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酿啤酒的人生 / 沈嘉禄
八月下旬又去台北。走在街上,感觉与前几次一样,年轻人是台北的笑脸,也是台北的呼吸。松山文创园当然还是要去的,果然又有新发现,多个当代艺术展相当出彩,非主流艺术家的想法很大胆,也很真诚。除了诚品书店这艘航母外,绿荫深处居然还藏着一家复古气氛极浓的小书店,以艺术类图书立身扬名。上海的琉璃博物馆刚刚在那里开了分馆,这是张毅与杨惠珊的衣锦荣归吗?昔日的烟厂车间,如今是文创设计的秀场,店里小河流淌般地挤爆了年轻人新奇古怪的心思,手工饰品从苗绣与苗银中汲取灵感,稍加挪移,就注入了现代感,让人目不暇接。
台北大稻埕的时尚元素
下午我们一行又去了烟火气极浓的大稻埕,那天正好是中元节,台北人极其重视这个日子,街上不仅有敲锣打鼓的游行队伍,更夸张的是,大稻埕的商会在迪化街搭了很长的凉棚,我目测可摆三四十张圆桌。他们一早祭拜神灵与祖宗,然后认捐善款,接下来铜锣一响开吃流水席,周边的民众都可以来,乐呵呵亲如一家。
黄昏时分,我们在台北朋友的引导下,一头扎进南京西路上的一家啤酒吧,这家开在街角一幢豆绿色巴洛克风格老房子里的啤酒吧叫“米凯乐”,据说这是一个丹麦品牌,落户台北后很快享誉全岛,在上海也有不少粉丝。一进门,我就喜欢上了那种微微膨胀着桔黄色的温馨气氛,大黑板上画了几个卡通人物,还有一连串逗趣的啤酒名称,如“米凯乐慢跑社”“永乐棕色爱尔”“非橙勿扰”“吉普赛游人”等,款款手工精酿,撩拨客人心弦。柜台后面齐齐一排20多个长柄啤酒龙头是他家的威仪,精致、浪漫。据说,他家一年中会推出近百种精酿啤酒,每天保证有20多种供客人选择,而资深的啤酒客能轻易品出杏仁、蓝莓、葡萄、无花果、牛奶、焦糖、焦糊、橡木、巧克力等风味。
服务小姐先询问我的口味偏好,看我拿捏不定,便斟了几种请我尝试。泡沫覆盖下的液体呈不同颜色,赤、橙、黄、白、黑,口感上则分作偏酸、偏苦、偏甜等。我选了一种叫“你好,我是柏林人”的精酿啤酒后只管上楼,两三分钟后服务小姐就端到我面前。斟在高脚的葡萄酒杯里,一杯价格相当于人民币三四十元,不便宜噢!
精酿啤酒的三条原则
台北朋友给我上课:精酿啤酒与普通啤酒是不同的概念,它是一种社交饮品,一种让你表达自己和融入朋友圈的载体。
据说,“精酿啤酒”这一概念是美国人提出的,美国酿造者协会对精酿酿造的定义强调三点:一是控制产量与消费,年产量少于600万桶,生产的啤酒用于商业交易;二是确保自主权,也就是说,生产精酿啤酒的企业出让给非精酿企业的股份不能超过25%;三是尊崇传统,企业所酿造的大部分啤酒风味都应该从传统的或者创新的原料与发酵工艺中获得。
有意思的是,精酿啤酒的消费群体不断在精酿啤酒中加载某种理念或者风尚,他们试图通过饮用精酿啤酒来确认自己小众的身份,向外界传达高人一等、品位非凡的感觉,有些雅皮客甚至会用一种自虐的方式来挑选很苦或很酸的品种,以此追求一种另类的满足感。现代社会,喝什么,与谁一起喝,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喝,都是有讲究的。
我慢慢呷着杯中清爽甘冽、色如月光的液体,俯瞰窗外,大稻埕的百年老建筑慢慢融入温柔的夜色,缓缓升起一种略含忧伤的诗意。我又发现进店来喝一杯的啤酒客多为单身男子,还有几位豪气不让须眉的姑娘,刷屏、絮叨、倾听、发呆……在仿古灯泡的暖人光晕中晃动或定格的人影,也许就构成了台北的浪漫风景。
“闪躲在人群中,在我的内心深处,隐瞒着一段错误,我在恐惧中逃避,那无名的谴责,恨我不能提起勇气,面对一切报应,让生命去等候,等候下一个漂流……”仿佛从啤酒杯的底部传来了忧伤的旋律,那是童安格的歌。
喝完啤酒,每个人都自觉地将杯子放在门口的架子上。下楼后,台北朋友将店主兼酿酒师叶奕辰介绍给我。俊俏而略含腼腆的小帅哥心气不小,他说自己之所以选择这个业态创业,倒不是因为自己爱喝啤酒,而是出于对台北雅皮文化的尊崇。他还说上海的精酿啤酒吧也开得风生水起,如果有可能的话也想去上海开一家。我马上建议他去北外滩、董家渡金融城和西岸滨江这三个极有发展空间的热地先行考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