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埋于陶罐中的酒,不知东方之既白 / 何菲
时光流转,每一年朋友圈中都会有几款新涌现的葡萄酒脱颖而出,成为当年主角。今年无疑是陈卫平与刘沙二友最为推崇、封存在陶瓷酒瓶中的“斯大林干红”。
国际共产主义领袖斯大林是格鲁吉亚人,他对 20世纪苏联和世界影响深远。斯大林对葡萄酒情有独钟,源于他在流放期间曾患伤寒,狱医悄悄给他一点红葡萄酒,把他从死亡线上救了出来。
斯大林一生酷爱格鲁吉亚葡萄酒,晚年将其作为接待各国政要的前苏联国宴用酒。据说,当年毛主席与斯大林会晤,晚宴上,毛主席见斯大林将红白葡萄酒混合着喝感到好奇,斯大林带着几分笑意解释道:“这是长期以来的习惯,每种葡萄酒都有自己的味道和醇香,特别是这格鲁吉亚酒。我觉得红酒中掺一点白的味道更浓郁,就像一束鲜花散 发着多种花的香味。”
为了纪念斯大林,表达格鲁吉亚人对他的敬仰,一款有着斯大林浮雕头像的红酒应运而生。
本以为“斯大林干红”会是那种偏刚烈尖锐的酒,未曾想到,它十分柔顺醇厚,呈紫石榴色,酒体饱满丰肥,带有成熟的浆果香气,在幽艳中凸显出力量感和层次感,个性极为鲜明,辨识度高。它由“晚红蜜葡萄”酿制而成,最为独特的是,它并非在橡木桶中发酵,而是在陶土罐中发酵而成,使其单宁丰富、结构感突出,具有巨大的陈年潜力。
打个比方,“斯大林干红”如同骨肉匀亭、胸臀紧实饱满的熟女,丰美中略带接地气的轻苦,美得不自知,仿佛它就是美本身,无需归类与加持,展现出某种母性而强大的生命活性,且性价比极高。它的调性迥异于娇艳的法国酒和讨巧的美国酒,更适
合有一定年资的男士饮用。
格鲁吉亚被称为葡萄酒的故乡和发源地,考古学家在格鲁吉亚境内发现了迄今7000 年、人类历史最早的葡萄酒遗迹。作为古丝绸之路的重要枢纽,格鲁吉亚将葡萄和葡萄酒传到了欧洲、亚洲和中东地区,英文、法文、德文、俄文中“葡萄酒”一词均来自格鲁吉亚语。格鲁吉亚语中有300多个词表达葡萄酒、25个词表达葡萄藤、40多个词表达酒具。在格鲁吉亚的宗教仪式中,葡萄酒是贯穿始终的重要道具,教堂内饰中处处可见葡萄藤图案。据说,就连格鲁吉亚的文字也是从葡萄藤的弯曲缠绕中汲取的灵感。这是一个可称得上“全民酿酒”的国度,它的国民常说:“我们只有两种酒——好的酒和较好的酒。”
风土适宜、土壤肥沃的格鲁吉亚,酿酒技术之古老、传统,在当今世界没有任何国家能出其右。许多酒庄仍沿用传统的克韦夫利酿酒法:采用一种深埋于地下、容量可大至3 000升的大陶罐用于发酵和贮存葡萄酒。陶罐用土封存,温度从冬季到夏季基本恒定在13℃~ 15℃,可储存葡萄酒 50 年。克韦夫利酿酒工艺是格鲁吉亚葡萄酒的一大特色, 2013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
格鲁吉亚夏季阳光充足,冬季温和,基本无霜害。黑海赋予了格鲁吉亚适中的气候和潮湿的空气,使得此地非常适合种植葡萄树。格鲁吉亚有三大主要葡萄酒产区:卡赫基、卡尔特里及伊梅列季,其中卡赫基产区是格鲁吉亚葡萄种植的核心地带, 出产约占该国产量70%的葡萄酒。穆库扎尼是卡赫基产区最经典的酒品,主要用于招待各国政要。
“斯大林干红”的出品地就在卡赫基产区的穆库扎尼,那片土地是世界葡萄酒地理保护产区,位于阿拉赞河谷南岸坡地上,土壤中矿物质含量丰富,光照较少。在山顶纯净的冰川融水常年滋润下,穆库扎尼的葡萄中糖分较北岸产区少,更适合用来酿制干型葡萄酒。这种葡萄品种叫“萨比拉维”,在格鲁吉亚语中是“染料”之意,取义于该葡萄品种的深黑表皮。它还有一个更易读易记、风情万种的别名——晚红蜜。
“晚红蜜”起源于格鲁吉亚,距今已
有8 000年的种植历史。在乌克兰、摩尔多瓦、俄罗斯、阿塞拜疆、亚美尼亚和保加利亚也有一定分布,甚至在澳大利亚也已落户。用“晚红蜜”酿制的单一品种葡萄酒颜色深邃,结构坚挺,酸度和单宁偏高,若用于混酿,旨在增添酒色与酸度。
“斯大林干红”的配餐,真可说是丰俭随意。教科书式的搭配方法是配肉、奶酪和蔬菜。
具体操作中,“斯大林干红”搭配浓汤龙虾使得此酒单宁适口,细腻醇厚;搭配蓝鳍金枪鱼,鱼肉的鲜甜肥润则凸显出酒的精致雅丽;以柠檬汁和蛋黄酱调味的蔬菜沙拉佐以少许生火腿,与“斯大林干红”可谓绝配;就连蒜苗腊肉、地三鲜乃至生煎包,与它同饮都能化浊腻为清奇,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直至肴核既尽,杯盘狼藉,不知东方之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