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去双城只为一顿杀猪菜

文 _ 清风徐

周末晚上与朋友们在群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大家说好久没活动了，是不是应该在春天里相约一次。有人提议吃杀猪菜，有人附和要吃就吃正宗的，有人便追问，正宗的在哪里？有人说阿城，有人说双城。有人说太远，开车不便喝酒，喝酒不能开车，不喝酒的聚会有何意义？有人跟着玩笑了一句： “咱们可以坐高铁去双城啊！”

正是这句玩笑话，促成了一次乘坐高铁去觅食的旅行。

双城是座古城，满族发祥地之一，曾设县级市，后来规划成哈尔滨的一个区，距哈尔滨市区约 60千米，哈尔滨至大连高铁的第一站，行驶16 分钟。

次日，一行 8 人，乘坐 G170次，9:22 抵达双城北。

北站距离城区大约6 千米路程，对于热爱徒步的我们是个好机 会——借此消耗体能，等候即将摄入的热量，饭后再徒步回到北站，完美到无需解释。

虽已是春天，但是草还没绿，花还没开，走出车站，一行人五颜六色，浩浩荡荡，给灰突突的小城送来闹春的气息。大约1小时光景便进入老城区，看看时间还早，朋友提议去参观下“四野”。“四野”

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前线指挥部旧址”的简称，这里曾为解放东北、解放全中国做出了巨大贡献。这样的爱国主义教育仿佛与此行目的不搭调，但就像当年吃饭前向毛主席像敬礼一样，可以让我们懂得一粥一饭来之不易。

晌午时分，终于到了传说中正宗的杀猪菜馆，门面不大，里面空间不小，东北风的装饰。客流量的关系，场面有些乱，伙计热情地打招呼，并没有离家60千米的生疏感。

且说这杀猪菜，在东北已司空见惯，但做出规模、做出品牌的不多见，原因是它太乡土，也太家常。从前东北农村到了春节前会杀年猪，杀猪的人家就像办喜事，全屯子各家各户都派代表来吃宴席，热热闹闹地吃喝一顿，剩下的猪肉冷冻在屋外的雪堆里，作为全家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的荤腥。这一天仿佛比大年三十更有辞旧迎新的仪式感。

据说，“杀猪菜”这名号最早起源于双城，也就是我们慕名而来的这一家。“杀猪菜”是以猪肉为原材料的所有菜品的总称，猪身上 几乎所有的部位都能以各种烹制方式做成菜，且各有风味。若列出明细，大约有四五十种，最为著名的要属酸菜汆白肉，高汤、拆骨肉、五花肉，有时也兑几片血肠。现在的这道菜保留了传统风味，酸菜作为它的忠实伴侣，既原配，又标配，无菜可比。酸菜可以缓解高汤白肉的油腻，高汤白肉又可以滋润酸菜的寡淡，如夫妻一样琴瑟和鸣。

血肠算“杀猪菜”的主打，制作血肠的工序有些复杂，小时候看母亲做过。猪小肠用小苏打洗净，用漏斗撑住，灌入调好各种佐料的新鲜猪血和高汤，肠子两端用线绳系紧。下水煮的过程最考验厨师的技艺，时间长就煮老了，时间短又不熟，母亲用一根针去扎，出血了就继续煮，若没有扎出血就得赶紧捞出来了。这样的血肠用利落的刀法切出来，鲜嫩滑润，明晃晃、赤裸裸地诱惑人的味觉。

血肠摆上桌的时候，老牌的东北人一搭眼就看出了这家店之所以声名远播的原因。七嘴八舌点赞的工夫，手掰肝、皮冻和酸菜汆白 肉也上来了。这几道菜蘸着蒜泥吃才好，解腻。手掰肝不蘸蒜的话原味更耐品，据说煮过的猪肝用金属刀具切过后味道就变了。尖椒护心肉、炸腰子、溜肥肠、家常大凉菜陆续上桌，场面一度很安静，5分钟过后，有人如梦初醒，嚷嚷：“酒呢？酒呢？”

杀猪菜配东北小烧最好，怀旧的感觉。不善饮白酒的人喝啤酒也成，但是万万不能喝红酒，路数不对，叫人笑话。

家姜母鸭、萝卜芋头饭、蚵仔煎、土笋冻、安溪咸笋包和炒三素。女人们外出吃饭，通常有一个眼大肚子小的毛病，本来还想点一锅土鸡汤，服务生善意提醒：“你们三位这些菜已经够量了，如果不够吃，等会还可以再点。”

炒三素端上桌就很惹眼，油绿色的韭苔，清脆鲜嫩；茶色的岩笋干，细致有韧性；浅褐色的新鲜茶树菇，鲜甜清口。谁说素菜就不能拔得头筹呢？

萝卜芋头饭非常适合喜欢吃米饭的人，尤其是喜欢吃煲仔饭的人。果然是大店大手笔，装饭用的陶瓷锅比上海茶餐厅里用的煲更显气派和大量。首先是香，一股熟猪油的香气飘进鼻息；然后是好看，米色的饭粒、灰白色的芋头、乳白色的萝卜丁，除了绿色的碎葱末，还有橡皮红色的腊肉粒。

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一锅饭至少是 250克的量，看着眼前喜欢的姜母鸭，我实在没有信心再吃第三碗。虽然芋头饭已经吃得有点撑得慌，但是鸭子也不差嘛，毕竟都是色、 香、味俱佳的头牌。自己点的菜，就必须雨露均沾，不能偏袒其中一个，哪怕硬撑着也要把它们都吃完。

不论去哪里，女友们总是要徒步一番，这一站选定“曾厝垵”。被人流簇拥着往前走，沙茶粉摊头，海产品的咸香，糕饼铺子，牛轧糖的甜香，岩茶烘焙香……各种香气交织缠绕，各种声音噪杂耳膜，热气上浮，日光正艳，眩晕感让我思绪飘离，恍惚走在台北的九份老街。走过这些阡陌小巷，海浪一簇簇涌上沙滩，也许是为了迎接晚霞，等待盛欢一场。

眼前一幢仿欧式建筑，高挂的招牌写着“Hollys Coffee”。门前庭院里的座位面朝大海，遮阳伞的上方，各种花朵爬满了院墙；下方的座椅上，慵懒的人群等着看夕阳。在室内挑了一处僻静的沙发座，黄铜架子的落地台灯，原木桌子有些斑驳的痕迹，不留神就撞进了当地的网红店。芝士口味的蛋糕中规中矩，用 塑料透明浅口杯装着饮料使我略感诧异，很现代的装修风，却不具备时尚感，这就是网红。

歌神的演唱会就是众人卡拉OK大欢畅，余兴未消就去吃夜宵。在百家村老城区发现了一家传统老店“好德来姜母鸭”，店家的广告词把我们乐翻——用心地做一只好鸭。沙茶粉、面线糊之类只是开开胃，享用一份松脆鲜嫩的卤鸭肉才是正事啊！

隔日去了南普陀，被各种口味的素馅饼俘获，红豆馅、绿豆馅、芋头馅、玉米馅，我更偏爱南瓜馅。在厦门大学附近又觅到一家做鸭子的店“百赞姜母鸭”。短短两天我们找到了三家烹制姜母鸭的店，喜欢它家烹制的姜片，嚼在嘴里甜丝丝、脆生生，鸭肉酥而不烂，油而不腻，鲜而不腥，韧而不硬，紧实有弹性。店家的招牌除了姜母鸭，还有姜母鸭烧鱿鱼，那可是双鲜上口。

返沪去机场前的晚餐选在一家茶餐厅——潮福城（湖滨北路店）。评判粤菜系的店家口味是否正宗，需用各种广式点心去验证。虾饺皇的皮吹弹可破，还有蚝皇叉烧包、奶黄包、榴莲酥、碧绿野菌饺。极力点赞的是他家的紫米脆虾肠粉，紫色的肠粉很有视觉冲击力，口感不黏，粉质不散，虾肉不柴；最后以一碗青橄榄炖白肺汤收官。

每座城都有它独特的气质，厦门更适合缅怀记忆；有些记忆并不属于厦门，当它们坠落进心底的风口时，不必忧伤，深夜里那些街头巷口的温暖小食会填补你的失落，挽回你的失神；有些记忆里的人和事，虽已消散在生命里，但没关系，还有厦门依然在；海边的风，码头的灯，湖边的桥，静默在那里，等着你的到来，慰籍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