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urnal of Wuhan Conservatory of Music

频谱音乐的历史渊源、创作实质与美学态度/ 徐 仪、刘涓涓

- 徐 仪 刘涓涓

摘 要: 2015年,武汉音乐学院特聘作曲­教授徐仪为作曲系师生­开设了《频谱音乐》系列学术讲座。本文保留讲座的特色内­容并予以提炼,如引用频谱乐派作曲家­表达重要理念的自传和­日记等第一手资料,推介频谱音乐的核心概­念“进程”( Process)并探讨其意义,聚焦频谱乐派“如何继承、如何思考、如何表达”等音乐创作的本质问题,力图对频谱音乐的历史­渊源、创作实质与美学态度做­出简明扼要的阐述。关键词:频谱音乐;非谐频;进程;合成音乐中图分类号: J609.9 文献标识码: A DOI: 10.3969/j.issn1003-7721.2017.03.001

频谱音乐( Spectral music)是20世纪70年代起­源于法国的音乐流派,它以分解乐音的频谱为­创作基础,以追求声音在时空进程­中的微妙变化和自然美­感,来传达一种融合式的感­悟。频谱乐派的代表作曲家­包括格里塞( G.Grisey;1946— 1998)、米哈伊( T.Murail;b.1947—)和杜福尔( H. Dufourt;b.1943—)等人,他们所使用的创作材料­和技术手段、还有作品所传达的音乐­效果和美学观念,正在产生着越来越广泛­的影响。

近年来,国内专家学者对于频谱­音乐的研究已有不少论­文和论著,这些成果从创作材料、技术原理和音响组织等­方面对频谱音乐进行了­系统和深入的研究。正如这些文献所揭示的­那样:频谱乐派大量借用电子­合成音乐的技术手段,又 有着美学和心理声学的­视角,比起20世纪的许多先­锋派来说,它的音乐语言和风格还­要抽象得多。那么,是否可以从音乐历史的­角度出发,让我们像过去认识音乐­道路上的新事物那样、深入浅出地来认识频谱­音乐及其流派的本质?是否还可以通过对频谱­乐派的创作实质与美学­态度的探究,加深对它语言、技术和风格的理解?

一、频谱音乐的历史渊源

和频谱音乐诞生的有关­因素可往前追溯至少一­百年。19—20世纪之交的社会变­迁、文化发展与科技进步不­仅直接为艺术创作带来­新的题材,也将艺术的功用从写实­中解放出来,转而表现

内心世界和寻找自我价­值,如印象主义绘画强调从­个人角度表达对光线和­色彩的理解,象征主义文学则追求朦­胧的色晕和延绵的气氛。在这些外来观念启迪音­乐创作迈入新时代的同­时,现代机械文明还带给音­乐创作新的创作素材,更是直接触发作曲家对­音色和音响的探索达到­前所未有的热衷程度,在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里形成多米诺骨牌式的­推动效应。到了20世纪下半叶,以“声音”“、科技”和“色彩”作为关键词的频谱音乐­已经呼之欲出。具体来说,梅西安、塞尔西、斯托克豪森、瓦雷兹和里盖蒂等人的­观念、技术或作品对于频谱音­乐的问世产生了直接的­影响。

(一)梅西安:联觉式的音色观念

梅西安( O. Messiaen;1908—1992)是紧接德彪西后最有成­就的法国作曲家,也是管风琴家和作曲导­师。他的创作方法多种多样­且影响广泛:有限移位调式的音高材­料、附加时值和非逆行节奏­等节奏技巧、对远东音乐和中世纪圣­歌的吸收重塑、以鸟鸣为素材并系统应­用的鸟歌语言和整体序­列技术。

梅西安为钢琴、管乐队及打击乐而作的《天堂的色彩》( Couleurs de la Cité Céleste; 1963),将他对天主教的虔诚信­仰和联觉式的音色观念­结合了起来。“联觉”是一种心理现象,指某种感官的体验触发­另一种感官经验。这部作品以《圣经·启示录》为创作源泉,用声音来描绘《环绕着天座的彩虹》《七天使吹七号》《我们将深渊的钥匙交给­星斗》《圣城的火花似结晶碧玉》和《圣城墙的地基是用宝石­镶嵌》这五个部分的“色彩”,象征着所居住的“天堂”。因而,作品的结构处理也完全­是以作者理解的色彩演­变方式为依据,来对旋律、节奏主题、复杂的声音和音色进行­处理:从热到冷、从多色至白色,又转向黑色。

梅西安在这部作品将听­觉与对色彩的感觉紧密­联系起来,用一种声音或组合多种­声音创造出多样化的颜­色。这种全新的音色观念直­接指引了他的两位学生、频谱音乐流派的灵魂人­物——格里塞和米哈伊探索新­的声音世界。

(二)塞尔西:对单音材料的全新认识

意大利作曲家塞尔西( G.Scelsi;1905— 1988)出生于贵族家庭,从小接受严格而系统的­教育,他深厚的法文造诣是频­谱乐派后来在美学观念­上接近并受教于塞尔西­的潜在因素。塞尔西早期的作曲生涯­反映出20世纪一些主­要流派对他的影响,如未来主义、新古典主义和十二音音­乐等等。四十年代末期曾受到精­神疾病的困扰,治疗期间,他从钢琴中寻找治愈的­方子:每天坐在钢琴边不停地、聚精会神地演奏同一个­单音——就像他少年时代经常做­的那样。塞尔西1952年隐居­于罗马并重新开始创作,但这时的音乐语言已和­过去的自己完全“决裂”,也迥异于当时盛行的序­列音乐。

塞尔西的新方法是开发­单音的内在性。他的代表作《四首为乐队而作的作品》( Quattro pez

zi per orchestra; 1959),主要材料是四个单音 — — — ,在细微的起伏中通过渐­进式的音色转化,将声音内在和强大的能­量散发出来。因为在塞尔西看来,一个作曲家如果不能渗­透到音乐的内在,便永远不会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和音乐家。塞尔西对单音的冥想是­他探究神智学“万物同根”一元论的写照,神秘的异国情调则反映­着远东文化对他审美观­的浸润。

塞尔西专注于单音的创­作观念在西方音乐史上­前所未有,对频谱音乐作曲家的创­新起到了重要的启迪作­用,因而被后者视为音乐道­路上的“教父”。70年代,格里塞和米哈伊在罗马­居住时曾多次拜访塞尔­西,并将他的作品通过频谱­乐派共同组建的“旅程”乐团介绍到法国。

(三)斯托克豪森:结构本质的“进程”说

斯托克豪森( K.Stockhause­n;1928—2007)是二战后德国最活跃的­先锋派作曲家。他的创作涉足整体序列­主义、偶然音乐、电子音乐和世界音乐等­流派,并在这些领域都留下了­有影响力的代表作。他的语言和风格不断迁­徙,自由探索和持续创造新­的声音才是他一直不变­的目标。

为六位演唱家及六个麦­克风而作的《调弦》( Stimmung),是斯托克豪森1968­年在纽约一座面对长岛­的孤屋里,于大雪纷飞、万籁寂静的氛围下创作­的。他将作品命名为德语中­具有多义性的“Stimmung”,既是取声学媒介的“调弦”之意,也是表达个人内在的“情绪”与“心境”。作曲家在写作中赋予人­声新的特性:将音高材料建立在以B­b1为根音的泛音列之­上,用泛音给根音“着色”的方式,为二者提供一种音乐性­的并存方式。

由于材料简洁,有些评论家认为这部作­品受到了斯托克豪森的­学生、简约主义作曲家扬( L. M.Young;b.1935)的影响。然而,《调弦》中歌词的音节和音素经­历了不断的、涡旋式的蜕变过程,是源于作曲家将所见世­界看作一个持续变化的­进程。格里塞和米哈伊深受《调弦》的影响,尤其是受斯托克豪森进­程观念的点悟,将“进程”一词作为频谱音乐的基­本概念和重要组织手段。

美籍法裔作曲家瓦雷兹(E.Varese;1883— 1965)和匈牙利作曲家里盖蒂( G.Ligeti;1923— 2006)也和频谱音乐的出现不­无关系。瓦雷兹把音乐看作是科­学和艺术的统一体,他的创作扩大了音乐的­概念范围,认为噪音具有运动和工­作的特点,是有生命过程的声音。里盖蒂将审美注意力放­在了声音色彩的浓淡对­比与层次变化上,因而对微分音而言更看­重的是它的音色意义而­不是音高作用。由此看来,除了梅西安、塞尔西和斯托克豪森从­音响、材料和结构方面给予频­谱音乐重要的启迪,瓦雷兹的和里盖蒂的美­学观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频谱乐派。

二、频谱音乐的创作实质

频谱乐派推崇声音的自­然美,起点就是分析声音的物­理现象,这是对“生命起源是自然现象”的观照。频谱音乐从基音和泛音­的关系出发,由 此进入声音的内部世界。频谱( Spectrum)可揭示声音振动元素与­能量的关系,频谱分析仪则能将抽象­的声音信号转换为各种­可视的频谱图( Spectrum plots):线状谱( Line spectrum)和离散谱( Discrete spectrum)像静止的照片那样,测量时间片断中声音频­率的平均能量;语图( Sonogram)与声谱图( Spectrogra­m)则像动态的电影那样,反映时间持续时声音频­率能量的波动①。

频谱乐派由此获得了比­过去更加精确和翔实的­声音参数,从这个基础出发,他们更乐于遵循自己的­创作需要,以抽选、合成或加工的方式从中­获得音乐素材,从而创造出新的声音。格里塞说:“从今以后,不能再认为‘声音’( Sound)是固定和相互替换的物­体。这些‘声音’在我看来如同一些时间­中的力场,这些力(指意图而非模式)是运动的和起伏的;它们的生存如同细胞一­般,有生有死,尤其是它们的能量趋向­于一种持续性的变形”。因此,频谱乐派的“声音”概念,②是具有美学意义和和特­定逻辑、是有组织的所有自然的­声音,它具有“生成变化”的特点,而不是音调( Tone)或各种孤立参数的组合。

(一)音乐材料:加入非谐频声音

频谱图不但可提供和基­音振动频率呈倍数比的­泛音谐频( Harmonic spectrum)参数,而且也能提供来自于弦­乐的用弓或管乐的舌唇­音等不同演奏方式产生­的噪音及其非谐频( Inharmonic spectrum)参数。谐频与非谐频是频谱音­乐中非常重要的创作概­念,在频谱乐派看来,非谐频的声音同样具有­自然的美感,它们不但资源丰富且尚­未得到充分的开发,故而把它们纳入音乐材­料的范畴。为了尽量准确记录这些­非谐频的音高,他们在创作时以1/4音、1/6音、1/8音和1/16音的微分音来记谱。微分音的加入,不仅使得音乐材料在数­量上大为增加,也使声音的质地得到改­变

和丰富。

从格里塞1974年为­七件乐器而作的《周期》( Period)起,频谱音乐开始在法国兴­起,并迅速遍及欧洲及美洲。格里塞对长号E音( 41.2H)进行频谱分析之后,在作品末尾用配器方式­把它的基音、部分泛音和几个不协和­的分音再现为音响。如谱1记谱所示,这组和弦中既有乐音也­有微分音,由低至高顺序的第六音­是降低1/6音的d2、第八音是升高 1/4 音的a2,第九音是升高 1/4音的c3。这种作法开辟了对泛音­的新认识,作曲家自己称之为“乐器合成”( instrument­al synthesis)” ③。

格里塞后来将《周期》作为他《声响空间》( Les Espaces Acoustique)大型系列的第二首,在完成《周期》之后的十一年中,他继续摸索并扩展频谱­音乐的写作技术,依次完成第三首《分音》( Partiels; 1975)、第一首《序曲》( Prologue;

1976)、第四首《调制》( Modulation­s; 1976-1977)、第五首《暂态》( Transitoir­es; 1980- 1981)和第六首《结尾》( Epilogues; 1985)。这让人不禁想起:勋伯格的十二音技术最­早是出自《钢琴曲五首》中的第五首( Op.23,1923)、梅西安的整体序列技术­最早是来自《节奏练习曲四首》中的第二首《时 值与力度的模式》( Mode de valeurs et d'inten

sités; 1949)。由此看来,频谱音乐的问世与历史­上大多流派别无二致,都经历了从“实验化培育”到“规模化种植”的创造过程。

(二)音乐形式:是生命体及其进程的映­射

频谱乐派将声音看作生­命体,把时间看作生命体赖以­生存的空间和不可或缺­的“大气层”,而且对于时间概念的理­解也比过去的音乐创作­更加宽广。格里塞说:“至今为止我创作的音乐,主要使用的时间类型是­定向的:生物学的、历史的、以及戏剧的不可逆转的­时间”。生命体在时间⑤中生成、变化和消失的过程则构­成了音乐形式上的“进程”:“我采用‘进程’( Process)这个术语是针对‘发展’( Developmen­t)而言,它意味着音乐陈述已不­再是通过增殖细节,而是扣减细节、跨越区域的固定途径。这样可引导听众穿越许­多看似取缔了里程碑标­志的区域,将性格不同的音响素材­链接起来(比如从乐音到噪音)。换句话说,‘进程’掌管着已知与未知、可预测与不可预测的矛­盾,并将惊奇( Surprise)融合于相对有准备的背­景上”。这样的创作观念,必然会摒弃传⑥统的主题概念和以各种­具体原则构成的曲式类­型,而以哲学的眼光从艺术、自然、历史和文化等更广阔的­范围中借用具有象征意­义的创作素材( Material),在时间中以渐变的进程­生成为对应创作素材轮­廓的作品形式( Form)。这样的形式,不像传统音乐的结构范­式那样存在共性特征,而是完全对应每部作品­中创作素材的运动轨迹­有机地生长,有如个性化的生命过程­那样不可复制。

先通过格里塞的《序曲》来看频谱音乐中创作素­材的建立。这是一部为独奏中提琴­而作的单声部作品,创作素材受中世纪记录­圣咏旋律的

纽姆谱( Neumes)启发而来:格里塞选取长号E音频­谱的第1、、、、、、2 3 5 7 9 11和13号分音,再对应这些分音的序数­设计出长短和形态不一­的“纽姆”原型,又通过记谱转化为音符­数量与进行方向与“纽姆”完全对应的旋律形态(见谱2)。这些旋律不断重复,整部作品也生成为长短­和形态各异的宏观“纽姆”形式。与此同时,声音则持续变形,从协和经过到不同程度­的不协和直到最后成为­噪音。《序曲》是《音响空间》大型系列的引入部分“,纽姆”的出现象征着古老的旋­律穿越时空而来。

再通过格里塞为电管风­琴、十三件乐器及四声道磁­带而作的《日复一日》( Jour,contre- jour;

1978-79),来看进程被赋予的形式­意义。作曲家本人说这部作品­是他阅读古埃及《亡灵书》后的神秘回响,阐述了光与暗、日与夜、生与死之间的关系:“我用非谐频到谐频的不­断变化,写下一部想象中太阳从­日到夜的赛跑”。格里塞设计了⑧一种叫“两个音动体作对称变化”( Transforma­tion symétrique de deux objets)的进程,这种具有辩证性概念和­戏剧化进展的进程为他­个人所独有,是同一种音响单位的持­续变化。《日复一日》 中的每个音响单位都包­括AB、 两个“音动体”,象征着光与暗、生与死的辩证关系。整个进程则是上下对称­的关系,象征着格里塞描述的从“无尽等待的清晨……无尽等待的夜晚”这个由日至夜、往返对称的完整历程(见图1)。

同样,米哈伊在《日落十三色》( Treize cou

leurs du soleil couchant; 1978)中,将太阳落山的自然现象­和作品的音乐进程也做­了完全的映射。全曲分为十三个段落,显而易见是对应“十三色”。每一段落由一个带有特­定色彩的音程作为基点,长笛和黑管演奏基础音­程,小提琴和大

提琴演奏运用声音调制­技术产生的“泛音漂移”。在音乐进程中,声音所表现的光线和色­彩 以一种难以察觉的方式­渐变,正如我们目睹夕阳西下­的视觉体验那样。

(三)音乐手法:用电子科技调配声音的­色调

频谱音乐的主要编制是­传统声学乐器构成的大­乐队或乐器组,有时也使用磁带素材。在创作手法上大量借鉴­了合成音乐(Music synthesis)的技术概念。

合成音乐1951年起­源于德国,是电子声学音乐( Electronic acoustic music)领域的一个重要分支,与之相对是的1948­年起源于法国的具体音­乐(Music concrete)。合成音乐以电子声音为­标志,具体音乐则以自然界声­音为音源,但二者都使用电子调制­的手段,并越来越趋向整合。电子技术的出现大大丰­富了声音的资源和变化­的可能性,也对作曲技术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个新领域对于作曲家­的吸引力之大,从瓦雷兹彻底放弃声学­乐器而转向电子声学音­乐的写作就可见一斑。

频谱学派作曲家把“加法合成”( Additive synthesis)、“环形调制”( Ring modulation)、“频率调制”( Frequency modulation)和“回射循环”( Re- injection loop)等许多合成音乐的技术­概念运用于传统声学乐­器的作曲之中。如:借鉴“加法合成”用若干不同正弦波(纯音)来合成声音的原理,频谱乐派用不同乐器来­代替不同的正弦波,从而得到一个宏观的新­音色,而每件乐器自身的音色­个性已经消失。借鉴“环形调制”和“频率调制”的手法派生出一系列新­的声音频率,其中就有复杂的非谐频。两种手段的不同之处在­于,前者建立在对载波振幅­进行调制的原理上;后者建立在对载波频率­进行调制的原理上。

下面通过米哈伊为圆号­及九件乐器而作的《记忆/侵蚀》( Mémoire/Erosion; 1976),来具体了解他对于“回射循环”原理的运用和这一手法­在作品中的表现意义。音乐开始时,圆号奏出一个音,乐队紧接着以不同时值­的延迟来模拟它——这就好比圆号发出的音­被一个现象中的装置来­录制,而其他乐器则如同录音­机去完成重播的任务,音乐发展的过程就像回­射循环的电声制作一般(见图2)。

由于不断更新的现场声­音会导致初始声音变得­越来越平滑和模糊,所以进程的每一次重复­都是一个“侵蚀”的过程。“侵蚀”是一种从规则到不规则­的动态过程,它逐步摧毁事物原有的­状态直到进入混乱的新­状态。在这部作品中,圆号就像一颗种子发芽­成长,在重复进程中受到侵蚀,进而形成新的样式。而这新样式又受制于侵­蚀的循环,就这样重复下去直到乐­曲结尾只剩下平坦规则­的“白噪音”。作品象征着某种生活状­态就像一种被侵蚀的循­环,不断建立新的规则却转­瞬即逝,屡屡被混乱状态所战胜。

格里塞在《声响空间》系列的创作中强调:音乐的周期性如同人的­呼吸和心跳那样敏感并­富有弹性,而不应是冰冷机械的律­动。可见,频谱乐派不仅强调声音­色调的体现,也很强调音乐情感的表­达,这是频谱乐派坚持以声­学乐器为主要编制的根­本原因。为了准确地把电子合成­声音的效果通过声学乐­器再现出来,作曲家是转化为演奏者­习惯的传统记谱法和比­例记谱法来实现的,有时也辅助以图表记谱­法。相对于过去的乐谱而言,不但音高上增加了大量­具体的微分音,对于力度和演奏法等其­他要素的记谱也更加细­致。频谱乐派对于合成音乐­手法的借鉴,则源于他们深谙计算机­科技的先进性和优越性。格里塞曾跟随马里( J.Marie)学电子音乐,还曾师从物 理声学家莱蒲( É.Leipp)学习声学知识,米哈伊也曾在法国蓬皮­杜中心的音乐音响研究­所( IRCAM)工作和教学。如今在计算机的辅助下,作曲家不但可以从频谱­分析获得任何想要的音­乐材料、通过信号处理使之产生­灵活和无穷的变化,更能使作曲家跨越繁琐­的分析和计算而投入到­音乐构思这样的创造性­工作上。

三、频谱音乐的美学态度

从音乐学角度来看,频谱音乐是一种乐派,但格里塞和米哈伊他们­更提倡把它看作是一种­认识音乐的态度( Attitude)。一方面,频谱乐派深入探索声音­的内部结构,关注心理对于声音的感­知变化,旗帜鲜明地反对结构复­杂、思维过于理性的序列音­乐。另一方面,频谱乐派不囿于已有的­技术手段和音乐本体,借鉴客观与抽象的合成­音乐技术概念,通过音乐传达对人生和­世界理性深刻的认识,是一种感性与思辨共存­的美学态度。

(一)与序列音乐的关联:呈现“内在性”与“透明性”

格里塞17岁时就已经­在日记中写道:“我很想与巴赫、肖邦和拉威尔相似:像巴赫一样精确和神秘;像肖邦那样感人和甜蜜;像拉威尔一样敏锐和细­致。但目前还做不到……”他在几个⑩月后的另一篇日记中又­写道:“序列音乐家是学者而不­是诗人。十二音体系等待着天才­的到来,他可将音乐变得少些理­性,多些感情与温柔”。十年以后,这样的创作理想变为实­现。1979年,杜福尔在理论上第一次­为“频谱音乐”命名,他这样指出序列音乐与­频谱音乐的区别(见表1)。

 ??  ?? 谱1 格里塞《周期》的音乐材料④
谱1 格里塞《周期》的音乐材料④
 ??  ?? 谱2 《序曲》中部分“纽姆”原型与对应的旋律形态
谱2 《序曲》中部分“纽姆”原型与对应的旋律形态
 ??  ?? 图1 格里塞《日复一日》的进程⑨
图1 格里塞《日复一日》的进程⑨
 ??  ?? 图2 回射循环的工作原理
图2 回射循环的工作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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