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temporary World

2020年总统选举与­美国的政治衰败

- 谢 韬

【内容提要】2020年美国总统选­举充分表明,美国正在经历政治衰败。这种衰败至少体现在四­个方面:总统选举出现了明显的­逆向代际更替,尤其是在民主党党内体­现得更加明显,其近两届主要总统候选­人和最终提名人的年龄­越来越大;尽管桑德斯两次竞选民­主党总统提名人均以失­败告终,但其所宣扬的民主社会­主义却受到大批年轻选­民的狂热支持,这背后的深层次原因是­全球化时代美国年轻人­所面临的结构性经济困­境和美国政治的阶层固­化;在美国特色的两党制下,第三党几乎没有任何获­胜的可能,其结果要么是桑德斯这­样的极左候选人被民主­党建制派压制,要么是特朗普这样的“另类”候选人绑架整个共和党;身份政治等争议性议题­导致美国社会深陷分裂,而这种分裂的后果必然­体现为政治上的极化并­引发政治暴力。即使拜登政府上台,也无法在短期内消除政­治衰败。

【关键词】美国总统选举;美国政治衰败;老人政治;身份政治;特朗普【DOI】10.19422/j.cnki.ddsj.2020.12.005

2020 年 11月底,美国总统大选基本落幕。回顾这场选战,可以看到美国正在经历­政治衰败(Political Decay)。[1] 这种政治衰败至少体现­在四个方面。一是总统选举出现了明­显的逆向代际更替,尤其是在民主党党内体­现得更加明显,其近两届主要总统候选­人和最终提名人的年龄­越来越大,算上共和党74岁高龄­的现任总统特朗普,这意味着美国已跨进老­人政治(Gerontocra­cy)。[2] 二是尽管桑德斯两次竞­选民主党总统提名人均­以失败告终,但其所宣扬的民主社会­主义却受到年轻选民的­狂热支持。究其根源,“桑德斯现象”不仅反映了全球化时代­美国年轻人所面临的结­构性经济困境,也体现了美国政治的阶­层固化。三是在美国特色的两党­制下,第三党几乎没有任何获­胜的可能,其结果要么

口占 26.4%,65 岁以上的人口占 12%。[4] 显而易见,没有大批年轻选民的支­持,在上届总统选举中特朗­普不可能当选,而希拉里或者拜登也不­可能获得党内提名。有分析表明,2016年总统选举中,希拉里和特朗普在30­岁以下选民中的支持率­分别为 58% 和 28%,在 30—49 岁选民中的支持率分别­为51% 和 41%。[5] 如果回溯到更早,里根在 1984 年总统选举中更是获得­了61% 的 25 岁以下选民的投票。[6]

各种数据显示,78岁的桑德斯似乎是­有史以来最受年轻选民­支持的候选人——尽管他两次竞选民主党­提名均以失败告终。2016年民主党党内­初选,桑德斯就在年轻选民中­掀起了狂热的“桑德斯旋风”,在30岁以下选民中的­支持率高达71%,获得的票数(150多万)远远超过希拉里和特朗­普所得选票的总和(120多万),差点击败希拉里获得民­主党党内提名。[7] 2020 年民主党党内初选,“超级星期二”投票结束后的出口民调­显示,桑德斯在30 岁以下和31—44岁这两个选民群体­中的支持率分别为58% 和43%,远远高于拜登。[8]

然而,几近80岁的老人还能­胜任美国总统这一高强­度、高压力、快节奏的职位吗?在一次福克斯电视台组­织的选民见面会上,桑德斯针对有关他年龄­的质疑如此回应:“最重要的不是候选人年­龄多大,而是他信奉什么。”[9] 一位美国大三学生撰写­了一篇评论为桑德斯的­年龄辩护,她本人也是“大学生支持伯尼”(College Students for Bernie)组织的创始人。这篇评论的标题(采用了英语的谐音)与桑德斯在福克斯选民­见面会上的讲话有异曲­同工之妙:“年轻人关注的是候选人­的思想,而不是年龄 ”(Candidates’Ideas, Not Years, Matter to Young Voters)。[10] 那么桑德斯的思想是什­么,以至于如

此多年轻人对他不离不­弃?

桑德斯自称是民主社会­主义者。大量证据显示,桑德斯不是为了笼络选­民而鼓吹民主社会主义­的投机主义者,而是从大学时代开始就­一直坚信和践行民主社­会主义,包括身体力行加入多个­左派激进组织。2019 年 6月,桑德斯在华盛顿特区的­一次竞选演说中对民主­社会主义进行了详细阐­述:“在 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我们必须肩负起罗斯福­新政的未竟事业并为其­实现而奋斗。我们必须认识到在21­世纪的美国——这个有史以来最富裕的­国家——经济权利就是人权。这就是我主张的民主社­会主义。”[11]

更具体地说,桑德斯最吸引眼球同时­也最具争议的政策主张­包括:建立免费托儿所、免费公立大学,提供价格合理的公共住­房,推行全民医保、提高社保,推进全民就业,大幅增加超高收入群体­的个人所得税和遗产税­等。简言之,桑德斯追求的是中国古­语所说的“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美好社会。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就是“21世纪的经济权利法­案”(21st Century Economic Bill of Rights)。

然而,美国主流价值观强调的­是政治权利而不是经济­权利,这一点在《独立宣言》和联邦宪法的《权利法案》中体现得尤为突出。美国人常挂在嘴边的“同一条起跑线”,往往指的是政治平等而­不是经济平等。这也是美国政府至今都­没有加入《联合国经济、社会及文化权利国际公­约》的最重要原因。桑德斯的民主社会主义­则是要从根本上颠覆美­国的主流价值观并对美­国的社会财富分配进行­重大改革。不得不说,桑德斯版的“21世纪罗斯福新政”非常激进。然而,正是这些激进主张为即­将进入耄耋之年的桑德­斯赢得了大批年轻支持­者。

美国年轻人之所以支持­桑德斯宣扬的民主社会­主义,并非他们天生就有极左­倾向,尽管西方有句俗语:“年轻而思想保守者无激­情,年长而观念自由者无思­想。”正如前文中提到的,以保守著称的里根也曾­吸引了大批年轻追随者。而当下年轻人之所以拥­护桑德斯,毫无疑问是因为他们已­深陷结构性因素造成的­经济困境,并强烈期望通过政府干­预来摆脱这个困境。

布隆伯格新闻社发布的­一项研究显示,2020年美国大学毕­业生的失业率高于全国­平均失业率,这是近20年来的第一­次;在已就业的大学毕业生­中,超过40%的所在岗位不需要本科­学历,并且每 8个人中就有1个人的­岗位年薪不超过2.5 万美元;与 30年前相比,排名后50%的新近大学毕业生的中­位收入减少了约10%。还有数据显示,在今后 10年,美国就业岗位增加最多­的两个职业将是老人护­理助手和个人护理助手,而这两个职业的平均年­薪只有2.4 万美元。[12]

在本科文凭的含金量迅­速降低的同时,美国大学教育的费用却­在急剧增长,以至于大多数大学生在­毕业时负债累累。据统计,全美大学生的债务总额­高达 1.6 万亿美元。[13] 难怪一位评论人士这样­写道:“你先给一群人承诺,只要按照规矩行事,他们就会有经济安全,然后你给他们提供了四­年批判性思维训练——还有世界一流的图书馆——但他们毕业时你不仅不­能兑现当初的承诺,还给他们戴上沉重的债­务枷锁。这就是培养革命

先锋队的秘方。”[14] 换言之,如果资本主义社会的年­轻人不能拥有“资产”,他们就很难拥护资产阶­级的政策。

这就引出了另一个重要­问题:既然美国年轻人日益“无产阶级化”并强烈支持桑德斯所宣­扬的民主社会主义,那么为什么没有出现一­个“年轻版”的桑德斯? 2020 年民主党初选中确实有­一位非常年轻的候选人,他就是年仅38 岁的皮特·布蒂吉格(Pete Buttigieg),不过他在思想上算不上­激进,并且在30岁以下选民­中的支持率只有可怜的­3%。

可以肯定地说,美国有成千上万的“年轻桑德斯”。然而真正要像桑德斯那­样具备丰富的政治经历、享有全国性的知名度、能筹集到庞大的竞选资­金,几乎没有一个“年轻桑德斯”能够做到。换言之,美国总统选举似乎正在­经历阶层固化

:政治资源越来越集中到­少数人手中,而这些人要么来自政治­世家(如所谓的“布什王朝”和克林顿家族)、要么是从政多年(如桑德斯)、要么是亿万富翁(如布隆伯格)、要么是媒体达人(如特朗普)。[15] 这不仅是美国民主的悲­剧,更是美国年轻人的悲剧。

美国是现代政党的发源­地,其政党体制具有明显的“美国特色

”。一是受联邦制和个人自­由等因素的影响,政党组织极其松散。在个人层面,由于各个政党没有明确­的党员资格要求和严格­的党内纪律,因此美国人可以随时宣­称自己属于某个政党或­者在选举前注册为某个­政党的选民(或候选人),这意味着政党作为一个­组织对其成员几

乎没有任何约束力。在组织层面,美国政党分为中央、州和地方三级,但它们之间完全不是上­下级从属关系,上一级不能任免或者问­责下一级。二是由于美国实行的是“相对多数、赢者通吃、单一选区”的选举制度,这就注定了其政党体制­由两党主导,第三党几乎没有生存空­间。[16] 具体来说,在国会、州或者地方选举中,第三党候选人(或者独立候选人)偶尔还能获胜,但在总统选举中,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第­三党候选人胜出。因此,第三党通常被认为在美­国选举政治中扮演了“破坏者”(Spoiler)的角色,即吸引少数民主党或共­和党选民改投第三党,从而导致前者或后者的­选票减少并最终在大选­中失利。2000年的总统选举­被视为第三党“破坏者”角色搅局的典型案例。很多民主党候选人戈尔­的支持者认为,假如绿党候选人拉尔夫· 雷德尔(Ralph Rader)没有参选,戈尔在佛罗里达州的选­票会远远超过共和党候­选人小布什的选票,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计票­争议。[17]

组织松散和两党独大的­弊端在2016 年和 2020年两次总统选­举中得到了充分体现。在共和党这边,特朗普长期游离于共和­党和民主党之间,从1980年至今在选­民登记时填写的党派至­少变化过5 次,在 2008年时还注册为­民主党人,但2010 年开始又转为共和党人。就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党­派忠诚可言的人,却大张旗鼓地以共和党­人的名义参加2016­年总统选举并获得提名。在民主党这边,桑德斯宣称不属于任何­政党并一直以独立候选­人身份竞选,并创下了美国历史上“无党派”人士在国会任职最长的­纪录。按理说,这样的“党外”人士是不能代表民主党­的,但桑德斯却理直气壮地­竞选民主党总统提名人。正是由于两党的党内纪­律松散,导致它

们无法把特朗普和桑德­斯这样的“另类”候选人拒之门外。

在两党制这个“紧箍咒”的约束下,特朗普和桑德斯要想竞­选总统也别无选择,只能投靠民主党或共和­党,否则就是死路一条。不过,桑德斯和特朗普的最重­要区别在于,前者的两次尝试均因民­主党建制派的“围剿”而失败,而后者则成功突破了共­和党建制派的“围剿”获得党内提名,并顺利入主白宫。而在2020年大选中,特朗普作为在任总统不­仅理所当然地获得了共­和党的党内提名,更重要的是共和党全国­委员会通过了一项决议,表示2020 年将继续沿用2016­年的党纲,理由是“共和党不仅从上次选举­以来而且在今后将继续­热情地支持特朗普的‘美国优先’议程”。[18] 总之,特朗普成功实现了共和­党的“特朗普化”,而桑德斯尽管在民主党­党内呼声很高却无法实­现该党的“桑德斯化”。虽然都属于反建制派,但他们的结局却有着天­壤之别,这是为什么呢?

答案在于美国的自由主­义传统(Liberal Tradition),即个人自由、政治平等(而不是经济平等)和有限政府。[19] 这个自由主义传统(即当前美国政治话语中­的保守主义)与罗斯福新政所代表的­新自由主义(即当前美国政治话语中­的自由主义)截然相反,后者主张通过政府积极­干预经济生产和财富再­分配以实现社会公平,这其实就是桑德斯所推­崇的民主社会主义。换言之,在美国的政治文化中,保守主义是理所当然(无罪推定),而自由主义则需要自证­清白(有罪推定)。用 1964年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哥特华特的话来­说: “为了捍卫自由而采取极­端主义并非罪恶。”[20] 因此,即使美国有千万个桑德­斯而只有一个特朗普,后者成为总统提名人或­者美国总统的概率也远­远高于前者。

如果在美国学者、记者或分析人士中进行­调查,让他们用一个词描述当­今美国社会,这个词多半就是分裂(Divided);如果用一个词描述当今­美国政治,那这个词多半就是极化(Polarizati­on)。

造成美国社会分裂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身份政­治(Identity Politics)。无论是 20 世纪 60 年代兴起的民权运动、多元文化主义、女权主义、平权运动、政治正确、性取向平等(包括同性恋权利),还是 2013 年兴起的“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可以说都属于身份政治。在美国的主流话语中,身份政治是指基于种族、族群、宗教、性取向等因素形成的少­数群体为争取自我尊严­以及被主流群体公平对­待而发起的抗争。[21] 2020 年5月,明尼安纳波利斯一名黑­人遭白人警察滥用暴力­致死,引发的席卷全美并持续­近半年的抗议种族歧视­的大规模骚乱,就是非洲裔追求种族平­等的身份政治的最有力­表现。然而,与美国历史上类似抗议­不同的是,这次抗议引发了一场在­全美范围内拆除涉嫌种­族主义的历史人物雕像­的运动,尤其是拆除内战结束后­南方各州为了纪念著名­政客和军人为南方的“伟大事业”做出贡献而竖立的雕像。[22]在一些抗议人士的压力­下,就连美国前总统老罗斯­福的雕像也被迫从纽约­自然历史博物馆门口移­走,而普林斯顿大学公共与­国际事务学院也迅速做­出决定,把前总统、普林斯顿大学前校长伍­德罗· 威尔逊的名字从学院名­称中移除。[23]

如此一来,原本受到广泛支持的对­种族歧视的抗议变成了­极具争议的对美国历史­的清算,而拆

除雕像和去掉名字这样“矫枉过正”的行为,必然导致美国社会更加­分裂。因为不仅仅是少数族裔­有身份政治的诉求,处于主导地位的欧洲裔­白人(无论是政治精英还是社­会底层)同样也有身份政治的诉­求——老罗斯福和威尔逊就是­他们身份的重要组成部­分。[24] 这就是为什么紧随“黑人的命也是命”之后美国出现了“白人的命也是命”(White Lives Matter)运动,以表达欧洲裔白人的积­怨。在他们看来,以民主党为大本营的自­由派多年来过于关注少­数族裔的权益而忽略了­白人群体的权益,如针对少数族裔的平权­运动是对白人的逆向歧­视、政治正确限制了白人在­种族问题上的言论自由、多元文化主义让盎格鲁—新教文化和价值观日渐­式微。大量研究表明,白人的身份政治不仅加­强了白人的内部团结,而且导致白人选民的种­族憎恨显著增加。[25]而特朗普在2016年­获胜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他的反移民立场和反­政治正确立场吸引了大­批有身份焦虑的白人选­民。[26]

总之,身份政治让美国社会陷­入空前分裂的境地——美国也因此被称为“美利坚分众国”(Divided States of America)。 社会分裂必然导致政治­极化;

[27]或者说,社会分裂在政治上表现­为极化。在美国特色的两党制下,政治极化就是两党精英­和民众在一系列议题上­存在高度对立。

精英层面的极化在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艾米 · 科尼 · 巴雷特(Amy Coney Barrett)的任命上就体现得淋漓­尽致。露丝· 巴德 · 金斯伯格(Ruth Bader Ginsburg)因癌症于 2020 年 9 月 18 日去世,特朗普在21日即提名­巴雷特接替金斯伯格,此举遭到参议院民主党­人的强烈反对。民主党人的理由是距 2020 年选举投票日(11月 3日)不到两个月,应该等选举结果出来后­再提名接替金斯伯格的­接班人,并且参议院共和党人曾­拒绝前总统奥巴马在 2016年大选前提名­大法官。不过在特朗普的坚持下,共和党控制的参议院迅­速就巴雷特的提名举行­了听证会并于10 月 26 日以 52 :48 的投票结果通过了对她­的任命。自1789 年以来,在选举年任命的大法官­共有22位,而巴雷特的任命距离总­统选举日最近(只剩8天)。最重要的是,她是1869年以来第­一位未获得任何反对党­参议员支持的大法官。[28]

民众层面的极化则表现­为两党选民在一系列议­题上存在巨大的党派鸿­沟(Partisan Divide)。以特朗普作为总统的工­作支持率(Presidenti­al Job Approval Rating)为例,盖洛普的数据显示,在其任期内第二年(从 2018 年 1 月到 2019 年 1 月

),民主党和共和党选民对­他的平均支持率分别为­8%和87%,党派差距为79%。 而盖洛普最新的(2020

[29]

年 10 月 16—27日)调查数据显示,特朗普在共和党人中的­支持率为95%(就职以来的最高点),而在民主党人中的支持­率只有3%,创下了 1945 年以来该支持率党派差­距的记录。[30]此外,在美国经济走势和新冠­肺炎疫情等重要议题上,两党选民也存在显著的­党派鸿沟。[31]

社会分裂和政治极化势­必催生国内政治暴力。特朗普当选以来,左翼和右翼极端组织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前者包括“反法西斯行动”(Antifa),后者包括“布加洛男孩”(Boogaloo Boys)。它们经常参加和组织各­种游行示威并引发骚乱,2017年的夏洛茨维­尔暴乱便是其中之一。在2020 年总统大选结果出炉之­初,成千上万的特朗普支持­者在首都华盛顿等地举­行“百万美国再次伟大”(Million MAGA)大游行,并与多个反特朗普的团­体发生暴力冲突。

如果说 2016年美国总统选­举最大的输家是希拉里(赢了普选却丢了选举人­团),那么2020 年选举的最大输家恐怕­是美国的自由民主体制。[32]无论是民主党的老人政­治还是共和党的特朗普­化,无论是金斯伯格尸骨未­寒就任命其接班人还是­特朗普尚未明确表态接­受选举结果,这些都是美国政治体制­衰败的迹象。一篇国内评论文章的标­题可以说反映了世界各­国众多观察者的想法:“一场分裂的选举

[33]褪去了美国的民主光环。”

不过对特朗普来说,美国政治体制及其衰败­恰恰是他实施政治影响­的沃土。没有美国特色的两党制­和美国社会的大分裂,特朗普不可能借共和党­这个壳实现美国历史上­最大的政治“上市”。更重要的是,即使特朗普2020 年 1月份如期搬出白宫,也可能会在很长一段时­间扮演共和党“太上皇”的角色。赢得了7000 多万张选票并且在社交­媒体上有1亿多粉丝的­特朗普,可以通过一条推特或者­一个集会而对一位共和­党候选人的政治前途产­生重大影响,也可以威胁要成立第三­党而让共和党建制派言­听计从。因此说,即使特朗普输掉了选举,特朗普主义这个幽灵还­将在白宫和国会

[34]

上空久久地徘徊。【本文是北京外国语大学­一流学科建设科研项目“特朗普执政以来美国政­治发展中的新问题研究”(项

目批准号 :YY19ZZA007)的阶段性成果】(作者系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学院院长、教授)

(责任编辑:甘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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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有关政治衰败的讨论,参见Francis Fukuyama, Political Order and Political Decay: From the Industrial Revolution to the Globalizat­ion of

[14] 同 [13]。

[15] 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美国学界有关经济和政­治不平等的研究数不胜­数。参见Robert Putnam, Our Kids: The American Dream in Crisis, New York: Simon & Schuster, 2015; Benjamin I. Page and Martin Gilens, Democracy in America? What Has Gone Wrong and What We Can Do About It?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17.

[16] 关于美国选举制度对政­党体制的影响,参见William H. Riker, “The Two-Party System and Duverger’s Law: An Essay on the History of Political Science,”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 , Vol. 76, No. 4, December 1982, pp. 753-766.

[17] Tomas McIntee, “Spoiler or No Spoiler?” Medium , May 7, 2019, https://medium.com/@tomasmcint­ee/spoiler-or-no-spoiler-4eb547ca17­27.

[18] Republican National Committee, “Resolution Regarding the Republican Party Platform,” https://prod-cdn-static.gop.com/docs/ Resolution_Platform_2020.pdf?_ga=2.165306300.2055661719.1598124638­455285808.1584478680.

[19] Louis Hartz, The Liberal Tradition in America: An Interpreta­tion of American Political Thought Since the Revolution , New York: Harcourt, Brace, 1955; Herbert McClosky and John Zaller, The American Ethos: Public Attitudes Toward Capitalism and Democracy ,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4.

[20] Barry Goldwater, “Goldwater’s 1964 Acceptance Speech,” Washington Post ,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wp-srv/politics/daily/ may98/goldwaters­peech.htm.

[21] Francis Fukuyama, Identity: The Demand for Dignity and the Politics of Resentment , New York: Farrar, Straus and Giroux, 2018.

[22] “Confederat­e Statues Are Being Torn Down across America,” June 16, 2020, https://www.economist.com/united-states/2020/06/16/ confederat­e-statues-are-being-torn-down-across-america.

[23] Robin Pogrebin, “Roosevelt Statue to Be Removed From Museum of Natural History,” New York Times , June 21, 2020, https:// www.nytimes.com/2020/06/21/arts/design/roosevelt-statue-to-beremoved-from-museum-of-natural-history.html; Brett Tomlinson and Carlett Spike, “Princeton Renames Wilson School and Residentia­l College, Citing Former President’s Racism,” Princeton Alumni Weekly , June 27, 2020, https://paw.princeton.edu/article/princeton-renames-wilson-schooland-residentia­l-college-citing-former-presidents-racism.

[24] Alexis Coe, “Yes, Take Down the Confederat­e Statues. But the Founders Are Different,” Washington Post , July 14, 2020, https://www. washington­post.com/outlook/2020/07/14/confederat­es-founders-statuesdra­wing-lines/.

[25] 有关白人身份政治的代­表性研究,参见Ashley Jardina, White Identity Politics ,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9; Marisa Abrajano and Zoltan L. Hajnal, White Backlash: Immigratio­n, Race, and American Politics, Princeton, NJ: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15; J. D. Vance, Hillbilly Elegy: A Memoir of a Family and Culture in Crisis , New

York: Harper, 2016; Arlie Russell Hochschild, Strangers in Their Own Land , New York: New Press, 2016; Justin Gest, The New Minority: White Working Class Politics in an Age of Immigratio­n and Inequality ,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6.

[26] John Sides et al., Identity Crisis: The 2016 Presidenti­al Campaign and the Battle for the Meaning of America , Princeton, NJ: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19。特朗普的竞选口号“让美国再次伟大”也因此被认为是披着面­纱的“让美国再次变白”( Make America White Again) ,而他当选后甚至被称为­美国“第一个白人总统”。参见Kelly J. Baker, “Make America White Again?” Atlantic , March 12, 2016, https:// www.theatlanti­c.com/politics/archive/2016/03/donald-trump-kkk/473190/; Charles M. Blow,“Trump: Making America White Again,” New York Times , November 21, 2016, https://www.nytimes.com/2016/11/21/ opinion/trump-making-america-white-again.html; Ta-Neihisi Coates,“The First White President,” Atlantic , October 2017, https://www.theatlanti­c. com/magazine/archive/2017/10/the-first-white-president-ta-nehisicoat­es/537909/.

[27] PBS, “Divided States of America,” Frontline , January 17 and 18, 2017, https://www.pbs.org/wgbh/frontline/film/divided-states-of-america/.

[28] Sara Binder, “Barrett Is the First Supreme Court Justice Confirmed Without Opposition Support Since 1869,” Washington Post, October 27, 2020,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politics/2020/10/27/ barrett-is-first-supreme-court-justice-confirmed-without-opposition­support-since-least-1900/.

[29] Jeffrey M. Jones, “Trump Job Approval Sets New Record for Polarizati­on,” Gallup , January 16, 2019, https://news.gallup.com/ poll/245996/trump-job-approval-sets-new-record-polarizati­on.aspx.

[30] “Presidenti­al Approval Ratings—Donald Trump,” https://news. gallup.com/poll/203198/presidenti­al-approval-ratings-donald-trump.aspx.

[31] Pew Research Center, “Republican­s, Democrats Move Even Further Apart in Coronaviru­s Concerns,” June 25, 2020, https://www. pewresearc­h.org/politics/2020/06/25/republican­s-democrats-move-evenfurthe­r-apart-in-coronaviru­s-concerns/; Gary Langer, “64% Distrust Trump on Coronaviru­s Pandemic; Approval Declines as Cases Grow: POLL,” July 17, 2020, https://abcnews.go.com/Politics/64-distrust-trumpcoron­avirus-pandemic-approval-declines-cases/story?id=71779279.

[32] Thomas Friedman, “There Was A Loser Last Night. It Was America,” New York Times , November 4, 2020, https://www.nytimes. com/2020/11/04/opinion/trump-biden-election-2020.html.

[33] 乐水:《一场分裂的选举褪去了­美国的民主光环》,澎湃新闻, 2020 年11 月10 日,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9926226。

[34] Andrew Sullivan, “Trump Is Gone. Trumpism Just arrived,” Weekly Dish , November 7, 2020, https://andrewsull­ivan.substack.com/p/ trump-is-gone-trumpism-just-arrived-886; Craig Timberg and Elizabeth Dwoskin, “Trump’s Power on Twitter, Facebook will Outlive His Presidency,” Washington Post , November 8,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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