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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工人、编辑到学者——专访著名评论家解玺璋

——专访著名评论家解玺璋

- 陈之秀 本刊记者

“改革开放的前提是思想­解放,思想观念解放了,对一部作品的看法就不­一样。”作为恢复高考后的“新三届”,钟情于文艺评论的解玺­璋,说起改革开放40年,他深有感触。

1978年底,他考上了大学

1978年,解玺璋25岁,那时他还在北京化工二­厂当工人。这一年,他除了工作,基本上都在复习功课、备战高考。最终,如愿考上了

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从1977年恢复高考­以来,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彻­底改变命运的机会。”解玺璋说,说起改革开放,第一件有意义的事就是­恢复高考。“没有恢复高考之前,要想上大学只能靠推荐,当时我所在的北京化工­二厂即便被推荐去上大­学,学科方向基本上都是化­学、化工方面。”解玺璋说,像他这样的工人是排不­上队的,一是没人推荐,二是也不是特别想学这­个领域的专业。由于一直喜欢文学,解玺璋想学文科,但是

没有机会。直到恢复高考,才有了这个机会。“1977年我先考过一­次,但没有考上,直 到1978年又考一次,才考上的。”解玺璋说,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无论如何要考上大学。如果1978年还考不­上,那么,我会接着考,直到考上为止。总之,就是想离开工厂这个环­境。其实,解玺璋在工厂的时候,学习环境还是比较好的,无论是看书,还是学习都可以。解玺璋说:“但你是个工人,天天看书,别人会认为你不务正业。虽然你喜欢读书,师傅也觉得是个好事,但你所看的书都不是技­术书,也不是与工作相关的书,人家会觉得你不安心工­作,总会有很多看法。我想改变这种环境、改变命运,但当时没有机会,只有恢复高考才是唯一­的机会。” “我特别想学文史类专业,而不是纯粹的文学专业。”解玺璋说,但是在报志愿前,他们厂的一位师傅说:“你在厂里一直做厂报编­辑,有做新闻工作的基础,你读新闻专业不是更好­一点吗?”在他的建议下,解玺璋就报了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北京­日报社。“其实,我上大学之前已经领了­结婚证,但没有对外公开,到大四时才公开的,因为家里给我们办了婚­礼。” 解玺璋说,“在这之前,第一,没有房子,也没有条件。”上学

后,发现班里有很多同学都­是结了婚的,甚至还有孩子。他那时虽然结婚证领了,但两人并没有实质性地­在一起生活。“当时领取结婚证的动机­就是让妻子安

心。”解玺璋说,他和他爱人是同事,两个人在一个班组,从16岁多就在一起工­作,对彼此的脾气都很熟悉,最初没有确定恋爱关系,是在他高考之后才确定­的。“从很年轻的时候,我就不相信小说中写的­浪漫爱情。而且,我自己也不是个会浪漫­的人。”解玺璋说,记得上大学的时候,男女同学都特别爱讨论­爱情的事,他跟同学谈论自己的观­点。他说,不能用小说中的爱情想­象生活中的爱情。现实中的爱情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他有一个说法,诗人不能找一个诗人做­爱人,因为不能在家里天天谈­诗,得谈吃喝拉撒睡。他的爱情婚姻观是找一­个能够跟自己生活在一­起的人,而不是每天跟你谈情说­爱的人。解玺璋也表示,他们这一代人相对比较­传统、实在。谈恋爱,主要是为了以后结婚过­日子。但他也笑着说,他们班的同学原来在工­厂恋爱的后来都吹了,能保留下来的就他俩。

改革开放最大的好处是­解放了思想

“改革开放给我带来的第­一个好处就是借书没有­限制。当时在《读书》杂志第一期发表了李洪­林先生的一篇文章《读书无禁区》,特别适合我的想法。我就是什么书都看。”解玺璋说,在厂里的时候,他看一些书就受到批评,说不应该看这样的坏书、有问题的书,认为是宣扬个人英雄主­义的。但是到了改革开放以后,看书没有了限制,只要能找到的,都可以看。那时,基本上想看的书都能买­到,买书也是特别疯狂的。 解玺璋上大学时,是带工资上学,而且那时还没成家。他说,那时一月工资四十多元,吃饭只需要十多元,其他的钱基本上都买书­了,每月买书、订杂志就要花二三十元。“我们几个同学互相攀比,看谁订的杂志最多。那时我订了很多杂志,像《读书》《文史知识》《文汇月刊》等,都是从创办那一天开始­订,这些杂志到现在都是全­的,一期不落。”解玺璋说,那时还有很多社会科学­方面的书,看这些,对他影响很大。“改革开放最大的好处就­是思想观念的解放。”解玺璋说,比如你评论一个作品,思想

观念解放了,看法就不一样了,而且在上世纪80年代,有很多作品都是带有突­破性的,比如意识流。现在大家看意识流觉得­无所谓了,但在那个时候,一个作家要用意识流的­方式写小说,或者说一个导演要用意­识流剪辑片子,那都是不得了的。有些人就会抗议、批评的,认为是资产阶级自由化。以前都认为文学艺术是­为政治服务的,可是后来慢慢大家接受­了新的观点,认为文学艺术是可以表­现个人内心世界的,这些就影响到你写评论、写文章。“其实,我认为,改革开放的一个前提就­是解放思想。思想不解放,改革开放就是一句空话。”解玺璋说,他记得那个时候看萨特、看尼采,都强调个人的东西。他第一次知道弗洛伊德­是因为他的老师。那是他上大学时,有一门选修课,是专门讲心理学的,这个老师讲到了弗洛伊­德。而解玺璋最早看弗洛伊­德的书则是一本关于爱­情的。提到这事,解玺璋说:“我忘记那个书名了,但书印刷得非常糟。那位老师不是我们学校­的,是从外校请来的。他讲课,我们班外面的窗台上都­站满了人,外班的人也来听他讲课。可想,那时候的心理学多时髦。”

阅读和写作是我的生活­方式

解玺璋表示,他的生活非常单纯,除了读书、写作,没有别的事。如果今天没看书,就

觉得心里慌,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上世纪90年代初,全民经商的时候,我被一些朋友鼓动,也想放弃工作,就跟他们去办公司。我帮他们把公司注册下­来了,我就撤了。”解玺璋说,后来,他们把这个公司搞起来­了,是做文化的。但他发现,他对那种生活太不适应­了。“每天都得出去瞎跑,还不能保证赚钱,没有时间干自己想干的­事情。” “阅读是我的生活方式,是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解玺璋说,他的书包里永远都会放­书。走到哪里,都习惯带着一本书读。他出差也是两个地方必­去,一个是书店,一个是电影院。常言道:水养人,书养心。解玺璋更是深有体会。他说,我们每个人都要读书,要读那 些可以启发我们心智的­书,能使我们心明眼亮的书。不是说我们读了这样的­书就一定心智大开、心明眼亮,但我们不能轻易就放弃,用一句“难得糊涂”原谅我们自己。如果我们还想对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这个社会以及我们自己­负一点责任的话,我们就更不能以“难得糊涂”来原谅自己。写书的人是这样,读书之人也应该这样。“我的命运比较好,我后来的工作都跟我的­爱好特别一致。虽然我读的是新闻系,但其实我更愿意读北大­古典文献一类的专业。我愿意在图书馆里自己­看书,然后整理点东西,写点东西。我不太适合做记者,后来我做了副刊编辑,我觉得弥补了我原来很­多遗憾。”解玺璋说,副刊的工作跟报社的工­作还不是特别一样,可以读别人的文章,而且自己还可以写,时间也特别充裕。那会儿版面少,编辑多,工作很轻松。

那时,解玺璋一有时间,就在外面交友。他说,为了组稿、约稿,要跟很多作家、学者交朋友,这样可以丰富自己的阅­历。“所以,编辑副刊对我来说,使我沾了很多光,我后来能有点成绩,这是一个好的条件。”解玺璋说,到报社等于是开拓了他­的眼界。比如,他接触的电影、戏剧、小说、音乐、美术等,几乎文艺的所有领域他­都接触过,而且都写过评论。“副刊部有个好的条件,就是我可以在自己的副­刊上发表文章。”解玺璋说,再加上他的一些同学也­都分在一些媒体的副刊,就有很多的资源可以利­用。那时候就是写些小豆腐­块。这么多年过来,他几乎天天都在写,但现在写文史方面的多­了。

最好吃的饭是面条

“改革开放后,在物质丰富的同时,食物也丰富了,可以说全中国的饭在北­京都能吃到,但从我个人习惯来说,还是喜欢吃面食,一天两餐都行,最好吃的饭是面条。上大学时,我常去学校附近的小店­吃炒面、炒饼。到山西实习时,也吃了很多刀削面。”解玺璋说,除此之外,是水饺、包子。一直以来,解玺璋的生活习惯都很­简单。他经常在家一坐就是一­天。不上班的时候,早晨起床后就去早市买­菜,回家后吃早饭,然后写作,一直写到下午。每天只吃两顿,晚上如果饿了就吃一点­水果。拿他的话说,出去买菜,也是一种享受,可以看看街头花样繁多­的事物,对人的身心好处多多。粗茶淡饭,是解玺璋的生活方式。解玺璋说,他喜欢吃生菜,这是他从小养成的口味,很难改变,这可能与他从小在农村­生活有关。那时,父母单位没有宿舍,只能在郊区租房, 吃的是五谷杂粮、新鲜蔬菜。不过,现在都推崇吃五谷杂粮,正符合了这个养生方式。以前在工厂上班时,还养成了喝茶的习惯,当时喝茶的目的不过是­解渴、提神。几十年如一日地饮茶,慢慢地由喝花茶改喝绿­茶,后来才知道绿茶还有很­多保健功能,据说可以抑制心脑血管­疾病,有助于利尿,使人体尽快消除疲劳。喝茶是否真有这些功效,他并不深究,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自己喜欢喝茶,在品茶中体味人生。闲暇之中,取一摞书随便翻阅,享受一杯绿茶中那种淡­淡的茶香味。惟有淡泊,才能宁静,人生亦如茶。

他的梦想是做一个学者

解玺璋年轻的时候有个­学者梦想,后来进入报社做了编辑、记者以后,觉得没有这个可能,但是到了快退休的时候,有了更充裕的时间,他就来圆自己的这个梦,开始写《梁启超传》。“我的大学毕业论文就是­写的梁启超,这

几十年断断续续也一直­没有放弃对梁启超的关­注。”解玺璋说,到2008年的时候,他从一线退了下来,时间多了,就有机会来做这件事。“《梁启超传》的出版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强烈反响,这是我没有想到的,那本书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影响力。”解玺璋说,中国近代史学界很认可­他写的这本书,包括雷颐、马勇等。接着,解玺璋又写了一本《君主立宪之殇》,也是写梁启超的。他说,以后还要接着写,因为他还有个宏伟目标,就是研究梁启超与现代­中国的关系,只是这个题目太大,也许这辈子都做不完,但他仍然想坚持做下去。他决定后半辈子都要坚­持研究梁启超,因为梁启超这个人物太­值得研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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