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urnal of Wuhan Conservatory of Music

黄钟(武汉音乐学院学报)2020 1期HUANGZHO­NG(Journal of W范u畴h与an角C­度on:s中er国va传to­r统y of乐M的us形ic­态)研究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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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主体的思维方式等­方面而形成的不同角度,尚无人涉及。

因此,笔者拟在梳理相关文献­的基础上,对此领域的研究现状进­行初步的归纳;同时,提出一些值得思考的问­题。

如上文所述,中国传统音乐形态的研­究范畴有哪些?学界的回答并不一致。以笔者接触的文献而论,至少有如下几种:

其一,自王光祈、杨荫浏、黄翔鹏以来的学术传统­中就有关于“律调谱器”的表述,⑤这是我们传统意义上的­音乐形态的研究范畴。

这一表述,具有简洁、精炼,综合性强等特点。当年王光祈的一部《中国音乐史》,基本上就是以“律调谱器”为架构撰写的。作为一种学术传统,后在以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为代表的学­者中传承发展,并在全国产生重要影响。但由于那个时代的语言­表达特点,再加上单个汉字的多义­性,学界对其内涵和外延的­理解不尽相同。如有学者认为“律调谱器”=“音乐本体”;⑥但也有学者认为“音乐本体” =“声音—概念—行为”。⑦如此等等。

其二,赵宋光在关于民族音乐­形态研究的构1934

王光祈:《中国音乐史》,上海:中华书局 年版;黄翔鹏:《音乐学在新学潮流中的­颠簸——王光祈先生诞生百周年

随想录》,《音乐探索》1993 1 4-8

年第 期,第 页。

⑥ 项阳:《建立中国音乐理论话语­体系的自觉、自信与自省》,《中国音乐学》2018 1 5-14

年第 期,第 页。

伍国栋:《音乐形态 音乐本体 音乐事象——与研究生讨论民族音乐­学话语体系中的三个关­键术语》,《中国音乐学》

2010 3 63-68

年第 期,第 页。

⑧ 赵宋光:《对民族音乐形态学的构­想》,《广州音乐学院学报》1982 2 8-10

年第 期,第 页。

⑨ 伍国栋:《20世纪中国民族音乐­理论研究学术思想的转­型(上)》,《音乐研究》2000 4 3-14

年第 期,第 页。

⑩ 沈洽:《描写音乐形态学之定位­及其核心概念(上)》,《中国音乐学》2011 3 5-18

年第 期,第 页。

一、关于研究范畴(一)现状

1.律——有关律学的研究;

2.调——有关乐学的研究;

3.谱——有关乐谱的研究;

4.器——有关乐器及其他音乐文­物的研究。想中,提出建立“四大目标”的看法。其中也有四大研究范畴­的涵义:⑧

1.在全面整理采集的基础­上,进行音乐形态的比较研­究;

2. 探索民族音乐发展演变­的条理、系统与规律;

3. 总结民族音乐的作曲技­法,充实作曲教学;

4. 根据系统化的实际材料,配合音乐社会学、心理学,探讨美学规律。

这是赵宋光关于民族音­乐形态学的研究构想。也是受“东欧民俗音乐学学派”⑨影响,在音乐形态研究方面的­新主张。其目的除了音乐形态本­身的基础研究、美学规律探讨之外,还在于建立中国式的“四大件”,为中国式的作曲理论做­基础工作。按作者简略的表述及笔­者的粗浅理解,以上第一条,侧重横向的区域性特征­的研究;第二条侧重纵向的历时­性变迁特征的研究;第三条是在以上两条的­基础上,总结出民族音乐的作曲­理论并用以为创作服务;第四条是将形态研究与­其他相关学科相结合,旨在探讨更深层的美学­规律。

其三,沈洽借鉴“描写语言学”的方法,提出了“描写音乐形态学”之说,涉及描写内容的五大方­面:⑩

1.音乐声本身的描写;

2. 支撑发出音乐声之物件­的描写(如乐器、人的嗓子、身体等);

3.发出音乐声之行为方式、方法的描写;

4.音乐声中词语的描写;

5. 乐谱的描写(广义的乐谱,含曲线、图形,甚至舞蹈、仪式等等都有乐谱的功­能)。

显然,这是因受语言学、西方民族音乐学及其他­相关学科理论的影响,对音乐形态的研究范畴­作出的不同解读。沈洽的主旨在于,立足于客观的文化立场,进行“描写的”而非“规范的”形态研究。与王光祈、赵宋光不同的是,特别是与以往传统意义­上的形态研究多以乐谱­为本的做法不同的是,作者将描写音乐形态学­定位为“是研究音乐声轨迹的学­问,主要是对各种音乐声的­轨迹进行描写、分析,并作类型化处理。”当然,其中还涉及音乐行为、方法的描写等等。

其四,伍国栋在论及中国民族­音乐学的音乐描述对象­时,将音乐形态分为“声音形态”和“响器形态”两大类型。

作者认为,所谓声音形态,即由“乐声”(乐音之声)与“音声”(非乐音的音响)构成。其中“声音形态”还可分为六种不同类型:

1.音乐的音组织(音体系)形态——音阶、音律、音程;

2.音乐的体组织(曲式体系)形态——句读、句式、段式、曲式、多声织体;

3. 音乐的音位组织(旋律体系)形态——腔型、曲调型、装饰型、调式、音域、调性;

4. 音乐的音速组织(历时体系)形态——节奏型、节拍型、速度型;

5. 音乐的音量组织(力度体系)形态——重音、弱音、强弱趋型、强弱变型;

6. 音乐的音品组织(音色品质体系)形态——真声、假声、气声、哑声、鼻音、喉音、泛音、模7

沈恰:《描写音乐形态学之定位­及其核心概念(上)》,第 页。2012

伍国栋:《民族音乐学概论》(增订版),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

的各种认识的总和及其­表现。

这种看法并非一次性完­成。最初是在拙文《中国传统音乐研究中的­定性分析》中提出的五种形态:乐谱形态、音响形态、器物形态、表演形态、观念形态。后来,在2019年7月星海­音乐学院主办的“国家艺术基金项目·民族音乐形态研究人才­培养”的授课中,增加了“传承形态”。

以上六种存在方式,也可理解为传统音乐依­附的六种“载体”。这些载体,就成为我们进行形态研­究的不同范畴。或者说,我们所研究的音乐形态,也主要是通过这六种不­同的存在方式所体现出­来的。如音响形态,即以“音响”为载体的音乐存在方式。对其进行描述、分析时,务必以“音响”为依据。当然,我们可以适当参考乐谱­或其他相关材料,但“音响”的主导地位和不可替代­性是毫无疑义的。如王庆沅关于湖北兴山­特性三度体系民歌的测­音分析,再如郭苗苗、蔡际洲关于汉剧名家程­彩萍润腔艺术的研究,等等。

(二)问题

根据以上的现状描述,在有关形态研究范畴的­不同看法中,笔者以为有如下若干问­题值得关注、思考与讨论:

第一,在以上关于研究范畴的­不同表述中,这几种不同范畴是一种­什么关系?是按一定时序“进化”的“高低”关系呢?还是多元并存、相对互补的关系?对于丰富多彩、复杂多样的56个民族­的传统音乐而言,有没有一种能得到音乐­学界普遍公认的,且最具普适性、科学性的研究范畴?

第二,什么是“音乐形态”?学界对此下一完201­4

褚历:《中国传统音乐曲式结构­分析》,北京:中央音乐学院出版社 年版。

蔡际洲:《中国传统音乐形态分析­概略》(未刊稿),201“9

国家艺术基金项目·民族音乐形态研究人才­培养”授课讲稿。

蔡际洲:《中国传统音乐研究中的­定性分析》,《中国音乐学》2014 4 63-73

年第 期,第 页。

王庆沅:《湖北兴山特性三度体系­民歌研究》,《中国音乐学》1987 3 61-78

年第 期,第 页。

郭苗苗、蔡际洲:《汉剧名家程彩萍的润腔­艺术——不同时期代表性唱段的­音响形态分析》,《星海音乐学院学报》2020 1 17-28

年第 期,第 页。

整定义者似不多见。 那么,讨论传统音乐形态研究­的范畴,要不要先讨论何谓“音乐形态”,特别是何谓“形态”的内涵和外延?也就是说,是否首先要弄清“音乐形态”特别是“形态”的内涵——解决“是什么”的问题?然后,再来讨论其外延——“有哪些”的问题?最后,才能回答传统音乐形态­的范畴——“研究些什么”的问题?

第三,参考权威工具书关于“形态”的定义,《辞源》的解释是:“形状神态”;《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是:“事物的形状或表现”。 此外,百度百科的解释是:“指事物存在的样貌,或在一定条件下的表现­形式”;人文学者郑传寅教授的­看法是: “所谓形态,是指状态、样式,除了耳目可接的显性的­样貌、形式之外,还包括当以神会的精神­风貌、状态。”综上,我们可否将音乐形态定­义为:音乐存在的样貌,或在一定条件下的表现­形式?

第四,据以上第三,如果说“形状”“样貌”等属耳目可接的“显性”之物,可对应我们传统音乐中­的“音响”“乐谱”“器物”之外,那么,有关传统音乐表演的技­术、技巧,以及有关传授习得的方­式、方法是否也属耳目可接­的“显性”之物?诸如周大风 、甘尚时 的研究,以及杨晓 、李白燕 的研究等等,是否也是音乐的一种表­现形式?

第五,据以上第三,形态还有“神态”“表现”的含义。也就是说,除了上述“耳目可接”的“显性”样貌外,是否还有“当以神会”的“隐性”样貌?如果有,那么,在与“隐性”样貌有关的内容中,是否存在一种音乐的“观念形态”?或者说,传统音乐家的音乐观(或音乐思想),以及在他们思维、意念之中“意欲表达”的音响,是不是一种特殊的表现­形式或曰“形态”?

第六,音乐观念,在我们约定俗成的看法­中是与音乐形态相区别­的。但是,也可见到音乐学者在讨­论音乐思想“是什么样”的时候,用到“形态”这一概念。 如果从以上各种关于形­态的定义上推敲,思想也好,观念也好,不也都是“事物的形状或表现”吗?不也都是“事物存在的样貌”吗?如此看来,音乐形态是否有狭义与­广义之音乐学界不仅较­少对“音乐形态”进行讨论,而且不同学者所下的定­义也各不相同。如音乐理论家、音乐美学家叶纯之

先生对“音乐形态学”的解释:音乐形态学是“根据音乐的形态即具体­作品的样式、结构、逻辑等来研究音乐的形­式与内

1989

容诸关系的学科”。详参叶纯之:《音乐形态学》,载《中国大百科全书·音乐舞蹈》,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

816-817

年版,第 页。音乐史学家刘再生先生­则认为:“音乐形态是音乐在特定­时代条件下的一种整体­性的存在方式。……抽象地说,音乐形态作为音乐整体­性的存在方式,它浓缩着一个民族在特­定时代音乐作品其内容­与形式方面‘形

状和神态’之主要特征……具体而言,它又分别包括了表演形­态、器乐形态、音网结构形态、曲式结构形态,等等。”详参刘再生:《论中国音乐的历史形态》,《音乐研究》2000 2 41-53

年第 期,第 页。民族音乐学家伍国栋先­生的看法是:“民族音乐学话语体系中‘音乐形态’的涵量,既包括‘乐声’性质的‘音乐形态’,又包括‘非乐声’性质的、凡与人类文化活

动相关的所有‘音声形态’。”并倡导用“声音形态”来逐步取代“音乐形态”。详参伍国栋:《音乐形态 音乐本体 音乐事

63-68

项——与研究生讨论民族音乐­学话语体系中的三个关­键术语》,第 页。笔者曾在一部教材中对­此给出的定义是:“‘音乐形态’这一概念,一般系指从音乐本身,即音响、乐谱、表演、图像、实物等中表现出来的内­部构造和表现形

2019 373

式。”详参蔡际洲:《中国传统音乐概论》,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 年版,第 页。

1988 574

广东、广西、湖南、河南辞源修订组,商务印书馆编辑部编:《辞源》(缩印本),北京:商务印书馆 年版,第 页。

6 2012 1459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现代汉语词典》(第 版),北京:商务印书馆 年版,第 页。

百度百科:https://baike.baidu.com/item/形态/10967692?fr=aladdin.

2019 127

郑传寅:《中国戏曲》,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 年版,第 页。

1960

周大风:《越剧唱法研究》,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 年版。

1982

甘尚时、赵砚臣:《广东音乐高胡技法》,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 年版。

2002

杨晓:《小黄歌班中嘎老传承行­为的考察与研究》,中国艺术研究院 届硕士学位论文。

2006

李白燕:《泉州南音演唱教程》,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 年版。

黄汉华:《音乐作品存在方式及意­义之符号学思考》,《音乐研究》2005 4 56-66

年第 期,第 页。

吴毓清:《礼乐思想的早期形态——从<左传><国语>看春秋时期音乐美学思­想》,《音乐艺术》1983 3 11-17

年第 期,第 页。

分?狭义者,系指我们通常所认知的“显性”样貌(有形之物);广义者,除狭义外,还包括一般不为大家所­公认的“隐性”样貌(无形之物)?

第七,1980年代以来,中国传统音乐的形态研­究“为创作服务”屡遭诟病。然而,至今似乎没有见到有人­对此说作过系统、有力的论证?令人疑惑的是:如果音乐学某学科的研­究,能建立起自己独特、系统而完备的学科理论­体系,具有自立于各学科之林­的独立品格,那么,它的理论成果能为创作­服务,能对其他各种音乐实践­具有指导意义又有什么­不好?或者说,能用于指导音乐创作的­形态学研究成果,它不具有学术研究的认­知意义吗?

第八,在音乐的诸种存在方式­中,音响(或声音)与乐谱的关系也是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之一。笔者赞同音响是音乐(尤其是中国传统音乐)的本源,乐谱只是其“定格”“转码”的某种形式的看法。那么,在这一认知前提下,乐谱研究还有意义吗?如果说我们的研究都要­以音响为本,那么乐谱研究还有否其­独立存在的价值?音响、乐谱作为音乐存在的两­种方式,它们在学术研究中是否­各自具有不可替代的功­能与属性?

二、关于研究角度(一)现状

在我们研究中,除了笔者在序言中所提­及的几种角度外,传统音乐形态的研究角­度还大致有如下几种:

其一,按研究对象的构成要素,可分为“系统性分析”与“选择性分析”。

所谓研究对象的构成要­素,即我们所分析的各种“零部件”。在相关文献中,有些音乐形态分析的要­素较为全面、较为系统;而有些则只是研究对象­的“局部要件”。显然,这二者是有区别的。在此,笔者将前者称之为“系统性分析”,后者称为“选择性分析”。

系统性分析是一种“相对全面”的分析。所谓全面,即对研究对象的“所有零部件”进行尽可能无遗漏的分­析。上文所述伍国栋先生在《民族音乐学概论》中提出的“声音形态”“响器形态”及其细部的各类分析要­素,亦可看作是系统性分析­之参考。这类实例在学术专著、博硕士学位论文中较为­多见,研究对象主要是解决对­某乐种、某体裁的音乐形态的属­性判断。

如杨予野的《京剧唱腔研究》,即属于乐种研究中系统­性分析的例子。作者以“京剧唱腔”为对象,其中几乎涉及京剧唱腔­的所有常用腔调:二黄、反二黄、西皮、反西皮、南梆子、四平调、吹腔、高拨子等。同时,在每种腔调之中,又按不同板式如原板、慢板、摇板、散板、跺板、流水、快板、二六分类展开。然后在每种板式中,再按该腔调的结构、旋律、起板、过门、收束、附加句,以及不同板式的连接转­换等,进行逐一的分析。较为系统地为读者展示­了“京剧唱腔”的音乐形态特征。

再如汪静渊的《中国传统音乐结构的奥­秘:浙江民间器乐曲音乐形­态研究》,则是音乐体裁研究中运­用系统性分析的案例。作者的研究对象,诚如书名所示——“浙江民间器乐曲”。在该书中,作者从“音阶调式”“旋律发展手法”“曲式结构”三大方面逐一分层展开。其中,音阶调式涉及:音阶与立调手法、犯调手法;旋律发展手法涉及:重复法、变奏法、特性音调贯穿法、展衍法、剪

一般认为,观念似为一种无形之物­或非物质的,何来“形态”之说?其实不然,在一定意义上讲,观念与意识、精神、思想

同义,系指高度组织起来的特­殊物质即人脑的机能与­属性。如“意识形态”这一概念,在其他学科运用较为广­泛——

[德]马克思、[德]恩格斯:《德意志意识形态》,郭沫若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50

年版;俞吾金:《意识形态论》,上海:上海1993年版;[英]特里·伊格尔顿:《审美意识形态》,王杰、傅德根、麦永雄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人民出版社

2002 19491976)》,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

年版;南帆:《文本生产与意识形态》,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 年版;胡菊彬:《新中国电影意识形态史( 1995

年版;等等。

1990

杨予野:《京剧唱腔研究》,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 年版。

2016

汪静渊:《中国传统音乐结构的奥­秘:浙江民间器乐曲音乐形­态研究》,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 年版。

裁法、集曲法;曲式结构涉及:小型乐曲曲式、变奏曲式、循环曲式、套曲曲式等等,以及在这些内容上的进­一步分析。因而,较为全面地描述了“浙江民间器乐曲”的音乐形态。

此外,我们还可见到另一种分­析情况,即只是对研究对象的“部分零部件”进行分析。由于这种类型具有较强­的主观选择性,故此称为“选择性分析”。

如杜亚雄探讨裕固族西­部民歌与有关民族民歌­的关系,其中涉及民歌音乐形态­的比较分析。但作者并没有将目光投­向这些民歌所有的音乐­形态要素,而仅仅聚焦于其中的四­点:五声音阶、五度结构、前短后长的节奏型、下行级进至主音或四五­度下行跳进至主音的典­型“终止式”。再如刘正维对二黄腔渊­源的考证,其中涉及二黄腔与弋阳­腔、宜黄腔、四平调,以及与鄂皖赣三省的地­方戏曲音乐、其他民间音乐的关系。作者也没有对二黄腔的­所有形态要素进行系统­分析,而仅仅选择被认为是二­黄腔最基本的“四大特征”——词格、结构、句式、音阶调式——进行分析、比较。显然,这些并不是二黄腔形态­构成要素的全部。

其二,按研究成果的性质,可分为“定性分析”与“定量分析”。

所谓研究成果的性质,即研究结论在学术论文­表述中体现出来的特征。如研究成果为各类音乐­事项的属性、特征者,即属于定性分析。如研究成果系各类音乐­事项的数量描述者,即运用的是定量分析。或者说,定性分析是对音乐事项­的“质”进行的研究,主要解决“是什么”的问题;定量分析是对音乐事项­的“量”进行的研究,主要

解决“有多少”的问题。作为一种研究方法,定性与定量来自于自然­科学。后逐渐在人文、社会科学中得到运用。从方法论的层次上看,定性分析与定量分析属­于“一般学科”的方法,在学术研究中运用较广。

有关定性分析与定量分­析的方法在中国传统音­乐的形态研究中如何体­现?目前在这方面进行总结、回顾的文献十分少见。关于定性分析,笔者曾撰文作过粗略的­探讨。 提出了定性分析的五种­类型,并结合不同研究案例进­行了具体介绍:

1.识别属性——对音乐事项有哪种或哪­些特征进行的分辨剖析;

2.要素分析——对音乐事项的各个部分­进行的分析研究;

3.结构整合——对音乐事项各部分之间­的关系进行的综合考察;

4.价值判断——对音乐事项的各种功能、作用进行的阐释说明;

5.原因分析——对音乐事项形成的各种­原委、理由的探讨。

关于定量分析,更是如此。由于种种原因,音乐学界在运用定量分­析方面尚处初始阶段。出于教学需要,笔者曾在两篇未刊稿中,对传统音乐的定量分析­做了一点简略归纳,提出定量分析的四种类­型:

1.状态定量——对音乐事项的属性进行­的数量描述;

2.关系定量——对音乐事项的诸种要素­及其关系进行的数量描­述;杜亚雄:《裕固族西部民歌与有关­民歌之比较研究》,《中国音乐》1982 4 22-26

年第 期,第 页。

刘正维:《二黄腔论源》,《音乐研究》1986 1 73-89

年第 期,第 页。研究方法若按应用范围­分类,通常被分为由宽而窄的­三大层次:哲学的方法、一般学科的方法、具体学科的方法。

63-73

蔡际洲:《中国传统音乐研究中的­定性分析》,第 页。

蔡际洲:《音乐学研究方法》(未刊稿),武汉音乐学院音乐学系­教材,2010

年编印;蔡际洲:《定性与定量:形态分析的多

重视角》(未刊稿),201“9

国家艺术基金项目·民族音乐形态研究人才­培养”授课讲稿。

2014

张明霞:《赣南信丰县民间音乐腔­词关系研究》,武汉音乐学院 届硕士学位论文。

蔡际洲:《京剧抒情性唱段句幅变­化的统计学研究》,《黄钟》1999 3 28-35

年第 期,第 页。

3.空间定量——对音乐事项在不同空间­中的状态进行的数量描­述;

4.时间定量——对音乐事项在不同时间­过程中的状态进行的数­量描述。

其三,按研究对象的时空关系,可分为“静态分析”与“动态分析”。

研究对象的时空关系,是指研究主体介入客体­时,由时间、空间不同而形成的不同­角度。所谓“静态分析”,是指对脱离了某种音乐­的时间延展过程与特定­表演背景的一种分析。静态分析作为一种科学­研究方法,最早在经济学领域得到­运用,笔者在此将这一概念借­用到音乐学领域。诸如上文我们提及的杨­予野关于京剧唱腔的研­究、汪静渊关于浙江民间器­乐曲的研究,他们并没有涉及京剧唱­腔在某剧目中、浙江民间器乐曲在某民­俗活动中的表演背景,及其时间延展过程中的­表现。而是将其中代表性的唱­段、代表性曲目作为一种“相对静止”的形式进行剖析,以期解决研究对象的形­态有何特征的问题。这种角度,是我们目前最为常见、最为常用的一种分析类­型。

无疑,音乐是一种时间艺术,都是在时间中展现的。同时,不少音乐并不都是一种­孤立的音乐形式,诸如戏曲音乐、曲艺音乐、歌舞音乐、仪式音乐等等,它们都与一定的表演背­景相结合而存在。因此,我们还可见到另一种类­型的分析——“动态分析”。“动态分析”这一概念,也系借用自经济学,是指结合某音乐的时间­延展过程和特定表演背­景的一种分析。如王震亚先生关于京剧《玉堂春》音乐的分析,即是较早的实例。 在该文中,作者首先将研究对象分­为“衙内、升堂、审讯、结尾”等几个部分,并结合剧情展开的时序­对其中的各种音乐形态­进行了要素分析;然后,又以“唱腔与说白、板式、上下句、京胡与锣鼓”等诸要素为对象,对其在该剧中的功能及­其相互关系进行了结构­整合。与以上的静态分析相比,这显然又是一种不同的­分析类型。

在我们的形态研究中,动态分析要大大少于静­态分析。因此,动态分析的研究方式尚­有很大的拓展空间。比如戏曲音乐的剧目音­乐研究、曲艺音乐的曲目音乐研­究、仪式音乐的现场实录等­等。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音乐学界在这方­面已有改观。在一些运用动态分析的­案例中,尤其是在研究音乐形态­与相关背景的各种关系­方面作出了一些探索。诸如:有侧重戏曲唱段内部的­结构与唱词关系的研究;有侧重戏曲音乐与剧情、人物关系的研究;有侧重民俗音乐与民俗­活动程序关系的研究;有侧重全剧不同唱段的­运用与时长关系的研究;有侧重曲艺音乐表演中“唱蔡际洲、向文:《长江流域“巴蜀—荆楚”音乐文化区划问题——运用音乐数据库资料进­行实证性研究的尝试》,《中国音乐

学》2017 1 100-109页;刘清、蔡际洲:《鲁南五大调的流变》,《天津音乐学院学报》2008 4 66-74

年第 期,第 年第 期,第 页。

蔡际洲、许璐:《鄂州牌子锣的变迁》,《中国音乐学》2008 4 5-13

年第 期,第 页。

“静态分析”(Static Analysis),也称“静态均衡分析”(Static Equilibriu­m Analysis)。主要运用于经济学领域。“静态分析”

是分析经济现象的均衡­状态以及有关的经济变­量达到均衡状态所具备­的条件,它完全抽象掉了时间因­素和具体的变

MBA智库百科:https://wiki.mbalib.com/wiki/静态分析

化过程,是一种静止地、孤立地考察某种经济事­物的方法。详参

动态分析(Dynamic Analysis),也称动态均衡分析(Dynamic Equilibriu­m Analysis)。是针对于“时间路径”上的变化进行

的经济学理论研究。动态分析法的一个重要­特点是考虑时间因素的­影响,并把经济现象的变化当­作一个连续的过程

MBA智库百科:https://wiki.mbalib.com/wiki/动态分析。

来看待。详参

王震亚:《京剧<玉堂春>音乐分析》,《中央音乐学院学报》1984 1 3-16

年第 期,第 页。

钱国桢:《昆曲<牡丹亭·游园>的戏曲艺术分析》,《天津音乐学院学报》2010 3 61-69

年第 期,第 页。

钱国桢:《梅兰芳京剧<穆桂英挂帅>的艺术分析》,《天津音乐学院学报》2012 4 112-125

年第 期,第 页。

2009

许璐:《鄂州牌子锣研究》,武汉音乐学院 届硕士学位论文。

2010

何林慧:《蕲春县春蕾黄梅戏班音­乐研究》,武汉音乐学院音乐学系 届硕士学位论文。

与说”的时长关系的研究;还有侧重戏曲音乐中人­声与表演动作关系的研­究;等等。

其四,按研究主体的思维方式,可分为“直觉式分析”与“逻辑式分析”。

所谓思维方式,即思考问题的根本方法。这里特指在形态研究中­进行分析、综合、判断、推理时所运用的根本方­法。在我们的研究中,可见到不少侧重感性与­侧重理性两类不同的案­例,前者为“直觉式分析”,后者为“逻辑式分析”。

所谓直觉,即直观感觉的意思。直觉式分析特指凭借自­己长期的田野考察、实践经验的积累,对音乐形态所做出的分­析、判断。如有关“民歌色彩区”的划分、“乐音带腔”的研究,以及关于某乐种音乐特­征的归纳等等,均属这种类型。在运用这种思维方式的­研究中,作者往往告诉读者其研­究结果是什么,而不说明这一结果是如­何得来的。

逻辑,这是与直觉相对的一个­概念。如果说直觉思维是没有­经过分析、推理的话,那么,逻辑思维就是借助概念、判断、推理等思维形式,来反映客观对象的。就像做几何题一样,依据的是已知条件和逻­辑推理,而不是自己的“感觉”。“感觉” A=B ,与“证明” A=B的区别,就在于前者是“直觉式”的,而后者则是“逻辑式”的。因此,我把运用这种思维方式­来进行的形态研究,称为逻辑式分析。

如定性分析的例子:黄翔鹏对曾侯乙墓出土­的“均钟”所做的考证。 作者认为,曾侯乙墓的五弦器是秦­汉时失传的“均钟”——一种为编钟调律的音高­标准器。但这一结论的得出,系作者依据其形制并结­合相关文献,历经“专为调钟而设的律准”“均钟准器与后世律准之­辨”“准器与乐器之辨”“夏尺考”“均钟五弦考”等问题的论证,一步步推导出来的。再如定量分析的例子:

刘清等关于鲁南五大调­渊源的探索。 作者的结论是认为鲁南­五大调的部分曲调来源­于苏北曲艺音乐。以其中鲁南五大调与苏­北曲艺音乐的比较为例,其中涉及定量分析的形­态要素有“骨干音”“旋律音列”“句幅与字腔关系”三种。对这三要素,作者都有相应的概念界­定、计算方法、选择理由的文字说明。最后在比较结果的基础­上,得出自己的结论。

可见,以上的直觉式分析与逻­辑式分析,也是我们在音乐形态研­究中的两种不同角度。其主要区别,就在于二者的思维方式­不同。

(二)问题

有关研究角度的问题较­多,至少有如下这些值得思­考、讨论:

第一,我们应如何看待系统性­分析和选择性分析?这两种分析角度的应用­背景各有什么特点?如果说“系统”在此有“全面”的内涵的话,那么对某具体的研究对­象来说,如何才能做到“全面”?如果说“选择”带有一定主观性的话,那么这种选择是取决于­作者的知识结构、个人偏好,还是研究对象的基本属­性和本质特征呢?

第二,系统性分析与选择性分­析与特定的课题选择、特定的研究目的是什么­关系?目前看来,系统性分析好像是为了­客观地揭示研究对象的­基本面貌和形态属性,而多用于“音乐本体研究”;选择性分析则多与“历史渊源研究”中的“曲调考证”关系密切。那么,这两种分析角度还可运­用于哪些其他研究领域,哪些其他不同的课题?在不同乐种、不同体裁的研究中,有否规律可循?

第三,在目前的大量音乐形态­分析的文献中,我们一般较为注重定性­分析,而忽略定量分析。如从研究主体的角度看,这种现象产生的原20­11

李曦:《张明智与他的湖北大鼓­音乐》,武汉音乐学院音乐学系 届硕士学位论文。杨越:《昆曲<牡丹亭·游园>音乐与表演分析》,武汉音乐学院2013

届学士学位论文。

黄翔鹏:《均钟考——曾侯乙墓五弦器研究》(上下),《黄钟》1989 1 38-50 2 83-91

年第 期,第 页;第 期,第 页。

刘清、蔡际洲:《鲁南五大调考源》,《天津音乐学院学报》2007 3 71-80

年第 期,第 页。

因是什么?是知识结构问题,还是音乐观念问题?在如今的大数据时代,忽略定量分析是否值得­反思?人们常说定性分析偏于­主观,只能借助自然语言,且不够精确可验证性差;定量分析倒是客观,但在纯然理性的数据与­活生生的音乐实际之间,与人们的音乐感受之间­似难达到一定之契合。因此,我们应如何看待这两种­分析角度的特点与不足?

第四,除上文所述定性分析、定量分析的几种类型外,这类分析角度还可在哪­些不同的研究领域和不­同的研究类型中得到运­用?在定性分析中,“识别属性、要素分析、结构整合”多与音乐形态关系密切,但“价值判断、原因分析”似与音乐形态关系较远。我们能否从音乐形态的­角度,对研究对象作价值判断­和原因分析,从而实现研究方法的多­元互补呢?在定量分析中,我们大多研究案例属于“描述性统计”,而缺少“推断性统计”。 那么,能否根据特定研究对象­与所需解决的问题,尝试运用“推断性统计”的方法,从而拓展我们研究的深­度和广度呢?

第五,静态分析与动态分析各­自的应用背景和分析功­能有何特点?我们应如何看待这些特­点?这两种类型的分析是相­对研究对象的“时空关系”而言的,那么,在我们的研究中,应如何运用这两种分析­角度,从而实现研究中观察视­角的互补?目前看来,动态分析运用较少,其主客观原因是什么?新研究角度的产生与运­用,是研究过程中的一种发­现机制。这种“发现”的产生,是否与我们的学术视野、思维方式有一定联系?

第六,无论是静态分析也好,还是动态分析也好,从某种意义上讲,它们的研究对象都是一­次“相对的定格”。倘若需要回答所研究的­音乐事项“是什么”“有哪些”等问题,这里是否涉及研究材料­的代表性与典型性?如果是,那么我们的这两种分析­角度与定性分析、定量分析又是一种什么­关系?或者说,我们在静态分析与动态­分析中,如何做到与定性分析、定量分析相结合?

第七,从思维方式看“,直觉式分析”的结果是“感觉”出来的;“逻辑式分析”的结果是“推理”出来的。如果说“感觉”是感性认识的表现的话,那么“推理”则是否是理性认识的反­映?一般认为,直觉思维具有自由性、灵活性、自发性、偶然性、不可靠性等特点。 因此作为学术研究而言,我们的感性认识是否还­有待提升至理性认识阶­段?按学界公认的学术研究­规范之一 ——作者必须在论文中说明­自己研究结论得出的经­过,但直觉式分析难以做到。 因此,我们在研究的思维方式­上是否还面临着一个“范式”转型的问题?

第八,学界大多认为,直觉思维与逻辑思维是­一种互补的关系。 同时,不少自然科学家还十分­认同直觉思维在科学发­现中的重要作用。那么,我们应如何认识直觉思­维在音乐学研究中

“描述性统计”与“推断性统计”,是两种重要的定量研究­方法。也是统计学中的两个重­要的分支学科(描述统计学、推断统计学)。所谓描述性统计,是研究如何取得反映客­观现象的数据,并通过图表等人工语言­对数据进行加工处理和

显示,进而通过综合与分析,得出研究对象规律性数­量特征的一种方法。推断性统计(亦称“归纳性统计”),主要是如何根据部分数­据(样本统计量)去推论总体数量特征及­规律的研究方法,是借助抽样调查,从局部推断总体,以对不肯

定的事物做出决策的一­种统计。从学科发展的角度而言,描述统计学是推断性统­计学的基础,推断统计学是描述统计

1990 260-309

学的拓展。详参王崇德:《社会科学研究方法要论》,上海:学林出版社 年版,第 页。

百度百科:https://baike.baidu.com/item/直觉思维/8408383。

2004 39-42

葛剑雄:《学术研究规范》,载杨玉圣、张保生主编:《学术规范导论》,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 年版,第 页。哲学家孙伟平研究员认­为:“直觉的产生是思维过程­中的质变与飞跃,由于其整个运作过程给­人的印象是一种突然的

颖悟,主体不能明确地意识到­并控制它的运作过程,因此也就不可能用语言­将该过程清晰地表达出­来,这样就使直觉

蒙上了一层朦胧神秘的­面纱。”详参孙伟平:《论逻辑思维与直觉思维­的互补关系》,《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91 6

年第

92-99

期,第 页。

孙伟平:《论逻辑思维与直觉思维­的互补关系》,《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91 6 92-99

年第 期,第 页。

周义澄:《论科学直觉思维》,《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1 6 35-43

年第 期,第 页。

的作用和意义?从认识论的角度看,我们可否这样理解:“直觉”,是我们认识研究对象的­先导,主要表现为在田野工作­中的现场体验;“逻辑”,是我们研究工作不可逾­越的过程和必由之路,主要表现为在案头工作­中的计划与思考?直觉思维的灵动性、或然性,对我们判别、认识音乐事项具有不可­替代的意义;但它必须经过逻辑思维­阶段,才能得到确立和证明?

结语

综上所述,本文从研究范畴与研究­角度两个方面,对目前有关中国传统音­乐形态研究的现状进行­了大致梳理,并提出了若干值得思考­的问题。本文无意解决什么问题,只是将自己了解的情况­和疑难和盘托出,聊供学界同行参考、继续

摘 要:中国民间音乐的柔性可­变特征有哪些特殊表现­形式?在这些表现形式后面有­何种特殊控制法则?文章以江苏民歌《茉莉花》为典型个案进行别开生­面的技术分析,揭示其“模糊平衡结构”这一内在结构机制,对上述问题作出尝试性­解答。关键词:茉莉花;模糊平衡结构;柔性缓冲特征;可变空间

文献标识码:A

引 言⓪

瑞士数学、心理学、物理学家皮亚杰在其名­著《结构主义》中认为:“平衡作用的过程是现实­世界里从形式到结构的­普遍形成过程。”①在音乐的“现实世界”里,平衡作用过程同样具有­十分重要的“完形”结构功能。如音调结构中的逆行、倒影;节拍节奏中的均分观念­与偶数对应、奇数对应;虽然“在曲式世界中,除众所周知的匀称型方­整结构外,还存在着一种与之并列­的长短型数列结构” ,但这个新的发现却为这­样一个观点提供了更充­足的证据:音乐的表象无论如何复­杂多变,都必定具有合乎自然规­律的某种形式逻辑在焉。

而平衡作用的过程就是­其形式逻辑中最为常见­的一种。

江苏民歌《茉莉花》的旋律结构就体现了一­种平衡作用的过程。但经具体分析,可以进一步发现:它是一种与精确平衡结­构有着微妙差别的“模糊平衡结构”。这种平衡结构的模糊性,较之精确平衡结构的“刚性稳定”特征来说,具有一定程度的柔性缓­冲特征;这种柔性缓冲特征,不仅表现在其旋律形态­的灵动可变空间上,也体现在其对外部因素­的影响(如语言声调等)的灵活适应性上。③

本文以《茉莉花》为例,分析其“模糊平衡结构”的具体表现方式与内部­机制,为我国民族音乐的基本­特性提供一个典型个案。作者简介:蒲亨建,男,华南师范大学音乐学院­教授(广州

①[瑞士]皮亚杰:《结构主义》,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 40

年版,第 页。

② 童忠良:《论我国民族音乐的数列­结构(一)》,《中央音乐学院学报》1987 1 47

年第 期,第 页。

③ 可参见笔者《“均“”调”距离论——中西调式建构力度与适­应性差异的内在机制研­究》(《星海音乐学院学报》2020 1

年第

5-16

期,第 页)中的相关论述。

对《茉莉花》旋律的“模糊平衡结构”特征,仅从曲谱上是很难看清­楚的,故借助图示展现(见图)。

(二)开始音mi与结束音s­ol均为音列的两

······个中介音(方框两头的小圆所示),这两个音处于····

对称的平衡态。

(三)旋律大量运用了围绕几­个不同的小中心运行的­旋法。总体比重是:

1.围绕上方中介音sol­与下方中介音mi者各·五次

··

围绕中介音sol者:第一、二小节围绕sol 的上下纯四度范围运行;第四小节落sol;第五小节围绕sol的­上方大二度、下方小三度运行;第十与第十六小节围绕­sol的凸型运行(逆行)。

围绕中介音mi者:第七小节围绕mi的上­方小三度、下方大二度运行;第九与第十五小节围绕­mi的凹形运行(逆行);第十一小节围绕mi的­上方小三度、下方大二度运行;第十七小节围绕

mi的上方小三度、下方大二度运行。

2.围绕中介音程的上方d­o与下方do者各四次···围绕上方do者:第三小节围绕do的上­方大三度、下方小三度的运行;第六与第十九小节亦然,后者旋法稍有不同;第二十小节围绕do的­上方大三度、下方纯四度运行。

围绕下方do者:第八小节围绕do的凹­型运行(逆行);第十二小节围绕do的­上方大二度、下方小三度运行;第十三小节围绕do的­上方大三度、下方小三度运行;第十八小节围绕do的­上方大二度、下方小三度运行。

3.实现整体结构平衡的自­然调节方式如前文所述,由于《茉莉花》的整体音列并非上下结­构完全对称的音列,因此,即使围绕两个中介音与­围绕中介音程上下方两­个音运行的比

重相等(1、2所述),与所谓“模糊平衡”也还有一定距离。这种非平衡现象主要表­现在上下do与中介音­程的距离差距上:上方的do距中介音程­是一个纯四度;下方的do距中介音程­是一个大三度。下方的力矩比上方短,因此,下方比上方明显要轻一­些——虽然上下方之间只是小­二度之差,但经过上下各四次围绕­它们的运行,累计的能量差不可小视。这种明显的能量差必须­通过某种调节方式予以­解决。这个调节过程非常自然,也很有趣味。

(1)平衡杠杆下方“结束音”sol的重要调节作用

请注意,我在解释了其它所有音­的运行方式后,没有谈到一个音,就是第十四小节最后一­个“结束”音so(l见图示中的纵向长线­下的圆圈所示)。这个结束音与其上方d­o的距离是纯四度,正是这个低音sol的­自然出现(由环绕do的旋型

····自然下行到达),明显地拉长了平衡杠杆­下方的力矩,使得整个旋律结构达到­了较为满意的“模糊平衡”度。

(2)“补充终止”对模糊平衡结构的最终­完成

作用

需要强调的是,旋律结构是一个在时间­运动中逐渐完成的动态­过程。也就是说,这个模糊平····衡结构是在整个旋律结­束后才宣告最终完成。因此,第十四小节的主音so(l纵向长线处)的出现虽然似乎已经有­一种“结束”的意味,但我们觉得并不“满足”。因此,需要一个“补充终止”来形成最后的结构“完形”。

在“补充终止”出现之前,这个结构是个什么情况?

沿此思路观察,就比较简单了。如上所述,从静态结构的整体关系­上看,这个低音sol是整个­模糊平衡结构赖以完成­的关键音。但在“补充终止”出现之前的这个时间段­里,它的出现,却是使得平衡杠杆的下­方反而较上方明显偏重­的因素。请看图示,在它出现之前,围绕中介点下方do的­旋法有三次,围绕中介点上方do的­旋法只有两次;如果加上音程差的弥补(上方的力矩长一个小二­度),平衡杠杆上、下的能量大致相当的话(当然,围绕中介点sol的旋­型比围绕中介点mi

的旋型要多一次,也是一个弥补因素,但这两个音大致处在杠­杆中心的位置上,其力矩很小,作用力也很小),那么,低音sol的出现——虽然它是调式主音,而且还是一个处于“可以结束”的结构位置的长音,却产生了使得结构上下­失衡的某种不稳定性效­应。在我看来,它的出现,之所以让我们觉得并不­满足,主要原因就在这里。

最后来看“补充终止”,就基本上无需再细致分­析了。它的旋律主要是在中介­点的上方区域运行。在这个“补充终止”完成后,整个旋律才形成了一种­完整的模糊平衡结构——我们的听觉心理也才获­得了真正的满足感。

二、《茉莉花》旋律的柔性缓冲机能

在这种模糊平衡的旋律­结构中,它的音调细节有什么表­现特征?

我猜测,如果一首旋律,其整体结构关系并非十­分精确,而是具有一种模糊性的­话,那么这种模糊结构相对­于精确结构的刚性抗力­特征来说,必然会具有一种柔性缓­冲特征。其音调构成也就自然可­能出现一些与这种柔性­缓冲特征相适应的游移­现象。

正是由于模糊结构的这­种柔性缓冲机能,使得我国民间音乐具有­较大的可变性与适应性。

我们都知道一个现象:在我国民间音乐中,几乎没有所谓标准“版本”一说。就此而言,它们与专业音乐——特别是西方专业音乐,很不一样。就拿本文采用的江明惇《汉族民歌概论》中记录的《茉莉花》曲谱来说,可以肯定地说,它绝不是唯一可能或“完全准确”的“版本”。任何人唱《茉莉花》,我们都不能要求他们完­全按这个“版本”的音符“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地处理。在一定程度上,这样或那样的不同处理­都是可以接受甚至是可­以成立的。任何一首民歌的记谱,都难免存在大同小异的­情况,却并不影响它的风格、韵味的内在一致性——正如任何一位歌手昨天、今天、明天唱的同一首歌曲不­可能完全一样。我们根本无法确认何人、何时、何地唱的“版本”是“正确”的,而其它“版本”则是错误的。这种既没有原始版本,也没有标准版本的现象,在专业音乐角度来看是­难以想象的。

因此,一般来说,民间音乐的基本结构本­身就是“模糊”而不确定的。这种具有“模糊”性的基本结构特质,为它们在一定程度上的“即兴”性再创造处理奠定了基­本条件。

那么,在《茉莉花》这首旋律中,是否有其可变化空间?这些变化,是否会破坏其模糊结构­的平衡性?或者说,这些变化,是否就是该平衡结构的­模糊性本身的包容范围­与可能性选择?这

·····是我进一步关心的细节­问题。

在《茉莉花》中,我至少看到以下几个可­变化空间(见图示中诸转折型箭头­所示):

1.第三小节围绕do的上­方大三度、下方小三度的运行,谱例中的音调是do-re-mi-re-do-la,但

在实际演唱中,我们也常将它处理成d­o-re-mi-redo-la-do,即在后面多加一个上行­的do。这两种

处理方式都是被允许的——因为它们都没有改变围­绕do这个小中心运行­的基本性质。

2.第四小节落sol。但在实际演唱中,我们也

常将它处理成凹型的s­ol-mi-sol。在后一种处理中,同样是以sol为小中­心的逆行旋线,在西方音乐理论术语中,这个mi被称为下助音。

3.第六小节与第三小节一­样,也是围绕do作上方双­大二度、下方小三度运行,却不能像第三小节那样­可另选在后面增加上行­do的旋法了,否则便显得很不自然。但请注意,这时我们又可以有另外­一种选择,即将其中下行部分的r­e-dola改为do-la-sol。这样一来,第六小节与第七小

节之间的连接就由级进­变成了同音的“鱼咬尾”。这两种旋法在实际演唱­过程中都常出现且很自­然,因为它们同样没有改变­围绕do这个小中心运­行的基本特性。

4.第十一与第十七小节围­绕mi的进行中,下行级进的 sol-mi-re也可以改为下行跳­进的 solre。这种改动看似省略了中­心音mi,但此处的mi

只是以过渡音的形式出­现,省去它并没有影响整个­旋型的特征;mi的小中心地位也没­有因此而发生改变。因此,在实际演唱过程中,这两种处理方式都有出­现。

5.第十九小节的旋型与第­三、第六小节相似又略有不­同。这种微妙的变化处理也­同样表现出其基本性质­不变(围绕同一个小中心运行)的灵活性。

我的上述分析是否准确­到位?在实际演唱

过程中是否还有其它处­理方式?可以有不同的看法。但这些可能的具体认识­分歧大概不会影响这样­一个基本认识的可靠性:《茉莉花》旋律的可变化空间,乃由其模糊平衡结构的­柔性缓冲机制使然。反过来看,这种可变化空间又受到­其模糊平衡结构之内在­规定性的控制——哪些地方可变或不可变?变化的幅度有多大?如此等等,都不可能恣意为之。在我看来,正是由于这种控

·制中的变化与变化中的­控制,方体现出我国民间············音乐之“形异”与“神似”特色中的内在构成法则。

结语

如所周知,相对于西方音乐之“刚性”特征来说,中国音乐的“柔性”特征较为明显。正如沈知白先生所言:“中国音乐似打太极拳,西方音乐如做广播操。”⑦中国音乐的这种柔性特­征有什么样的具体表现­形式,这是一个需要细致观察­的表层结构问题;在这些具体表现形式的­背后,又有什么样的内在构成­法则,则是需要进一步探索的­深层结构问题。

严格地说,我关于《茉莉花》模糊平衡结构的认识,乃处于表层至深层的中­介层或过渡层。理由之一:就我对《茉莉花》模糊平衡结构特征的分­析认识来看,它是一种“纵向”模糊平衡结构类型,因此很可能只是诸多模­糊平衡结构中的一种样­式。比如我在《论音列色彩》⑧一文中分析的《康定情歌》与河北民歌《小白菜》,就具有“横向”模糊平衡结构的特征。而我在《音主新证—— 兼及中西调式之异同关­系》⑨一文中所例举的由商音­中心控制的模糊平衡结­构,分析方法则更为简约。当然,虽然它们各自的具体表­现类型不同,都可以归属于“模糊平衡结构”这一整体结构观之中,但这种“模糊平衡结构”观本身尚未超出“结构分析”这一现象学层面,因此,在它的后面,应该还有一种更为抽象、简单的原理性法则的存­在。

关于后者,我在《“均”“调”距离论——中西调式建构力度与适­应性差异的内在机制研­究》一文中另有阐释,有兴趣的同道可拨冗垂­阅,这里就不再重复。

(责任编辑

曹 燕)

分相通)的音乐素材和曲体结构­框架组成,在浩长的历史衍变过程­中所形成的流传于一定(或不同)地域,体现在某一(或多种)音乐品种中并运用某项(或多项)社会场合中之若干乐曲。②因此,《普庵咒》事实上已经形成一个以­寺院诵咒为核心的乐目­家族。

目前,关于《普庵咒》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四个­方面:其一是关于《普庵咒》历史渊源的研究,基于大社会背景,根据不同的地理特征,探究《普庵咒》从“寺院→民间”的过程中所融入的独特­的音乐文化,代表成果如徐元勇的《从<三教同声>看明代宗教音乐的存在­情况》③以及夏凡的《古代琴作者简介:胡晓东,男,江西师范大学音乐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于澜,女,江西师范大学音乐学院­士研究生,导师:胡晓东教授(南昌

《南泉慈化寺文库》载“:慈化寺在宜春,始建于唐,重建于宋,是临济宗普庵禅师道场,《禅门日诵》中普庵咒之所出。”文级硕库中收有《普庵咒》,题下有双行小字作注:“此咒三迴九转,勿致紊乱,朔望当念,余日或减。”参见《南泉慈化寺文库》,

宜春袁州慈化寺,2015

年版。

② 袁静芳:《文化背景与音乐功能的­演变——<料峭>乐目家族研究之一》,《中央音乐学院学报》1989 2 36

年第 期,第 页。

③ 徐元勇:《从<三教同声>看明代宗教音乐的存在­情况》,《黄钟》2004 4 73-76

年第 期,第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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