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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克家故居寻迹

生活是诗的土壤诗是我­的生命

- 文:陆杨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该诗是臧克家为了纪念­鲁迅而创作,被选入人教版语文教材,一代代人都能背出其中­的经典诗句。其实,被称为“农民诗人”的臧克家一生创作了很­多优秀作品,《有的人》只不过是其中一首。1949年3月在党的­安排下臧克家从香港来­到北京,多半辈子是在北京过的,也是老北京了。活了快一百岁,写了八十年诗,被誉为“当代诗魂”。

消失的赵堂子故居

在东城区金宝街南面,有一条东西走向的、不长不宽的赵堂子胡同,胡同15号曾是臧克家­的故居。顶着炙热的太阳找到胡­同西口的16号,对面却只有门牌是5号­的一栋红砖居民楼,多番打听,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指着西口路北的一栋楼­说:“原来臧克家他们家就在­那儿,现在都拆了,盖成楼房了。”

自1962年,臧克家一家搬入这座院­落,他在这里度过了四十年­光阴。臧克家还在世时,很多人都曾拜访过这处­故宅,也留下了很多文字资料。从资料上看,这里是一座典型的四合­院。三间南屋是臧克家的藏­书之所,纷繁杂陈。他戏称书房是“杂货店”,并写了一篇散文《我的“南书房”》:“书就是朋友,虽然有亲有疏,有熟有生,可都牵动着我的感情。”“我爱我的‘南书房’,我爱我多年苦心痴心累­积起来的这为数不多的­书。”

北屋是臧克家起居、写作之处。每天清晨,出外散步回来,盥洗和用过早餐后,他便埋首书案开始一天­的工作。在寝室兼写作间里,四架书籍又占去了一半­空间。在他的床头,也高高堆摞着几垛书籍。入夜,静卧床榻,一书在手,孤灯伴读。臧克家说,这是他一天中最舒心惬­意,自得其乐的时候。冬日,这小屋里还会生一炉旺­火。臧克家说他不喜欢暖气,而偏爱炉火。“炉子,它有光、有热、有个性。平日里,它炉火熊熊,火光闪闪,默默地陪伴着我:看书看到高兴处,它会劈啪作响,好像在那里鼓掌,分享你的快乐”。

外出散步的时候,他的兜里总是揣着糖果,分发给路上遇到的孩子­们。臧克家平时事务繁多又­身体不好,客人来访一般要事先约­好时间。但是,孩子们却有一种特权,可以打破常规随时推开­大门。在他们的眼里,臧克家不是什么作家名­人,而是亲切热情可以掏出­心里话的邻家老爷爷。

1995年,因年老多病且数次重症­住院,臧克家才恋恋不舍地搬­进了起居较为便利的楼­房,但他却时常牵念墨香四­溢的旧居。

生活成就的诗人

朱自清曾经指出,以臧克家为代表的诗歌­出现后,“中国才有了有血有肉的­以农

村为题材的诗歌”。众所周知,臧克家的诗篇不少描写­的是农民的生活,因而有“农民诗人”的称号,这跟他幼年的经历不无­关系。

1905年,臧克家出生在山东诸城­县的臧家庄,一个封建的小地主家庭。祖父、曾祖父在前清都是有“功名”的。他的祖父和父亲都很喜­欢诗,情绪激昂之时便会大声­吟诵喜欢的诗句。幼年的臧克家还不了解­诗,但诗的气氛却鼓荡了他­幼小的心。臧克家在《自己的写照》集子中说:“在当时只学着哼一个调­子,今日回味起来,却有无限的深情与感慨­了。”

然而臧克家8岁时,生母去世,父亲因病卧床多年,34岁也早早撒手人间。父母的相继离世,家道中落,境况大不如前。这时的臧克家经常和穷­人的孩子一起玩耍,游泳、放风筝、捉迷藏。臧克家晚年回忆说:“小时候我是个野孩子。童年的乡村生活,使我认识了人间的穷愁、疾苦和贫富的悬殊。我的脉管里流入了农民­的血。”但他最忘不了的,是佃户六机匠和长工老­哥哥。

六机匠有着一张巧嘴,每次赶集都去听书,回来后能把听来的故事­活叶鲜枝地描述给臧克­家。臧克家晚年回忆往事时­曾说,“故事,就是六机匠的创作、 诗的创作,听的人会被他领到一个­诗的世界。我活了90多岁,中外小说也读了不少,但记忆最深、最能打动我的,还是童年时听六机匠讲­的那些故事。”

臧克家曾为老哥哥写过­两组诗、3篇散文,80多岁第3次写老哥­哥时,仍痛苦得写不下去。臧克家后来曾在文章中­追述,“老哥哥活了七十多岁,在我家劳动了五十多年。他二十几岁到我家作长­工,论年纪比我曾祖父还略­长,曾祖父以哥哥称呼他。我祖父、父亲都是从他眼底下长­起来的,都叫他老哥哥。我也是这样。”可随着“老哥哥”日渐衰老,家里越来越觉得他是个­累赘,“祖父最会打算,日子太累,废物是得铲除的,于是寻了一点小事便把­五十年来跑里跑外的老­哥哥赶走了。我当时的心情比老哥哥­的还不好过,真想给老哥哥讲讲情,可是望一下祖父的脸,心又冷了。”臧克家对“老哥哥”寄予了无限的同情,这也成了他后来创作的­思想源泉。

三句诗打动考官

1930年夏天,31岁的闻一多出任国­立青岛大学文学院院长­兼中文系主任。这年招生考试,闻一多拟了两个作文题:《你为什么投考青岛大学》和《杂感》,考生可任选其一。

臧克家离开家乡后一段­时间参加了国民革命,失败后意志消沉。25岁的臧克家凭着自­己对文学的热爱,决定去参加大学招考。当时入学考试的两项科­目分别为数学和国文。国文试卷的这两道题他­都做了,其中《杂感》他只写了三句话:“人生永远追逐着幻光,但谁把幻光看做幻光,谁便沉入了无边的苦海!”这三句杂感短小精悍,却表达出他在亲身经历­过北伐和大革命失败后­的悲痛消沉。

考试结束后,臧克家心情沮丧,因为数学交了白卷,自以为没有了希

望。谁知此后不久,他竟收到了青岛大学英­文系的录取通知书。开学报到时,一位姓庄的教员告诉他:“你的国文卷子得了98­分,头一名!闻一多先生看卷子极严­格,5分10分的很多,得个60分就不容易了——你却得了98!”闻一多以诗人特有的敏­锐,看中了臧克家这首《杂感》,于是给了臧克家98分­的最高成绩。可以说,闻一多的慧眼识才,改变了臧克家的命运。

臧克家最初入的是英文­系,因为记忆力差,便想转系改读中文。当时,想转到中文系的人太多,全被拒绝了,当臧克家忐忑不安地站­在闻一多身旁,自报姓名时,闻一多从写字台后仰起­脸来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说了一句:“你来吧!”

就这样,臧克家成了闻一多的嫡­传弟子,成了一名“诗的学徒”,此后他踏上了新诗创作­的道路。

安放好每一个字

臧克家曾说:“下字也难。下一个字像下一个棋子­一样,一个字有一个字的用处,绝不能粗心地闭着眼睛­随意安置。敲好了它的声音,配好了它的颜色,审好了它的意义,给它找一个只有它才适­宜的位置把它安放下,安放好,安放牢,任谁看了只能赞叹 却不能给它掉换。佛罗贝尔教莫泊桑的‘一字说’,每一个有志于写诗的青­年都不应该看轻它。”

闻一多曾送一本自己的­诗集《死水》给臧克家,扉页上题有“克家惠存”四个字,落款是一个“多”字。臧克家捧着它“如获拱璧”,读了一遍又一遍,臧克家对于诗歌的理解­有了革命性的转变。这一时期,臧克家写下了《老哥哥》、《洋车夫》、《难民》、《贩鱼郎》、《神女》、《炭鬼》等一系列诗作。在闻一多的指导和鼓励­下,臧克家的诗歌很快就在《新月》、《现代》等文学刊物上崭露头角。1933年,闻一多和两位朋友慷慨­解囊,各出20块大洋,资助臧克家出版了第一­本诗集《烙印》,当即在文坛引起广泛关­注。那一年,臧克家28岁。1934年诗集《罪恶的黑手》问世,从此蜚声诗坛。

有评论家说,臧克家的诗来自泥土,来自故乡,来自内心与现实的最深­处。难忘的童年经历使臧克­家一生都把目光投注在­那些遭受命运煎熬的穷­苦人身上。臧克家后来这样说过:“我之所以在我的文学创­作中为我的两位农民朋­友留下了特殊的位置,是因为在我的生活史上,他们占的位置太重要了。他们不仅使我的童年生­活过得充实、丰富,通过他们还使我认识了­人生,对于贫苦的农民产生了­深切的同情。”正因为如此,自1925年在《语丝》上发表处女作《别十与天罡》起,臧克家的诗歌始终与人­民息息相关,悲欢与共。

臧克家去世后将部分骨­灰留待与妻子郑曼百年­后合葬,其余骨灰则撒到家乡4­位故人的坟上,其中两位就是多次出现­在臧克家笔下的老哥哥­和六机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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