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卡争端：缘由、影响及前景
【内容提要】纳卡问题具有深远的历史和现实背景因素，一直是影响高加索地区稳定和发展的核心问题。2020年受疫情和国际环境影响，纳卡问题再次升温，并引发新一轮战争，阿塞拜疆趁机收复纳卡周边失地，亚美尼亚则因战败而面临更激烈的国内政治斗争。同时，此次战争使得高加索地区的大国力量格局出现新变化，俄罗斯和土耳其的影响力进一步提升，伊朗的影响力得以巩固，欧美的影响力则有所下降。纳卡地区在停战后由俄罗斯维和部队管控，其最终地位悬而未决，该地区的和平与重建仍任重道远。
【关键词】纳卡；亚美尼亚；阿塞拜疆；高加索；领土争端【DOI】10.19422/j.cnki.ddsj.2021.01.008
纳卡是“纳戈尔诺-卡拉巴赫 ”（NagornoKarabakh）的简称，意为卡拉巴赫地区的山地，与卡被拜占庭帝国和波斯萨珊帝国分割，包括阿尔察赫在内的东部划归波斯萨珊帝国。7—10世纪，阿拉拉巴赫地区的平原低地相对应。纳卡问题是历史叙伯帝国入侵该地区，带来了伊斯兰教。11—12世纪，事、大国博弈和民族矛盾等多种因素相互激荡的结突厥塞尔柱帝国入侵该地区，带来大量突厥移民，果，既有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双方的利益冲突，也成为阿塞拜疆人的雏形。此后，在13—15 世纪蒙有域外大国的地缘竞争，还有历史对现实的困扰。[1]古人入侵和 16—18世纪波斯萨法维王朝统治期间，在 2020年纳卡战争中，尽管最后阿塞拜疆取得优势，该地区的突厥化和伊斯兰化不断加强，其结果是阿但该地区的和平与重建仍然任重道远。鉴于俄罗斯塞拜疆人越来越多，逐渐成为该地区的主体民族，与亚美尼亚同是集体安全条约组织成员，是维护亚而亚美尼亚人则越来越少，该地区的名字也由亚美美尼亚安全稳定的最主要力量，而土耳其与阿塞拜尼亚语的“阿尔察赫”改为普遍使用突厥语的“卡疆同根同源，始终支持阿塞拜疆，因此战后俄土两拉巴赫”。19—20世纪，沙皇俄国打败波斯帝国和国介入纳卡地区事务的意愿都有所增强。域外力量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后，获得了卡拉巴赫地区的统治的介入成为影响纳卡地区局势走向的重要因素。权。为了平衡伊斯兰教影响，沙俄鼓励同属基督教体系的亚美尼亚人移民至卡拉巴赫地区，使该地区又逐渐回到亚美尼亚人占多数的状态，但该地区行政区划上仍属于阿塞拜疆。苏联成立后，考虑到高加索地区的民族分布情况以及为了安抚土耳其，于1923 年 7 月 7日成立纳戈尔诺-卡拉巴赫自治州，隶属于阿塞拜疆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历史上，纳卡地区被亚美尼亚称为“阿尔察赫” （Artsakh），是亚美尼亚王国（公元前 321 年至公元428年）的一个行省。公元387年，亚美尼亚王国
苏联后期，随着民族主义情绪的不断高涨，占纳卡地区人口绝大多数的亚美尼亚人从1987 年开始主张将纳卡地区并入亚美尼亚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但遭到阿塞拜疆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的拒绝。由此，阿亚两个共和国境内均开始出现针对对方民族的暴力行为，迫使大量人口离开住地迁往母国。1988 年 2月，纳卡自治州苏维埃决定并入亚美尼亚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亚美尼亚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议会也表决同意接纳。但苏联中央政府对此明确表示拒绝，并宣布在纳卡及其周边地区实行紧急状态。同年7月，纳卡自治州苏维埃再次作出归并决定，并在此后切断了与阿塞拜疆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的一切政治经济联系。1991年 11 月26日，阿塞拜疆最高苏维埃决定取消纳卡自治州的自治地位。12月 10日，纳卡州宣布脱离阿塞拜疆，独立为“阿尔察赫共和国”，由此引发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两国的纳卡战争。[2]1994
年，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在俄罗斯斡旋下签署停战协议。由亚美尼亚实际控制的“阿尔察赫共和国”占领了纳卡及其周围原属于阿塞拜疆的部分领土，双方的实控线成为国界。
在纳卡问题解决机制中，“阿尔察赫共和国”在名义上是独立的政治实体，是与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并列的第三方，但阿塞拜疆对此坚决反对，要求只与亚美尼亚当局直接谈判。“阿尔察赫共和国”总面积 1.143 万平方公里，其中纳卡地区4400 平方公里，纳卡周边地区约7000 平方公里，首府是斯捷潘纳克特，下辖8个行政区（7个区和1 个直辖市）。“阿尔察赫共和国”实行总统制，由议会掌握立法权，以采矿业（铜矿）、葡萄酒业和旅游业为支柱产业，在亚美尼亚、澳大利亚、德国、俄罗斯、美国、法国、黎巴嫩设有代表处。世界上只有阿布
哈兹、南奥塞梯、德涅斯特河左岸三个未受普遍承认的、“同样是分裂势力”的政治实体于2006 年承认“阿尔察赫共和国”的主权地位，并于2007 年与之建交。
纵观历史发展进程，亚美尼亚人和阿塞拜疆人均在纳卡地区长期生活过，该地区在这两个民族的文化和历史记忆中都占有重要地位。亚美尼亚因其历史上长期遭穆斯林统治，甚至将纳卡地区与当年奥斯曼帝国对亚美尼亚人的种族大屠杀联系起来，将保护纳卡地区视作反抗屈辱和压迫的象征。阿塞拜疆则更多从现实角度出发，认为纳卡地区至关重要：纳卡及其周边地区约占阿塞拜疆1/5 的国土，失去该地区至少会使100万人成为难民，这不仅让阿塞拜疆背负沉重负担，还迫使其加强军事和国防，不能集中精力发展经济社会。在面临丧权辱国和难民问题的前提下，任何阿塞拜疆领导人都不敢违背民意，搁置纳卡问题。
国际社会一直努力调解纳卡问题。1993年 4月 30 日、7 月 29 日、10 月 14 日和 11 月 12 日，
[3]联合国安理会先后通过四项有关纳卡问题的决议，表示对纳卡局势及其人道主义后果的关切，支持欧安组织和欧安组织明斯克小组为解决纳卡问题所作的努力，[4]支持阿塞拜疆和该区域所有其他国家的主权和领土完整、国际疆界的不容侵犯以及不容许使用武力夺取领土。[5]1996
年 12月，欧安组织里斯本会议明确“纳卡和平三原则”：一是必须尊重阿塞拜疆的主权和领土完整；二是给予纳卡地区高度自治权；三是切实保障纳卡地区及该地区居民的安全。该原则成为俄、美、法三个明斯克小组主席国调停活动的政治基础。2008年 12月，欧安组织56个成员国外长在赫尔辛基通过解决纳卡问题的“赫尔辛基原则”，即不使用或不威胁使用武力、维
护领土完整、保障地区人民自决权。
对纳卡问题的两个当事方来说，阿塞拜疆的主要诉求是以联合国安理会4项决议和欧安组织明斯克小组的决议为基础，归还被占领土（甚至一度接受只要将纳卡地区周边的被占领土归还即可），让难民得以返乡。亚美尼亚对纳卡问题的基本立场是：解决纳卡问题须有纳卡地区代表参与；必须承认纳卡地区人民享有民族自决权；纳卡地区和亚美尼亚之间必须有亚美尼亚能够掌控的陆路通道联系；纳卡地区的安全须有国际保障；亚美尼亚尊重欧安组织明斯克小组（俄、美、法三国担任联合主席国）在解决纳卡问题上的重要作用，相信其能够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纳卡问题需通过和平方式解决；不承认纳卡地区是阿塞拜疆领土的一部分；纳卡地区的前途需由纳卡人民自主决定。[6]
从联合国和欧安组织决议来看，国际社会普遍承认纳卡及其周边地区属于阿塞拜疆领土，只是顾忌人道主义灾难而希望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两国和平协商解决。从阿亚两国的主张来看，双方分歧严重，和平方式始终谈不拢，最后只能依靠武力解决。2020年纳卡战争期间，欧安组织明斯克小组多次组织协调，但阿亚双方均不肯妥协，阿塞拜疆誓言不收复国土不罢休，亚美尼亚也坚称决不放弃。连斡旋调停的俄罗斯总统普京都感慨，两国在10 月初若能达成协议，本可以避免战争。[7]
1994年停战协议签署后，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两国在纳卡及其周边地区仍时有冲突，但在俄罗斯干预下基本上都能很快恢复和平。从规模和后果看，阿亚间的争端大部分属于边境摩擦，少部分算是冲突，2016年的冲突较为严重（双方各死伤30多人），2020年这次则是战争规模。
2020年纳卡战争早有端倪，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两国似乎也早有准备。2020年 5月下旬，阿亚两国各自举行了为期四天左右的军事演习，检查动员和应敌能力。7月 12—16 日，阿亚两国在北部边界地区（不是纳卡接触线地区，距离阿塞拜疆向欧洲出口油气的巴杰管道较近）交火，亚美尼亚称起因是阿塞拜疆边防军的一辆越野车驶入亚军控制区，阿塞拜疆则认为该地区的阿亚两国边界未完全划定，不属于入侵。冲突在俄罗斯干预下很快停止。7月和 9月，亚美尼亚与俄罗斯等国、阿塞拜疆与土耳其分别举行了两次联合军事演习。9月 27日，阿亚两国军队沿着纳卡接触线展开激烈攻防，双方均指责对方首先挑事。次日，两国均宣布戒严并进行全国总动员。
交战期间，阿亚双方分别于10 月 10 日和 17日在俄罗斯斡旋下、10月 26日在美国斡旋下签署停火协议，但三个停火协议均在生效后不久被撕毁，双方相互指责对方违反协议而继续发动攻击。由于阿塞拜疆军事实力远强于亚美尼亚，在战场上节节胜利，亚美尼亚渐渐不支。11月 9日，阿亚双方在俄罗斯斡旋下第四次签署停火协议，约定从莫斯科时间 2020 年 11 月 10日零点起实现全面停火，亚美尼亚归还克尔巴贾尔、阿格达姆、拉钦三个地区领土，两国交换战俘和遗体，组织难民返乡安置，俄罗斯向纳卡地区派驻维和部队，阿亚两国分别建立飞地与本土的连接走廊等。[8]
2020年纳卡战争主要是受新冠肺炎疫情及其带来的大国格局和高加索周边地区形势变化影响。新冠肺炎疫情使得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两国的经济和社会问题加剧，民众收入下滑，失业率高企，部分地区出
现民众违反封闭措施禁令，甚至游行示威。阿亚两国政府均承受了巨大压力，迫切需要将民众的注意力从内部转移到外部，都有借助纳卡争端为执政当局增加合法性的需求。阿塞拜疆的人口规模、经济实力和军事力量均远超亚美尼亚，但其以往对纳卡地区的主张都由于俄罗斯和西方支持亚美尼亚而不能如愿。在此次战争中，对高加索地区影响巨大的俄罗斯、美国、欧盟、土耳其、伊朗等均受疫情困扰而无力过多干预地区事务。同时，美国因总统选举而无暇顾及非利益攸关地区；俄罗斯则因陷入乌克兰东部战争、叙利亚内战、白俄罗斯选举争端而总体采取收缩态势，不想陷入新的战争陷阱而刻意旁观；而土耳其则为扩大地区影响大力支持阿塞拜疆。
战争共造成阿亚双方包括平民在内的4000 余人死亡、8000余人受伤，另有数万人沦为难民。从军事角度看，2020年纳卡战争有三个特点特别引人关注：一是大量使用无人机，在一定程度上创新了局部战争的攻守方式。无人机廉价且可重复使用，不但可以用来打击地面目标，压制和摧毁敌方防空体系，消耗敌方昂贵的导弹，并且其自带的摄像机还可实时传送战场画面，宣传效果令人震撼。二是中东极端势力作为雇佣军参与纳卡战争，其中土耳其支持的叙利亚国民军帮助阿塞拜疆，在纳卡地区（阿尔察赫共和国）的叙利亚难民（主要是居住在叙利亚的亚美尼亚族人）和库尔德武装则帮助亚美尼亚，使得高加索地区、中东地区、俄罗斯南部地区这三个地缘板块联系更加紧密。如果中东极端势力经高加索进入俄罗斯南部地区的通道被打通，则俄罗斯将面临更严峻的安全压力。三是军事行动基本局限在阿尔察赫共和国境内（即纳卡及其周边地区），未扩大到阿亚两国本土和周边国家，未有其他国家卷入，因此战争影响范围总体有限，未引发地区混乱动荡。从地缘政治角度看，2020年的纳卡战争部分
改变了大国在高加索地区的力量格局。俄罗斯和土耳其两大国在高加索的地位得到进一步巩固和提高，成为影响高加索地区局势的主导力量；欧美势力相对萎缩；中东和高加索两个地缘板块经由伊朗而相互联系更加密切。
从独立到 2012年，阿塞拜疆与西方国家关系良好，并且在能源领域合作密切。然而，2013年阿利耶夫第三次当选阿塞拜疆总统后，西方认为阿塞拜疆的民主前景堪忧，对其批评增多、合作减少，双方关系趋冷。收复纳卡地区让阿塞拜疆民心大振，总统阿利耶夫的威望空前提高，国内发展环境也有一定改善。阿亚停火协议约定，在亚美尼亚南部建立一条连接阿塞拜疆本土与飞地纳希切万自治共和国的交通走廊，由俄罗斯边防部队负责守卫和监督，这让阿塞拜疆得以不再过境第三国而直接与土耳其建立陆路连接，地缘环境获得较大改善。
与阿塞拜疆相比，亚美尼亚始终重视发展与俄罗斯的关系，但 2018年帕希尼扬出任亚美尼亚总理后，为发展经济而更多寻求与欧美合作，由此被国内亲俄的反对派扣上了“亲西方”的帽子。战争失利让亚美尼亚民怨沸腾，民众冲击政府和议会，还要求总理下台。亚美尼亚的实力本就弱于阿塞拜疆，20 世纪 90年代在俄罗斯支持下赢得战争，停战后也是依靠俄罗斯维持纳卡地区的和平。但2020年纳卡冲突中，亚美尼亚未能得到俄罗斯的全力支持，亚美尼亚军队在开战初期还能略作抵抗，其后逐渐不支，最终被迫退出纳卡及其周边地区。停战协议签署后，纳卡地区交由俄罗斯维和部队控制。
战争使得亚美尼亚的军事力量基本消耗殆尽，而西方在战争期间的冷眼旁观也让亚美尼亚对其失去幻想，在土耳其和阿塞拜疆的东西夹击下，亚美尼亚只有依靠俄罗斯保护才能不被灭国。尽管部分亚美尼亚人抱怨俄罗斯战时不提供帮助导致亚美尼亚战败，但亚美尼亚的国家安全已从过去的与俄罗斯合作变为完全依赖俄罗斯保护。
纳卡战争使得俄罗斯在高加索地区的影响力增加。俄罗斯得以在高加索地区部署更多军事力量，其南部安全环境有所改善。根据停战协议，俄罗斯不仅负责向纳卡地区派驻为期5年且可自动续延5年的维和部队（包括1960名携带小型武器的军事人员、90辆装甲运兵车、380辆汽车和特种设备），而且负责保卫和监督在亚美尼亚南部与伊朗交界地区连接阿塞拜疆本土和飞地纳希切万自治共和国的交通走廊。这意味着俄罗斯在高加索地区的军事力量从亚美尼亚北部（久姆里基地）扩展到了中部（纳卡地区）和南部（与伊朗交界地区），不仅可以动态监控伊朗与亚美尼亚以及土耳其与阿塞拜疆的陆上合作，强化对格鲁吉亚和阿塞拜疆的军事包围，还可以提高遏制中东极端势力向俄罗斯南部渗透的能力。
纳卡战争使土耳其的地区影响力进一步上升。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一直有建立“现代奥斯曼帝国”的抱负。近年来，土耳其在东（叙利亚）、南（利比亚）、西（塞浦路斯）、北（高加索地区）四个方向同时发力，与俄罗斯、美国和欧盟多次过招，成为影响西亚地区局势变化的关键力量之一。通过全力支持同为穆斯林兄弟和突厥同胞的阿塞拜疆收复纳卡地区，土耳其在穆斯林和突厥人中的形象和威望得到大幅提升。停火后，土耳其军事力量以向纳卡派驻维和部队监督停火为由，顺利进入高加索，使其与俄罗斯和伊朗的竞争又多了一个砝码。
伊朗作为高加索地区周边的大国之一，与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两国的关系良好，因而在此次纳卡战争中表现相对超脱，除谴责部分炮弹不慎落入其境内威胁边境安全以及向北部地区加大兵力部署以防不测外，基本没有大动作。为维护周边力量均势，伊朗不希望俄罗斯或土耳其任何一方在高加索地区坐大。因此，当格鲁吉亚为土耳其开放陆上和空中通道向阿塞拜疆提供帮助之际，伊朗为俄罗斯援助亚美尼亚提供了过境通道。
2020年纳卡战争后，高加索地区事务已由之前的俄、美、欧三方主导变为俄罗斯和土耳其主导，西方影响力大幅下降。在此次战争中，西方总体上未像乌克兰、叙利亚和利比亚爆发冲突时那样积极介入，表面上也不偏袒任何一方（私下里对亚美尼亚支持多一些），并且不反对阿塞拜疆收复领土的行动，对亚美尼亚更多是口头上的人道主义关怀。欧安组织和北约均口头表示关切，未有实质动作。主要原因是西方受疫情影响，军力和财力吃紧，不愿过多分神到海外非重点利益攸关区。西方关注纳卡问题较多的国家是亚美尼亚裔相对较多的美国和法国。美国奉行“美国优先”，收缩海外军事力量，加上忙于总统大选，解决纳卡冲突并不能给选情加分，因此提不上特朗普的日程。法国国内受难民和伊斯兰极端势力干扰，又与土耳其在利比亚和北塞浦路斯争夺激烈，对纳卡地区有些鞭长莫及。
纳卡争端是前苏联遗留问题。苏联解体前，苏联各加盟共和国签署《成立独立国家联合体协议》时，其中第5条约定“缔约国承认并尊重彼此的领土完整，以及在联合体框架内现有边界的不可侵犯
性”，这意味着各加盟共和国承认苏联时期加盟共和国的边界即是独立后主权国家间的边界。纳卡地区在苏联时期属于阿塞拜疆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因此被国际社会承认属于独立后的阿塞拜疆。冷战后，西方打着“人权高于主权”的幌子，以防止出现人道主义灾难为由，阻止阿塞拜疆收复领土；俄罗斯则出于地缘政治考虑，同样支持亚美尼亚，这使得纳卡争端长期悬而未决，直接对高加索地区形势产生影响。
2020年纳卡战争后，亚美尼亚军队撤出纳卡，阿塞拜疆收复80%的领土（包括全部纳卡周边地区和部分纳卡地区），剩下的20%暂由俄罗斯维和部队监管5年。该部分领土的地位目前待定，最终是归还阿塞拜疆还是独立，或是并入亚美尼亚，将取决于阿亚双方的协商和各方的博弈。对阿塞拜疆而言，建立与飞地纳希切万自治共和国的陆上联系，其政治和军事战略意义远大于收回纳卡。鉴于亚美尼亚同意给阿塞拜疆本土与其在亚美尼亚的飞地纳希切万自治共和国之间开出一条陆上联系通道，预计纳卡将来脱离阿塞拜疆的可能性较大，否则，如果纳卡回归阿塞拜疆，连接纳卡与亚美尼亚本土的拉钦通道便没有意义，亚美尼亚也不会给阿塞拜疆保留该通道。
尽管有域外大国的介入，但在整个地区的地缘力量格局中，纳卡的地理位置以及纳卡争端总体上属于阿亚间的双边事务，尚不足以引发大国直接对抗，或者发生代理人战争。从阿亚两国将战争控制在纳卡范围内便可看出，俄罗斯、土耳其和伊朗等南高加索地区周边国家目前均不希望纳卡危机扩大而引发地区动荡，给自己增加额外负担。从某种意义上说，俄土两国相互配合，利用此次纳卡战争将美、法等西方势力赶出高加索地区，这也是伊朗乐
见的结果。然而，西方对此可能并不甘心。俄罗斯对外情报局局长纳雷什金曾表示，一些西方国家散布不实消息，企图煽动阿亚两国重启战端，破坏纳卡停火协议。[9] 鉴此，未来5年停火过渡期内纳卡地区仍存在不确定因素，围绕纳卡问题的博弈还会继续。
【本文是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 “上海合作组织命运共同体构建研究” (项目批准号 ：19ZDA130) 的阶段性成果】（作者系西北大学丝绸之路研究院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责任编辑：甘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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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白联磊：《纳卡冲突的历史经纬》，新华网，2016年4 月 11 日， 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6-04/11/c_128881321.htm。
[2] 1991年，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先后脱离苏联成为独立国家。[3] Resolutions adopted by the Security Council，S/RES/822 (1993),30 April 1993, https://undocs.org/S/RES/822(1993); S/RES/853 (1993),29 July 1993, https://undocs.org/S/RES/853(1993); S/RES/874 (1993),14 October 1993, https://undocs.org/S/RES/874(1993); S/RES/884 (1993),12 November 1993, https://undocs.org/S/RES/884(1993).
[4] 欧安组织（当时称为“欧洲安全与合作会议”）。1992年，欧安组织在俄罗斯倡议下于成立了由12国组成的“明斯克小组”，俄、美、法三国为该小组联合主席国。
[5] 同 [3]。
[6] Министерство иностранных дел РА, “Позиция Республики Армения в вопросе Нагорного Карабаха,” http://www.mfa.am/ru/ martsakh/.
[7]《俄总统普京披露纳卡冲突调解更多细节：如早日达成协议，可避免战争》，2020 年 11 月 18 日，http://m.news.cctv.com/2020/11/18/ ARTIMA7a6cZc5OGyIBTQnIFj201118.shtml。
[8] Кремль, “Заявление Президента Азербайджанской Республики, Премьер-министра Республики Армения и Президента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10 ноября 2020, http://www.kremlin.ru/events/ president/news/64384.
[9] 吴刚：《俄罗斯对外情报局局长：一些西方国家企图破坏纳卡停火协议》，新华网，2020 年 11 月 19 日，https://world.huanqiu.com/ article/40lEDvheMV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