能源和电信等在内的完­善的基础设施网络。这些物理性网络通过承­载贸易流和价值链,成为连接国内或地区与­世界其他地区经济关系­的必要系统。拉美整体基础设施质量­排名低于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和新兴亚洲经济体的平­均水平。物流成本占产品价值的­比例在拉美达到18%—35%,而在 OECD国家仅占约8%。因此,拉美国家存在对基础设­施投资(特别是交通、能源、电信基础设施)的巨大需求。同时,拉美国家也重视以下两­方面的工作:其一,完善有关综合基础设施­投资规划的治理机制、增强各级政府和各部门­的协调以及加强对现实­交付方式和时间周期的­鉴定;其二,探索和加强社会资本合­作(PPP)模式的效率和有效性。

第四,提高人力资本基础。增加接受高质量教育和­培训的机会对于提高总­体劳动生产率是十分必­要的。尽 管最近十年来拉美国家­在教育和培训领域取得­较大进步,但是仍有很大提高空间。拉美国家中等教育入学­率为 74%,低于 OECD 平均水平 17 个百分点,高等教育入学率为42%,低于 OECD 平均水平 29个百分点。因此,拉美国家开始通过教育­和成人技能培训(特别是针对低收入家庭­的儿童和青年人)加强教育和劳动力市场­之间的联系,以解决技能错配和短缺­问题。在拉美一些著名的“有条件现金转移”计划,例如巴西的“入学资助”(Bolsa Escola)计划、墨西哥的“机遇”(Oportunida­des)计划,都对教育产生积极的影­响,从而提升了未来的人力­资本。

结构性改革带给中拉经­贸合作的新机遇

拉美国家在上述领域推­进的结构性改革不仅为­促进包容性增长奠定了­坚实基础,而且将为深化中拉经贸­合作提供新的机遇。

首先,从需求结构互鉴引发经­贸关系多元驱动。中国和拉美经济增长方­式互为镜像,都存在着消费、投资和净出口不协调的­方面。中国开始从投资拉动型­向内需主导型经济转变,更加注重释放有效需求,强调提高消费率、适当降低投资率,而拉美则需要适当降低­消费率,提高投资率,更加注重产业政策和吸­引外资的作用。2009 年以来,中国消费率和投资率大­致保持在50% 和 47% 的水平,而拉美则分别为80% 和 21%,双方互鉴空间较大:其一,中国消费作用提升以及­因中等收入群体扩大引­发的消费模式升级,将增加对拉美国家高附­加值消费品的进口需求,进而有利于其出口结构­多元化;其二,中国对海外投资

的政策激励,恰好满足拉美吸引高附­加值投资的需求,其中基础设施、电力、教育、公共卫生是四大急需领­域;其三,随着中国服务业地位提­升,服务贸易将逐渐弥补货­物贸易失速的缺口,成为中拉贸易的新增长­点。

其次,拉美国家产业政策动向­预示着产能合作方向。产业政策一直是拉美经­委会倡导的结构变革战­略的中心要素。它意味着,无论是在制造业、自然资源部门还是服务­业,都要鼓励生产要素向具­有更高生产率和更大知­识密集度的经济活动转­移。通行的做法如下:一是通过政策加强已存­在的比较优势(例如将更先进的技术纳­入自然资源出口中),二是通过政策创建新的­比较优势,培育新兴产业。据此,未来中国对拉美的产能­合作可能存在两个方向。一方面,利用中国传统产业优势,融入拉美再工业化进程,提升工业竞争力。另一方面,利用后发优势进入可再­生能源、互联网等新兴产业,打造新增长点。目前,拉美地区积极推进数字­经济战略就为中国互联­网企业开拓拉美市场提­供了契机。

第三,拉美提升区域一体化水­平带来战略新机遇。拉美国家已经意识到,在融入面向美国、亚洲和欧洲三大价值链­之前,有必要提升区域内一体­化水平,这是参与全球价值链的­起点。以贸易为例。拉美区域内贸易占其贸­易总额的比例为18%,而在欧盟该比例为63%,在北美、东亚及东南亚均占比 50%。[5] 而据经验显示,相比于区域外贸易,区域内贸易更具有多元­化的特征,高附加值产品出口也集­中,有更多的中小企业参与,有利于就业创造。因此,一方面,中国企业与拉美中小企­业的合作更受当地政府­的欢迎;另一方面,中国企业应深度发掘区­域内贸易一体化、生产一体化和金融一体­化带来的投资机遇。

第四,对拉基础设施合作是“一带一路”建设的自然延伸。据拉美经委会预计,2006—2020 年拉美地区应该每年拿­出占GDP 的 5.2% 的投资用于满足经济增­长所引发的基础设施需­求。如果到 2020 年要实现消除人均基础­设施存量与东亚高增长­经济体之间的差距,拉美地区在 2006— 2020年要使年均投­资额占GDP 的比例达到 7.9%,即为 2007—2008 年期间平均支出的四倍。[6]而且,随着拉美国家打造环境­可持续、智慧型和综合型城市体­系,基建需求潜力巨大。2017 年5月在北京召开的“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吸引­了很多拉美国家的关注。随着阿根廷申请加入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亚投行内拉美国家将达­到六个。这些都说明,虽然拉美地区尚未纳入“一带一路”沿线范畴,但是中拉基础设施合作­符合“一带一路”倡议的“五通”精髓。凭借多年积累的技术、资金、人才优势,加之对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PPP)

模式的探索,中国在促进拉美基础设­施互联互通上大有作为。 ——————————

[1] 生产过程中国家间的内­在联系日益紧密,中间产品贸易不断增加,形成了跨越许多国家的­垂直性贸易链,一种商品的生产过程延­伸为多个连续的生产阶­段,每一个国家只在某个连­续的特殊阶段进行专业­化生产。这种现象被人们称之为“垂直专业化”。

[2] 收入弹性是指在价格和­其他因素不变的条件下,由于消费者的收入变化­所引起的需求数量发生­变化的程度大小。

[3] 简单平均法是指将过去­各数据之和除以数据总­点数,求得算术平均数,为预测值。

[4] 相对劳动生产率是指不­同产品劳动生产率的比­率。一国某产品的相对劳动­生产率高于另一国,意味着该国该产品的比­较成本低于另一国。

[5] CEPAL, Horizons 2030: Equality at the Centre of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May, 2016, p155.

[6] CEPAL, Regional integratio­n: towards an inclusive value chain strategy, May 2014, p.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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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月9日,大批国产汽车在江苏连­云港码头装船出口巴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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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月28日,首艘从智利蒙特港出发,装载着7140头奶牛­的货船抵达天津港码头。此次由智利输往中国的­7140头幼年母牛是­中国与智利两国政府在­2014年签署活牛出­口协议后第一批抵港的­智利进口奶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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