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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怀来鸡鸣驿 现存最大古驿站的历史与当下
The Greatest of the Kind in Huailai, Hebei
已有近500年寿命的鸡鸣驿,一步步从驿站发展到驿城,拥有军事堡垒与邮驿通讯的双重职能,兴盛一时。然而它虽幸免于战火,却仍然逃不开历史的车轮,一度被人们遗忘在河北怀来的旷野之中,只作为普通的村庄而存在……
从北京中心城区出发,向西北方向行进一百多公里,就能抵达一座保存完好的古城。这座城地处河北省怀来县,是我国现存最大的古驿站,有着保存最完整、建筑规模最大、功能最齐全的邮驿建筑群,它的名字叫:鸡鸣驿。
在进京与出京的公路与铁路上,很多人都曾在车窗里遥望过这座拥有高大城墙的古城,但很少前去一探究竟……
从驿站到驿城张库大道与鸡鸣驿的发展
驿站,是我国古代独特的通讯系统——邮驿系统的核心。由驿站发展而来的驿城,是我国古城中
独特的一种城市建置。在古代,邮驿系统不仅仅有着通讯功能,而且与军事活动、国家政权密切相关,可谓是国家的生命线。我国在元代时逐步建立了发达的驿站系统:“凡在属国,皆置传驿,星罗棋布,脉络贯通。朝令夕至,声闻毕达。”(《中国古代交通》)简单来说,驿城在战争时期用作战备,在和平时期逐渐成为商贸物流的节点。
鸡鸣驿因邮驿而生,始建于元代,距今已有近 500年的历史。明代后期,朝廷和蒙古各部进行“茶马互市”之后,关内外的商贸往来进一步促进了当地发展,鸡鸣驿便在此时成为进京的第一大驿站,号称“极冲”。而驿站开始大规模建设,最终成为一座城池的时机,就是出现在明代:明成化
八年(1472 年),建土垣;隆庆四年(公元 1570年),砖修城池。进入清代,驿站又作为兵驿和邮驿两用驿站,吸引了各路商贾入驻,使得这里逐渐发展成为一座功能完整的商贸枢纽城市。清乾隆三年(1738年),鸡鸣驿的城墙经过一次修缮,并在城东建设了一道城坝。
具体说来,清代至民初鸡鸣驿的快速发展,关键得益于张库大道的建成。张库大道,是曾经连通张家口至库伦(今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的重要通道。据《河北省公路史志资料》记载:“张库大道历史悠久,早在元代,便辟为驿路,明清两代又辟为官马大道。当时运送物资所走路线,多依驿路。这运输物资的辋丛驿路、官马大道就是后来的张库大道。”而鸡鸣驿所在的这条联通北京、宣府和大同的驿路,同样是张库大道向北京和山西两个方向延伸的通道。和平时期,驿道逐渐承担了商道的职能。百年前,浩浩荡荡的驼队就是沿着这条路从北京出发,来到张家口,继而出塞进入草原,开展了横跨欧亚大陆的国际贸易。一些外国的信使往来进京都要通过这里,邮驿事业持续兴盛。
邮驿事业的发展间接促进了商贸繁荣,许多客商把鸡鸣驿当做歇脚存货的重要节点。各类商铺、庙宇随之建立。繁华时,从鸡鸣驿东门至西门短短500米的道路上,有超过30家店铺;古城里仅当铺就有六家,各类庙宇十几座。如今,鸡鸣驿所遗存的古建筑以庙宇为代表,包括财神庙、泰山庙(泰
无论是远远瞭望,还是从空中俯瞰,鸡鸣驿村落最引人注目的始终是那堵高高的城墙。右上图为乌兰巴托具有标志性特征的广场,下图为慈禧曾经下榻过的贺家大院,即指挥署。
山行宫)、城隍庙、白观音庙等,内部多存丰富精美的壁画。其中又属泰山庙的壁画,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另外,历史上曾经主导北方草原商贸、名噪一时的晋商,也在这里留下了文化痕迹。譬如财神庙里留存的清代中期壁画,表现的就是晋商票号的情景,兑换处、票据制做等细节刻画得栩栩如生。类似的壁画在山西的庙宇中普遍存在,可见晋商的影响。
鸡鸣古驿的双重功能军事堡垒与邮驿枢纽
鸡鸣驿的历史价值,由军事与邮驿两方面组成。审视地图可发现,鸡鸣驿所处的位置是华北平原出塞外干道的瓶颈口,战略地位极为突出。据《五代史》记载:“幽州西北有居庸关、石门关,皆中国控御契丹之险也,按宣之通京师者,有居庸关,而居庸关之路必由鸡鸣(鸡鸣山和鸡鸣驿一带),故控御之法,宣地宜谨也。”在元代,全真教的丘处机曾在这里会见忽必烈。明朝时,政府于京西构建了以“宣城各堡、卫所-鸡鸣驿-怀来各堡、
卫所”的带状防线。到明朝永乐皇帝十八年时,这里扩建为进京的第一大驿站。在清末八国联军进京时,慈禧西逃山西,也曾在这里的指挥署(贺家大院)过夜。作为连接京城与塞外的重要枢纽,这座古城保留有众多遗迹,其地位的重要性可见一斑。直到民国初的1913年,北洋政府宣布“裁汰驿站,开办邮政”,鸡鸣驿逐步衰落;随后张库大道的停滞,更是让鸡鸣驿逐渐淡出了大众视野。
因此,虽然古代鸡鸣驿曾作为大型驿站,往来行人客商熙熙攘攘十分热闹。但如今已然退出历史舞台的它却不易到达。游人想要前往,需先搭乘从北京到张家口的火车,在沙城站下车后再搭乘乡镇公交,行车半小时才可抵达目的地。
乡村巴士在县城道上颠簸,不多时便能看到鸡鸣驿高大的城墙浮现在远方,越近,城墙越高大。以至于当你真正站在村口,会产生极大的反差感:如此壮观的城墙,似乎不应该坐落在平原村庄,而属于繁华古都。具体来看,其城墙表层底部宽约7 ~ 9米,高约12米,墙体厚且高;城墙周长 2330米,围成了整体平面近方形的鸡鸣驿城。
且鸡鸣驿的古城墙表层为砖砌,里层是夯土,城墙的四个角都建有角台,四周的墙体筑有墙台,这都是鸡鸣驿承担军事堡垒职能的具体表现。
而当你真正进入鸡鸣驿古城漫步,就会发现在空间布局上,鸡鸣驿的邮驿文化特色无处不在。与普通古城的十字分区式不同,这里只在城东西各开城门,上面建有两层越楼。城中央兼有玉皇阁楼。城内的道路呈现“三横两纵”的体系。其中,东西“马道”是驿马进出的通道,而城南的“南官道”则是驿卒传令的干道。城外有烟墩,城内有纵横交错的道路,将城区划分成大小不等、功能各异的十二个区域,有马号、驿仓等。承担着驿站核心功能的驿署、驿馆位于城堡的中心位置。
城中央的驿丞署,曾经是管辖全城的最高行政机关,同时也是官吏、眷属和幕宾的居所。原来的布局为三进四合院,现在仅存第三进院落的门楼、正房及后花园;正房有三间,硬山布瓦顶。驿丞署现为民宅,屋主是一位老太太,她说这房子是他们家在民国十二年买下来的。屋内的墙上还挂着她祖父在民国时期的照片,革命年代
一方面,鸡鸣驿的城墙与角台是古城军事堡垒特征的表现;另一方面,游走在古城内部,充满邮驿文化特色的人文景观和建筑遗迹,亦见证了鸡鸣驿作为我国现在最大驿站的历史。
的海报也留在旁边的墙上。当然,鸡鸣驿作为邮驿历史的见证,东城门口还有一个邮驿文化主题邮局,门外矗立着如今的驿站载体——邮筒。邮局对面,则是鸡鸣驿历史博物馆,里面有诸多关于鸡鸣驿历史文化的图像资料。毫不夸张地说,鸡鸣驿古城是河北关外地区地域文化载体,展现了中原汉文化和塞外民族文化的交融。其丰富的历史文化遗存,更让这里成为一个露天的历史博物馆。
“电影城”延续浪漫想象鸡鸣山下重走驿路
驿站二字常常存在于武侠小说,能激起人丰富的想象:行走江湖的侠客故事、激荡胸怀的家国大义与悠悠的儿女情长,总是生发于此。如今的鸡鸣驿,是难得从战火中遗存下来的完整古城,因其原生态风貌和标志性的邮驿文化,备受影视化作品青睐。前世,鸡鸣驿是驿城;今生,它变做“电影城”,
或许算是驿站浪漫想象的另一种延续。
前文提及要抵达鸡鸣驿,需从沙城转车,路途中会经过一个知名度更高的小镇——新保安。平津战役期间,那里曾发生过新保安战役,深刻地影响了整个平津地区的战略形势。看过《大决战——平津战役》的人,可能都对影片中一段高亢男声的画外音留有印象:“我军将敌歼灭于下花园、新保安一带……”如今的新保安只是一个普通小镇,曾经的新保安古城已在战争中被夷为平地,历史的云烟消散在田野之中。1990年代拍摄《大决战——平津战役》的新保安之战时,曾选择鸡鸣驿古城作为“替身”,取景拍摄那场激烈的战斗。除《大决战》外,还有《血战台儿庄》《国士无双》《蓝色的花》等影片先后在此拍摄。
值得一提的是,鸡鸣驿作为著名电影取景地的成因,还有“运气”的成分。前些年旅游论坛上的一个说法:电影《大话西游之大圣娶亲》片尾,至
尊宝和紫霞仙子相拥相吻的场景,是在鸡鸣驿的城门上取景。这其实是个以讹传讹的说法,确切来说,该片是在银川西部影视城取的景,并非河北怀来的鸡鸣驿。然而直到今天,仍有许多游人因为这部经典电影来到这里,并模仿至尊宝和紫霞仙子到城墙上拍照留恋。
除了打卡电影,在鸡鸣驿的古城上,还能向北遥望鸡鸣山,向南则是一望无际的漫漫田野。鸡鸣山是独立山体,巍峨雄壮,与山脚下的古城相呼应,展现出丰富的层次感。
鸡鸣山原本名气不小,自古便是旅游胜景。作为一座拔地而起的孤峰,在周边广阔原野的映衬下,它 1128.9米的海拔显得异常巍峨,有“飞来峰”之称,被当地人叫作小泰山。定都北京的历代王朝的君主,如北魏文成帝、唐太宗、元顺帝、明英宗等,都多次来这里一览北国风光。清康熙帝远征噶尔丹,而后凯旋还朝,途经鸡鸣山也要登山赏景。历史上,多个寺庙在此兴建,留存至今的唯有山腰上的永宁寺。如今的永宁寺,依然善男信女络绎不绝,香火绵绵不断。
沿着鸡鸣山脚下的小路,向西北方向步行4公里,就到了张家口的下花园区。下花园区是老牌的工业区,煤炭公司和炭黑厂充斥在城市中间,散发出浓厚的工矿味道。而从鸡鸣驿到鸡鸣山,再到张家口下花园区的这一路,其实就是当年驿路的遗迹。重走驿路,沿途场景变换早已与古时不同,但是远处的一山一城历久弥坚,仍然矗立于人文地理与峥嵘岁月之中。
鸡鸣驿被众多导演青睐,选做“电影城”的原因,便是它作为古驿站散发出丰厚的人文色彩。并且除了电影,鸡鸣驿本身也会举行邮驿文化节,旨在传承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