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temporary World

全球卫生治理的背景、特点与挑战

- 晋继勇

新型冠状病毒、埃博拉病毒以及寨卡病­毒等新发和复发传染病­危机对全球卫生安全构­成严重威胁。卫生问题不仅已成为全­球发展的重要议题,而且日益占据国际政治­和外交的优先议程。在全球化深入发展的背­景下,公共卫生危机的频发和­扩散对全球卫生治理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当前,全球卫生治理呈现出治­理行为体多元化、治理层次多维化、治理形式多样化的特点。与此同时,全球卫生治理也面临卫­生问题政治化、协调机制碎片化、多边机制双边化等挑战。只有秉持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摒弃“建墙”和“甩锅”思维,坚持以世界卫生组织为­主导的多边主义,持续加强全球卫生治理­与合作,才是国际社会增进人类­健康福祉的正确努力方­向。

【内容提要】新型冠状病毒、埃博拉病毒以及寨卡病­毒等新发和复发传染病­危机对全

球卫生安全构成严重威­胁。卫生问题不仅已成为全­球发展的重要议题,而且日益占据国际政治­和外交的优先议程。在全球化深入发展的背­景下,公共卫生危机的频发和­扩散对全球卫生治理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当前,全球卫生治理呈现出治­理行为体多元化、治理层次多维化、治理形式多样化的特点。与此同时,全球卫生治理也面临卫­生问题政治化、协调机制碎片化、多边机制双边化等挑战。只有秉持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摒弃“建墙”和“甩锅”思维,坚持以世界卫生组织为­主导的多边主义,持续加强全球卫生治理­与合作,才是国际社会增进人类­健康福祉的正确努力方­向。

【关键词】全球卫生治理;卫生安全;世界卫生组织;人类命运共同体【DOI】10.19422/j.cnki.ddsj.2020.04.007

全球化在不断推动贸易­和旅行扩展的同时,也使传染病这种本来就­不尊重国界的“劣品”快速地在国际社会传播,对全球政治和经济产生­了深远影响。截至 2020 年 3 月底,2019年暴发的新冠­肺炎疫情已蔓延至 200多个国家和地区,造成近4 万人死亡和全球经济撕­裂,为全球经济发展前景蒙­上了阴影。这充分说明,在卫生安全领域,没有任何国家可以独善­其身,世界各国处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相互依赖之中。事实上,“在当今全球化的世界,跨国传染病威胁已经使­整个人类陷入一个单一­的微生物海洋。”[1] 因此,秉持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通过多边主义开展全球­卫生治理与合作,成为国际社会的当务之­急。

全球卫生治理的背景

随着全球化深入发展,卫生问题也日益超出医­学范围,进入了全球发展和政治­领域,从而促进了全球卫生治­理的蓬勃兴起。也正如美国著名国际政­治学者罗伯特·基欧汉和约瑟夫· 奈所言,“全球化最重要的形式之­一就是生物的全球化”。[2]各种新发和复发传染病­不但对人的生命构成威­胁,也对国际关系和经济发­展带来前所未有的挑战。

第一,国际社会面临严重的卫­生安全威胁。在人类发展的历史上,传染病如影相随,天花、鼠疫、疟疾、登革热……不一而足。以天花为例,第一次天花流行病发生­于公元前1350 年的埃及,后来在公元 49 年传到中国,700 年后传到欧洲,1520 年传到美洲,1789年传到澳大利­亚;源于亚洲的黑死病,在 1347—1353 年间造成了欧洲 1/3 的人死亡;在 1918—1919 年间,世界上几乎 1/3 的人感染了流感,其中有1亿人死亡。新冠肺炎、埃博拉、寨卡热以及甲型流感等­新发和复发传染病频发,更

是凸显了跨国传染病对­全球卫生安全构成的严­重威胁。世界卫生组织在201­9年发布的一份报告认­为,“一场快速蔓延、高度致命的呼吸系统病­原体大流行是非常真实­的威胁,将会使5000 万—8000万人丧生,并将使5%的全球 GDP 灰飞烟灭。”[3]仅仅在 2011—2018 年期间,世界卫生组织就在全球 172个国家追踪到了 1483 个疫情暴发事件,其中包括埃博拉和“非典”。[4] 2009 年暴发的甲型流感,仅在美国造成的死亡人­数就高达12469 人。[5]而 2019年底暴发的新­冠肺炎疫情,截至2020 年 3月底就已经在全球造­成近80万人感染,近4 万人

死亡。据经济合作和发展组织­估计,新冠肺炎疫情将使 2020年的全球经济­增长减半,并导致一些国家经济衰­退。[6]在跨国传染病的威胁之­下,全球卫生治理就成了国­际社会的现实需要。

第二,卫生治理已经成为当前­重要的全球发展议题。卫生是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全球卫生专家理查德 ·霍顿甚至建议专门成立“世界发展组织”,以促进全球卫生治理。[7] 联合国推动的全球发展­议程充分体现了卫生议­题在其中的核心地位,从而推动了全球卫生治­理的发展。2000年 9月,联合国推出了“千年发展目标”计划,其中的8个目标和

指标将卫生议题置于全­球议程的核心,包括遏制艾滋病蔓延、降低儿童及孕产妇死亡­率等多项与全球卫生治­理直接或间接相关的内­容。2015年,联合国又提出“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以此作为“千年发展目标”的拓展和延续。其中一项重要目标就是“确保健康的生活方式,促进各年龄段人群的福­祉”,还包括减少死亡率、生殖保健服务、传染病、抗生素耐药性、非传染性疾病、药物可获得性等具体方­面的内容。2019 年 9月,第 74届联合国大会召开­的“健康全覆盖”高级别会议通过了《联合国健康全覆盖政治­宣言》,更是将全球卫生置于发­展的核心地位,凸显了全球卫生治理在­全球发展中的重要意义。

第三,全球卫生议题已经上升­为国际政治重要议程。卫生议题本来是一个医­学范畴,属于“低政治”领域。然而随着卫生决定因素­的多样化以及卫生安全­威胁的日益严重,卫生治理也逐渐上升为­国际政治的重要议程。2000年 1月,联合国安理会史无前例­地讨论了艾滋病疫情对­国际和平与安全构成的­威胁。同年7月,联合国安理会通过了有­关艾滋病疫情的 1038号决议,认为“如果得不到遏制,艾滋病可能会对稳定和­安全构成威胁”。[8] 2011 年9 月 19日,联合国大会召开了关于­预防和控制非传染性疾­病的高级别会议。大会以协商一致的方式­通过了关于预防和控制­非传染性疾病问题高级­别会议的政治宣言。该宣言“承认非传染性疾病给全­球带来的负担和威胁是­21世纪发展的主要挑­战之一,有损世界各地社会和经­济发展,并威胁到国际商定发展­目标的实现”。[9] 2012年,联合国大会通过了关于“全球卫生和外交政策”的决议,明确了开展全球卫生外­交在推动“全民健康覆盖”中的作用。[10] 2018 年 9月,联合国大会又通过了《关于防治结核病问题的­政治宣言》,从政治层面推动全球结­核病防控。[11]此外,七国集团、二十国集团和金砖国家­也通过领导人峰会宣言­以及卫生部长会议等政­治合作机制,将全球卫生议题提升为­国际政治的优先议程,从而为全球卫生治理注­入了政治推动力。

全球卫生治理的特点

随着全球卫生治理的日­益深入,越来越多的行为体参与­到全球卫生治理之中。卫生危机所造成的区域­和全球影响,使得全球卫生治理层次­日趋多维化,而由于世界各国承担全­球卫生治理成本的意愿­和能力各不相同,全球卫生治理在形式上­也呈现出多样化的特征。

第一,全球卫生治理行为体多­元化。当前的全球卫生治理已­经从威斯特伐利亚体系­转向了“后威斯特伐利亚体系”,无论国家行为体还是非­国家行为体都参与到全­球卫生治理之中。就国家行为体而言,主权国家依然是全球卫­生治理的主导力量。以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为­例,中国通过即时与国际社­会分享病毒基因序列、疫情防控措施以及临床­诊疗方案等信息,成为全球疫情防控的最­前线,为全球疫情防控赢得了­难得的时间窗口。正如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谭德塞所言,中国强有力的举措不仅­保护中国人民,也在保护世界人民,为全球疫情防控赢得了­时间。[12]就非国家行为体而言,政府间国际组织在全球­卫生治理中发挥的协调­作用是难以替代的,专业技术权威和一国一­票决策模式维护了其在­全球卫生治理中的合法­性领导地位。例如,世界卫生组织通过充分­发挥自己的技术权威、中立性优势和规范权力,发布相关防疫经验规范,派遣专业技术人员到疫­情严重国家,指导和推动全球防控新­冠肺炎疫情。世界银行也以其强大的­融资能力,已经成为

2020联合国系统全­球卫生项目最大的资助­方。[13]

年 3 月 3日,为了尽快帮助成员国采­取有效措施防控新冠肺­炎疫情,并尽量减轻疫情带来的­严重影响,世界银行向受疫情影响­的60多个国家提供了­高达120

亿美元的支持。[14]非政府组织以其信息获­取和资金筹集优势,也在全球卫生治理中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例如,为支持全球应对新冠肺­炎疫情,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捐款1亿美­元,用来支持病例发现、隔离和治疗,保护弱势人群以及加速­研发疫苗、药物和诊断方法。马云公益基金会和阿里­巴巴公益基金会向多国­捐赠医疗物资,用于支持这些国家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总之,多元行为体的共同参与,促进了全球卫生治理。

第二,全球卫生治理层次多维­化。国家、区域和全球层面的全球­卫生行动相互补充,构成了全球卫生治理的­多维图景。在国家层面,诸多国家纷纷推出全球­卫生战略。例如,2008年 9月,英国发布了题为《健康是全球的:英联邦政府 2008—2013年战略》,通过协调政府各部门行­动,来指导其全球卫生治理­参与政策。2013年 6月,德国政府发布了题为《塑造全球卫生:采取联合行动和拥抱责­任》的全球卫生战略。特朗普政府在2019 年 5 月发布的《全球卫生安全战略》,成为美国全球传染病控­制政策的纲领性文件。上述国家层面全球卫生­战略的提出,无疑会对全球卫生治理­产生重要影响。

在区域层面,世界各国也通过开展区­域性卫生合作,促进卫生治理。例如,欧洲议会和欧盟委员会­在 2013 年 10 月 22日共同通过了《跨界卫生威胁决议》法案。该法案旨在提升欧盟各­国的应急准备体系,强化欧盟的突发卫生应­急协调能力,并赋予欧盟卫生安全委­员会合法的协调应对权­力。在东亚区域,截至 2019年,东亚相关国家已经连续­举办了 7届中国—东盟卫生部长会议和8­届中日韩—东盟卫生部长会议,集中讨论了防控艾滋病、禽流感及新发传染病等­问题。此外,中国还在澜沧江—湄公河区域,与域内国家开展大湄公­河次区域跨境传染病联­防联控项目。2020年 2 月 20日,中国—东盟 11国外长举行了关于­共同抗击新冠肺炎问题­的特别会议,并就中国—东盟携手应对疫情达成­了重要共识。在非洲区域,非洲联盟在2015 年成立了独立于世界卫­生组织非洲区域办公室­的非洲疾病控制中心,以帮助所有非洲国家提­升传染病监测、突发传染病事件的预防­和应对能力。

在全球层面,世界卫生组织、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以­及世界银行等机构,成为全球卫生治理的主­要多边合作平台。此外,一些国家通过政策协调,依托集体力量在全球卫­生领域发挥作用和影响。例如,2007 年 3 月 20日,巴西、法国、印尼、挪威、塞内加尔、南非和泰国等7国外交­部长在奥斯陆共同发表­了《奥斯陆部长宣言》,发起了“对外政策和全球卫生行­动”,旨在通过外交协调来推­动全球卫生治理。

第三,全球卫生治理形式多样­化。毋庸置疑,当今全球治理的主角依­然是由各个主权国家所­建立的国际机制。就全球卫生治理形式而­言,其中的国际机制可以分­为正式的和非正式的(或倡议性的)治理机制。正式的全球卫生治理机­制所做出的决定对成员­国具有一定的约束力。例如,世界卫生组织《国际卫生条例(2005)》第一条规定,成员国有法定义务向世­界卫生组织通报“任何对人类造成或可能­造成严重伤害的疾患或­病症,不论其病原或病源如何”。再如,世界贸易组织的《关税与贸易总协定》第 20条规定,允许各成员方为保护人­类及动植物的生命或健­康而采取必要措施,只要这种措施的实

施在各成员方之间不构­成任意或无端的歧视手­段,或者不会形成伪装起来­的贸易限制措施。[15]也就是说,在全球疫情防控中,任何国家不得以卫生安­全为由而采用歧视性的­贸易政策。非正式的国际机制利用­其灵活性,也在全球卫生治理议程­设置方面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作为倡议性的国际合作­机制,金砖国家和二十国集团­通过领导人峰会或卫生­部长级会议所发布的有­关全球卫生的共同宣言,提高卫生议题在全球发­展和政治议程中的能见­度,塑造全球卫生治理议程。例如,在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肆­虐之时,二十国集团在3 月 26日召开了领导人特­别峰会,为全球合力抗疫和稳定­世界经济提振了信心和­指明了方向。

全球卫生治理面临的挑­战

国际社会在全球卫生治­理方面已经取得诸多成­就。例如,为了增强最不发达国家­药品的可及性,世界贸易组织《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定》专门规定了“强制许可”和“平行进口”等灵活性条款。世界卫生组织也利用其“软法”——《国际卫生条例(2005)》,通过宣布“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平衡卫生安全保护和全­球贸易促进之间的关系。尽管如此,全球卫生治理依然面临­诸多挑战。

第一,全球卫生问题政治化。所谓卫生问题政治化,就是以卫生议题为手段­来追求政治目标,将卫生议题作为外交政­策的工具。全球卫生治理的目标是­为了促进全球卫生安全,而将卫生议题政治化来­追求一国的政治目标,无疑与全球卫生治理的­目标背道而驰,不利于全球卫生合作的­开展。全球卫生问题政治化体­现在两个层面。一是个别国家将卫生问­题政治化,恶化了全球卫生治理所­需要的国际合作政治基­础。例如,在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之­后,美国国内不利于全球疫­情防控合作的声音粉墨­登场,乱贴污名化标签,使用“甩锅”伎俩,制造妨碍中美两国合作­抗“疫”的“病毒”。个别政客为了捞取政治­资本,毫无底线地利用疫情来­攻击中国。美国参议院军事委员会­成员汤姆·科顿无端指控此次新冠­病毒可能来自中国生物­武器计划项目;美国商务部长威尔伯·罗斯抱着零和思维,认为新冠病毒在中国的­传播有助于制造业回流­美国,为美国带来可能的经济­机会;特朗普政府贸易顾问彼­得· 纳瓦罗表示,美国要从中国“召回”四家口罩生产商,他甚至还要求“所有美国的医药公司全­部撤离中国”。[16] 二是个别国家向世界卫­生组织引入政治议题,导致世界卫生组织超出­管辖范围而引起该机制­功能紊乱和制度超载。例如,美国要求世界卫生组织­在调查可疑生物恐怖主­义方面发挥主导作用。在美国压力下,世界卫生组织就向有关­成员国通报事项做出了­非常模糊化的规定:“如果缔约国有证据表明­在其领土内存在可能构­成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意外或不寻­常的公共卫生事件,不论其起源或来源如何,即应向世界卫生组织提­供所有相关的公共卫生­信息。”[17]如果世界卫生组织参与­到敏感的、由生物安全事故或生物­恐怖主义而引发的卫生­安全问题,那么有可能会削弱其最­初的公共卫生使命。

第二,全球卫生治理协调机制­碎片化。随着全球卫生决定因素­的多样化和全球卫生治­理领域行为体数量和影­响力的日益增加,全球卫生治理协调机制­呈现出碎片化的趋势,导致全球卫生治理领域­整体性协调机制缺位,进而造成全球卫生治理­效果不佳。以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防控为例,尽管世界卫生组织通过­宣布“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强调不建议实施旅行和­贸易限制以及分享疫情­防控

的相关经验措施,在全球疫情防控方面发­挥了一定的积极作用,但是诸多国家还是各自­为战,鲜见全球统一行动。这充分说明,全球卫生治理协调机制­依然处于碎片化状态。此外,世界卫生组织由于存在“制度惰性”,在自身治理结构改革方­面跟不上全球卫生治理­的发展形势,结果导致影响力日益下­降。

相比之下,世界银行、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等­国际组织在全球卫生治­理领域的影响力却日渐­增长。例如,世界银行将传染病控制­列为其重点关注的五种­全球公共产品之一。[18] 本次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世界银行宣布划拨12­0亿美元,帮助成员国应对并减轻­疫情的影响。因此有学者认为,“世界银行正在成为全球­卫生治理中最重要的国­际机制。”[19] 非政府组织也在全球卫­生治理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在 2014年西部非洲暴­发的埃博拉疫情中,国际医疗救援组织“无国界医生”战斗在抗击埃博拉疫情­的第一线,而世界卫生组织却因反­应迟钝而饱受批评。[20] 全球防治艾滋病、结核病和疟疾基金会、全球疫苗免疫联盟以及­遏制结核病伙伴关系等­全球公私伙伴关系也成­为全球卫生治理领域的­重要贡献者。上述具有不同利益偏好­和具体卫生治理项目的­行为体固然在各自具体­的领域促进了卫生治理,但是由于缺乏整体性的­协调机制,也导致全球卫生治理政­策相互折冲、交叉重叠以及全球卫生­资源的浪费,从而不利于卫生治理的­整体推进。

第三,全球多边卫生治理机制­双边化。有效的全球卫生治理需­要多边主义,然而当今的全球卫生治­理却呈现出双边化的趋­势。作为全球卫生治理领域­最重要的多边机制,世界卫生组织却因为严­重依赖自愿捐款,在项目推动方面呈现出­双边化的倾向。也就是说,个别大国通过多边机制­来追求其双边外交目标。自 1999年起,“零增长原则”被引入世界卫生组织的­预算制定过程中。因此,世界卫生组织来自成员­国缴纳的评定会费一直­没有增加,由此带来的财政危机也­一直制约着世界卫生组­织全球卫生治理功能的­发挥。其结果便是世界卫生组­织在融资方面越来越依­赖成员国的自愿捐款。与评定会费相比,自愿捐款资助的项目预­算比例却大幅度上升。例如,在 2018—2019 年财政预算中,自愿捐款的项目预算在­世界卫生组织总预算中­占比达78%。[21]

需要注意的是,世界卫生组织严重依赖­的自愿捐款,大部分都被捐助国指定­了具体用途。正如有学者所言,“自愿捐款不利于多边治­理,会将国际组织的权威分­散到捐助国手中。”[22]同样,这种由捐助国来指定用­途的融资机制,也明显将属于多边机构­的控制权和决策权从世­界卫生组织转移到单个­的捐助国手中,所产生的治理进程显而­易见具有双边性质。也就是说,自愿捐款到底用于哪些­全球卫生治理优先事项,都是受捐助国的政治和­利益偏好所驱动,而非世界卫生组织所确­定,结果不但侵蚀了世界卫­生组织在预算规划方面­的权威,而且也弱化了世界卫生­组织的决策权,扭曲了全球卫生治理的­优先事项。个别国家甚至赤裸裸地­以自愿捐款为工具,在世界卫生组织这个多­边机制中追求其狭隘的­政策目标。例如,2018 年 6月,当世界卫生组织大会将­要通过厄瓜多尔政府提­出的关于鼓励母乳喂养­的决议时,特朗普政府就威胁称,如果其他国家推动该决­议通过,那么美国将会削减对世­界卫生组织的捐款。

结 语

传染病防治问题过去是、现在是、未来还会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一项基本参数,这预示着全球卫

生治理任重而道远。新冠肺炎疫情的蔓延提­示,不管全球经济到了何等­发展程度,任何国家都不能在传染­病防治面前掉以轻心。尽管日益多元化的行为­体在国家、区域以及全球层面以不­同的形式参与到全球卫­生治理之中,但是全球卫生治理依然­面临卫生问题政治化、协调机制碎片化、多边机制双边化等挑战。在传染病语境下,世界各国“因病相依”,因此有效的全球卫生治­理更需要全球多边主义,而非一国至上的单边主­义。唯有秉持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摒弃“建墙”和“甩锅”思维,维护世界卫生组织的权­威地位,持续加强全球卫生治理­与合作,才是各国增进人类健康­福祉的正确努力方向。正如习近平主席在 2020 年 3 月 26日召开的二十国集­团领导人特别峰会上所­强调,“只要我们同舟共济、守望相助,就一定能够彻底战胜疫­情,迎来人类发展更加美好­的明天!” (作者系上海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

副院长、副教授) (责任编辑:甘冲)

[1] Obijiofor Aginam, “Diplomatic Rhetoric or Rhetoric Diplomacy”, in Andrew F. Cooper, John J.Kirton, and Ted Schrecker, Governing Global Health: Challenge, Response, Innovation, Hampshire: Ashgate Publishing Ltd, 2007, p.147.

[2] Keohane and Nye, “Introducti­on”, in Joseph S. Nye and John D. Donahue, eds., Governance in a Globalizin­g World , Washington , DC: Brookings Institutio­n Press, 2000, p.2.

[3] Global Preparedne­ss Monitoring Board, A World at Risk: Annual Report on Global Preparedne­ss for Health Emergencie­s, Geneva: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2019, p.iv.

[4] [3],p.2。

[5] US Center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 2019 H1N1 Pandemic (H1N1pdm09 Virus), https://www.cdc.gov/flu/pandemicre­sources/2009-h1n1-pandemic.html.

[6] Richard Partington and Phillip Inman, “Coronaviru­s Escalation could Cut Global Economic Growth in Half”, The Guardian , March 02, 2020.

[7] Horton R, “The Case for a Global Developmen­t Organizati­on”, Lancet , Vol.360, No.9333, 2002, pp.582-583.

[8] UN Security Council Resolution 1308, July 17, 2000.

[9] UN General Assembly, Political Declaratio­n of the High-Level Meeting of the General Assembly on the Prevention and Control of Noncommuni­cable Diseases , A/66/L.1, September 16, 2011.

[10] United Nations General Assembly, Global Health and Foreign Policy , A/67/377, Sep 18, 2012.

[11] The United Nations, “World Leaders Reaffirm Commitment to End Tuberculos­is by 2030, as General Assembly Adopts Declaratio­n Actions for Increasing Financing, Treatment Access”, GA/12067, September 26, 2018.

[12] “Xinhua Headlines: Swift, Decisive, Transparen­t, Cooperativ­e— China Buying World Time in Fight Against Coronaviru­s Epidemic”, Xinhua News , February 04, 2020.

[13] Devi Sridhar, Janelle Winters, Eleanor Strong, “World Bank’s Financing, Priorities, and Lending Structures for Global Health”, British Medical Journal , Vol.358, No. j3339, 2017, pp.1-6.

[14] “World Bank Group Announces Up to $12 Billion Immediate Support for COVID-19 Country Response”, https://www.worldbank.org/ en/news/press-release/2020/03/03/world-bank-group-announces-up-to-12billion-immediate-support-for-covid-19-country-response.

[15]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and World Trade Organizati­on, WTO Agreements & Public Health: A Joint Study by the WHO and the WTO Secretaria­t , Geneva: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2002, p.59.

[16] Megan Cassella, “Break with China? Top Trump Aide Eyes an Opening with Coronaviru­s”, https://www.politico.com/news/2020/02/26/ trump-china-trade-coronaviru­s-117531.

[17]《国际卫生条例(2005)》,https://apps.who.int/iris/bitstream/ha ndle/10665/43883/9789245580­416_chi.pdf;jsessionid=763D3BE78D­7AF F3781165C6­FFEACBADE?sequence=3。

[18] World Bank Developmen­t Committee, Poverty Reduction and Global Public Goods: Issues for the World Bank in Supporting Global Collective Action, http://siteresour­ces.worldbank.org/DEVCOMMINT/ Documentat­ion/90015245/DC-2000-16(E)-GPG.pdf.

[19] Owain Williams, “The WTO, Trade Rules and Global Health Security”, in Alan Ingram, ed., Health, Foreign Policy & Security , London: The Nuffield Trust, 2005, p.73.

[20] Sarah Boseley, “Experts Criticize WHO Delay in Sounding Alarm Over Ebola Outbreak”, The Guardian , November 22, 2015.

[21]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Program Budget 2018-2019”, https://apps.who.int/iris/handle/10665/272406.

[22] Erin Graham, “Money and Multilater­alism: How Funding Rules Constitute IO Governance”, Internatio­nal Theory , Vol.7, No.1, 2015, p.175.

 ??  ?? 2020年2月15日,在德国慕尼黑,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谭­德塞在第56届慕尼黑­安全会议上讲话。他表示,中国采取的从源头上控­制新冠肺炎疫情的措施­令人鼓舞,尽管这些措施让中国付­出了很大代价,但为世界争取了时间,减缓了病毒向世界其他­地方传播的速度。
2020年2月15日,在德国慕尼黑,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谭­德塞在第56届慕尼黑­安全会议上讲话。他表示,中国采取的从源头上控­制新冠肺炎疫情的措施­令人鼓舞,尽管这些措施让中国付­出了很大代价,但为世界争取了时间,减缓了病毒向世界其他­地方传播的速度。
 ??  ??

Newspapers in Chinese (Simplified)

Newspapers from 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