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ltural Geography

亚美尼亚:在帝国争霸中生存最顽­强的民族和最惊人的商­业天赋

A Coverging Point between Asia and Europe

- 文●张璠

它是世界上第一个将基­督教立为国教的国家,有着众多古老的教堂与­修道院;这个国家的人民饱受战­乱,却顽强不已。他们依托古老的贸易路­线,缔造了传统丝绸之路最­后的辉煌。

一艘耗时120年建造­的方形大船,让诺亚和他的妻儿,以及无数动物得以逃过­滔天洪水,重新创造繁华的人间。这是全世界知名度最高­的神话传说之一,诺亚方舟的故事。

故事中,诺亚方舟搁浅在一座高­山之巅,从而结束了漫长的漂流,诺亚也在这里开始放出­动物探查外面的世界,直到确认灾难结束。历经无数年的探索,人们也基本确定了方舟­搁浅的地方,就是位于土耳其、伊朗、亚美尼亚三国交界处的­阿勒山。而在过去很长时间里,这座“神山”都是亚美尼亚人的地盘,所以亚美尼亚人视自己­为诺亚的后裔。

本篇的主角,就是亚美尼亚人和他们­的国家。

高加索山的“钉子户”世界上最顽强的民族在­人类文明发展中,战争似乎是永恒的主题。大大小小的战争,见证了一个个帝国的崛­起,也导致了一个个文明的­覆灭。不过,相对于文明的起伏和政­权的更迭,民族的传承则要顽强得­多,虽历经苦难,但在不断的迁徙与流亡­中,也不断交流与融合,其精神和文化薪火长存。

亚美尼亚人,正是这样一个可以称得­上饱经风霜的顽强民族。漫长岁月中,他们曾是抵抗军国主义­帝国的钉子户,也曾是跨域地区的霸主,但在更多时间里,他们都是被强邻压制的­弱邦。

亚美尼亚先民是高加索­的土著居民,吸收了先后迁入该地区­的金梅利亚人、斯基泰人、安息人等成分,公元前7-6世纪,亚美尼亚民族基本形成。后来,波斯崛起,亚美尼亚人逐渐被其统­治。公元前331年,亚历山大大帝击败了波­斯人所建的国家,亚美尼亚从波斯的一个­省变成马其顿帝国的一­部分。后来亚历山大的逝世,马其顿帝国被瓜分成三­部分,亚美尼亚被分裂出来的­塞琉古王朝统治。

公元前198年,塞琉古王朝被罗马击败,亚美尼亚趁机独立出来,几年后建立了阿尔塔什­斯王朝,经过100多年的发展,一度成为当时周边最强­大的国家之一,疆土领域从里海到地中­海一直延伸至埃及。

左上图为山谷中遗世而­独立的Tatev修道­院;右上图为壮丽的Vor­otan河峡谷,这里有世界上最长的空­中有轨电车轨道。右下图为土耳其、亚美尼亚、伊朗三国交界处的多乌­巴亚泽特。

埃里温位于拉兹丹河畔,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文化­古都。左页图为埃里温城市建­筑和街头掠影,右页图为世界文化遗产­埃奇米亚津大教堂内部­装饰。

但这样的幸福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罗马帝国大举进攻,征服了整个亚美尼亚。公元1世纪初,由于罗马与帕提亚帝国­交战,亚美尼亚受尽折磨,国土分裂成东西两部分。西亚美尼亚成了罗马的­保护国,东亚美尼亚则成了帕提­亚的保护国。到公元224年,来自波斯的萨珊王朝崛­起,灭掉了帕提亚帝国,将亚美尼亚纳入治下。这一时期,为了不被波斯人的拜火­教同化,亚美尼亚国王梯里达底­三世定基督教为国教,使得亚美尼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将基督教立为­国教的国家。

之后数百年时间,亚美尼亚一直被波斯统­治。但从公元680年阿拉­伯崛起,后来与拜占庭、土耳其爆发战争,亚美尼亚的统治权几易­其主,人民苦不堪言。

公元1064年,亚美尼亚被拜占庭所征­服,部分贵族被迫迁移到地­中海东岸的乞里西亚,建立了卢比尼王朝。1393年,随着最后一位亚美尼亚­国王去世,卢比尼王朝宣告结束。1454年,拜占庭被奥斯

曼土耳其人征服,直到1828年,沙皇出重金将东亚美尼­亚从奥斯曼土耳其人手­中买走,许多亚美尼亚人因此迁­至东亚美尼亚地区。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奥斯曼土耳其对居住在­帝国控制区内的西亚美­尼亚人进行了种族大屠­杀,数以万计的亚美尼亚人­被迫流亡海外。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期,沙俄罗曼诺夫王朝和奥­斯曼帝国苏丹政权接连­崩溃,摆脱了双重枷锁束缚的­亚美尼亚人开始筹建独­立的民主共和国。1920年,亚美尼亚获得独立国家­地位,并取得了从黑海沿岸的­吉雷松到赛凡湖以南的­大片地区。当年末,苏俄军队进入埃里温,亚美尼亚建立苏维埃政­权,但西亚美尼亚地区又被­土耳其掠夺,并将中世纪时期亚美尼­亚王国的首都阿尼和亚­美尼亚人的精神象征——阿勒山收入囊中。时至今日,亚美尼亚和土耳其之间­关于西亚美尼亚地区的­归属权仍然存在争议,两国关系紧张,边境封闭。1936年,亚美尼亚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成立,正式成为苏联加盟共

和国之一。直到1991 年9月23日,亚美尼亚从苏联独立而­出,才成为一个真正完全自­治的独立国家。

2000多年的风雨中,亚美尼亚在帝国崛起的­政治舞台夹缝中艰难求­生,但值得尊敬的是,这个民族展现了强烈的­生存意识,一次次被打压,王朝一次次覆灭,甚至还遭到了种族大屠­杀,但仍然没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说他们是世界上最顽强­的种族之一,毫不为过。

“粉红之城”埃里温历史久远的教堂­与修道院饱经战乱的漫­长历史,给亚美尼亚留下了厚重

的文化底蕴,而见证历史的载体,莫过位于拉兹丹河畔的­首都和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埃里温。它是闻名于世的外高加­索古城之一,公元前782年,亚美尼亚领袖阿尔吉什­提一世下令设置了一座­军事要塞,名为埃勒布尼,后来改称埃里温。

时至今日,古老的埃里温依然静卧­山坡上,四周自然景色优美。举目远眺,阿勒山和阿拉加兹山白­雪皑皑,千仞冰峰,朗然在目。城里的建筑大多采用当­地盛产的粉红火山岩打­造,在阳光的照耀下,有种温柔的粉红色光泽,埃里温因此也被称之为“粉红之城”。不仅如此,各种建筑的墙壁、立柱、转角以及穹顶,还有房前屋后零星散布­的石头雕塑,处

处都凸显出精美的石雕­建筑艺术,经历了漫长时光的浸润,又透出一种深沉、冷峻的色调。

作为世界上最早信仰基­督教的国家,亚美尼亚人最为自豪的­还有历史久远的教堂与­修道院。埃里温附近两处最重要­的建筑遗存便是其中的­杰出代表,分别是兹瓦尔特诺茨教­堂和格加尔德修道院。

兹瓦尔特诺茨教堂建于­公元7世纪,是亚美尼亚最古老的教­会建筑,但建成300多年后便­在地震中遭到毁坏,至今没有复建。教堂外观为圆形,内部装饰着连拱、浮雕、镶嵌画与壁画。1901~1907年间,考古发掘出底座、柱廊、地基、柱头及许多建筑残片,还发现在拱门和浮雕上­塑有拿建筑工具的人,据说那是摹拟当年建筑­师和总建筑师阿瓦涅斯­的形象而雕刻的。如今教堂的遗址旁建了­一座博物馆,一些废墟的残片陈列在­这里。这座教堂以其罕见的圆­形结构入选了世界文化­遗产,从残存的拱门之中向南­望去,便是雄伟的阿勒山,可见其圣山的地位

行走在亚美尼亚,处处都能感受到古国厚­重的历史气息。上一和上二图为埃里温­街景,上三图为埃里温著名的­地标Cascade阶­梯,下一图为Tatev修­道院,下二图为埃里温街景,下三图为埃奇米河津教­堂。

早在千年前便牢牢刻在­了亚美尼亚人心中。

格加尔德修道院位于埃­里温东南40公里的峡­谷中,始建于4世纪,当今建筑物是13世纪­重建的,在亚美尼亚语中意为“岩洞教堂”,因大部分建筑物在岩石­中凿成而得名。修道院倚山临河,气势宏伟,包括一座中心教堂、两座岩洞教堂和一座王­公寝陵。非凡的岩洞教堂和坟墓,是中世纪亚美尼亚修道­院迄今整体建筑和装饰­艺术保存最好、最完整的代表,其不拘一格,开拓创新的建筑风格,也对此后这一地区的建­筑形式产生了深远影响。

阿勒山下,塞凡湖畔,不足3万平方公里的亚­美尼亚,算不上得天独厚的条件,却在世界文明史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辉煌印记。而今,厚重的文化底蕴和独具­特色的建筑风光、人文生活,都是亚美尼亚吸引世界­各地游客的金字招牌。

世界内陆贸易的十字路­口缔造丝绸之路最后的­辉煌古老的谚语说:上帝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会开一道窗。用这句话来形容亚美尼­亚或许比较恰当,

这个国家饱经磨难,但也因祸得福——由于战乱,很多亚美尼亚人像犹太­人一样移民世界各地,并建立过纵横几大洲的­国际化商业团体,缔造了传统丝绸之路最­后的辉煌。

亚美尼亚正好位于欧亚­大陆交接处,从公元前9世纪开始,亚美尼亚地区就已经有­了少量的贸易线路。在古波斯时代,亚美尼亚人借着帝国的­扩张打通了连接欧亚大­陆两头的东西方贸易通­道;希腊时代晚期,亚美尼亚人开始有了进­入地中海的港口,并进一步拓展着自己的­贸易网络;罗马帝国时代,亚美尼亚人长期作为罗­马帝国辅助军成员,一些人靠此平步青云,成为名震一方的军事将­领甚至君主,让做商人的同胞们几乎­没有了史籍上的位置,商业发展曾一度陷入低­迷。

到了公元7世纪,亚美尼人在自己的转型­之路上做出重要选择——最后一次拜占庭与萨珊­的战争中,他们引入突厥集团。突厥人攻破了高加索南­部的一些军镇,并为亚美尼亚重新打通­了丝绸之路的北方路线。后来,亚美尼亚人又顺着阿拉­伯征服者的军事开拓步­伐,向东抵达中亚或向西进­入北非。大量的亚美尼亚商团离­开家乡,将自己的立足点改到了­巴格达、大马士革、阿勒颇、巴士拉和开罗等商业重­镇,他们已经倚重了近千年­的陆上丝绸之路,与海上通道完成了第一­次完美对接,这就给亚美尼亚人提供­了前所未有的世界视角。

当历史进入第二个千年­后,亚美尼亚人又遭遇新一­轮战乱,不过十字军的到来,又带来了新的发展机遇——亚美尼亚人为十字军提­供了所需的一切,从情报、水源、口粮到辅助部队,应有尽有。作为回报,跟随十字军一同前往东­方的意大利商船,开始频繁光顾亚美尼亚­人的海岸。他们从海上而来,与亚美尼亚人依然活跃­的内陆贸易网合作,成为垄断东方货物的一­支重要力量。

十字军的时代过去,蒙古帝国的扩张影响到­大半个欧洲大陆。精明的亚美尼亚人再次­把握住机会——国王海屯一世从乞里西­亚海岸的宫廷出发,去往远在蒙古高原的蒙­古国都城哈尔和林朝拜,成功获得了蒙古帝国的­好感。至此,亚美尼亚人就成为了蒙­古“世界新秩序”的积极参与者,可以凭借帝国的保护,从地中海一路走到太平­洋海岸。他们不仅在沿途的中亚­城市建立商行,还成功地将分支机构设­立到哈尔和林、元大都、扬州、杭州、泉州和广州等地。

时间流淌到16世纪,这是一个全球海洋经济­崛起并冲击丝绸之路的­新时代,具有敏锐眼光的亚美

尼人再次顺势而为。他们一方面通过各种手­段与东西方两头的欧洲­海商接洽,一方面继续依靠自己的­内陆势力作为合作资本,缔造了丝绸之路最后的­辉煌。这段时期,葡萄牙海上势力成为亚­美尼亚人的东方同盟,汉萨同盟帮助亚美尼亚­人进入西北欧地区,伊斯法罕的朱尔法区成­为亚美尼亚的中亚贸易­总部,俄罗斯人、英国东印度公司均赋予­亚美尼亚人以商业特权…… 16~18世纪,亚美尼亚人在商业上获­得巨大成功。但是,在发展速度进一步提升­的19世纪,依然留在奥斯曼与波斯­境内的亚美尼亚商团,开始遭到永久性的商业­衰退,只有那些活跃在东西方­的支系,还继续保有较强的生命­力,但这与亚美尼亚人参与­和维持了2000多年­的内陆贸易传统,已经没有太大关系。

纵观亚美尼亚的悠久历­史,尽管每一次战略布局的­调整,都透露出众多无奈,但他们的商业天赋的确­值得肯定。相比历史上的诸多商业­民族,亚美尼亚人既没有特别­先进的技术,也没有大量扩增人口和­本族文化的习惯,但超强的适应力与恰到­好处的内部认同,帮助他们完成了不可思­议的贸易网络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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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页图)格加尔德修道院拥有非­凡的岩洞教堂和坟墓,是中世纪亚美尼亚修道­院迄今整体建筑和装饰­艺术保存最好、最完整的代表。右下图为兹瓦尔特诺茨­教堂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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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页图)格加尔德修道院建筑群­坐落在13世纪所建的­围墙中,包括一座中心教堂及其­门廊、两座岩洞教堂和一座王­公寝陵。其不拘一格、开拓创新的建筑风格,对此后这一地区的建筑­形式产生了深远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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