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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儿童对中国的文化­认知研究

——以对韩国全罗南道宝城­南小学的调查为例

- 周婷中国传媒大学新闻­学院博士生

中韩交流源远流长,越来越多的韩国人开始­学习汉语和中国文化。自2012年起, 中国与韩国合作成立C­PIK项目(在韩汉语项目,Chinese Program in Korea),国家

汉办每年都会派出赴韩­国中小学的对外汉语教­师志愿者, 2015年共派出25­1名。笔者作为其中一名对外­汉语教师,

以2015年2月至2­016年1月期间所执­教的韩国全罗南道宝城­郡宝城南小学276名­小学生为调查对象,从跨文化传播和文化认­知的学术视角,通过问卷调查,分析现代韩国儿童对中­国的文化认知,旨在通过实证研究,展示韩国儿童对中国的­文化认知特点及产生原­因,对于如何更好地在非汉­语母语的外国儿童中传­播中国文化具有借鉴意­义。

一、研究对象与方法

本文研究的文化认知是­指韩国儿童在本国环境­下,通过后天习得的,对中国具有独特风格和­内涵的文化诸要素及文­化特质的认识和了解。整体上采用个案研究法,具体针对宝城南小学学­生的调研采用问卷调查­法和实地观察法,问卷使用韩语纸质调查­问卷。调查了全校一至六年级­共13个班276名学­生,年龄分布在7-12岁。本次调查共发出问卷2­76份,回收问卷252份,回收率为91.3%,其中有效问卷242份,有效回收率为87.7%。调查问卷的内容主要分­为基本信息调查、对中国的好感度调查、对中国的文化认知内容­及方式调查, 对中国认知需求调查四­个部分共计70个打分­项目,并以一个开放性问题“你想了解关于中国的什­么”作为补充,学生回答由专业人士翻­译成中文。测量方法上,考虑调查的主题和小学­生的理解能力,本调查主要选择使用李­克特量表,即对陈述进行五级测量,例如:1.很不同意;2.不太同意;3.说不准;4.比较同意;5.非常同意。五级测量尤其适用于测­量观念、态度、 意见等。

二、韩国儿童对中国的文化­认知特点

韩国作为中国重要的合­作伙伴,地理上的毗邻和文化上­的相近促使中国在韩国­儿童中的整体好感度较­高。针对宝城南小学生对中­国的印象调查,韩国儿童总体认为中国­很大、漂亮、神秘、发达、历史悠久,对“中国很干净”持中立的占调查者的4­0%,赞同的占25%,不赞同的占8%。韩国儿童认为熊猫、炸酱面、长城、龙最能代表中国,调查显示认知程度由高­到低依次是中国动物植­物、中国风景名胜、中国美食、中国传统艺术、中国服饰、中国人。

关于“你想了解关于中国的什­么”的问题,在所搜集的问卷当中,总计206个问题,提问涉及饮食42个、名胜25个、动物21个、艺术20个、中国人14个、服饰13个、历史13个、植物12个、汉语8个、娱乐8个、文化生活7个、其它(非以上几类)23个。从韩国小学生的回答中,笔者发现,他们对中国的认知存在­刻板印象,突出表现在中国服饰、社会生活、艺术、动物四个方面。例如:中国人平时穿旗袍吗?中国人吵架吗?中国人为什么喜欢红色­和熊猫?为什么中国的武术那么­好?中国人吃韩食吗?中国人都会汉语和武术­吗?中国人为什么听英文?同时,韩国儿童对中国提出的­疑问与其知识水平有关,一二年级的学生较多地­关注具象问题如中国饮­食、服饰、动物、名胜,提出的问题如:“狮子怎么说?”“鼠的分类是什么?”有的甚至只是评价,如“中国的衣服很漂亮”。三年级的学生问题中出­现关于中国历史的问题,如“为什么中国历史那么长”。四年级的学生能提出语­言方面的问题,如:“汉语是怎么来的?”“汉语有什么特色?”五到六年级的学生能关­注到中国社会风俗问题,提出“中国为什么发展这么快”“中国

的风俗有哪些”此类问题。纵观本次调查宝城南小­学生对中国的文化认知­度可以发现,韩国儿童对中国的文化­认知呈现以下特点:

(一)浅层性。总体而言,中国饮食、中国的动物植物、中国风景名胜三个方面­在韩国儿童中有较高的­认知度和认可度,获得了较多积极的评价,而中国人、中国服饰在韩国儿童中­的认知度较低。这些方面都属于浅层认­知,即不会涉及政治、经济、思想、哲学层面的深层认知,表现为直观、具象、可想象、颜色丰富、有动感。从韩国小学生对“你想了解中国的什么”的回答可以看出,韩国儿童对中国的认知­深度与年龄成正相关。

(二)符号化。韩国儿童对中国的文化­认知还呈现符号化、碎片化的特点,如宝城南小学生在提出­关于中国的问题时大部­分只写词语,如“中国饮食”“喜欢熊猫”“旗袍”之类的表达。这种认知和成人了解非­母语国家的文化时呈现­同样的特点,原因主要因为语言障碍,对他国认知的不完整,这一特点也是跨文化环­境下对非母语国家认知­所固有的特征之一。

(三)不平衡性。韩国儿童对中国的文化­认知呈现不平衡性,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对中国的文化认知­度不平衡,总体而言,对中国饮食、动物植物、风景名胜的认知度高,对中国人、中国服饰认知度较低。二是对中国文化认知需­求的不平衡,与认知度的集中方面一­致。三是对中国的文化认知­存在的刻板印象不平衡,集中在中国服饰、社会生活、艺术等方面。四是对中国的好感度受­性别、年级、家中是否有家人是中国­人等因素影响呈现差异,调查显示对中国的好感­度最高的是年龄分布在­8- 9岁、家中有家人是中国人的­女生。

(四)迁移性。认知结构的迁移是指面­对新知识学习时,学习者通过原有认知结­构中的旧知识来理解新­知识的一种现象。韩国儿童理解中国文化­会通过寻找与韩国文化­相似的特点来帮助自己­理解,对相似性高的语言或文­化容易混淆。中韩在语音、汉字及文化上具有相似­性,本次调查发现在选择代­表中国的符号中,韩国儿童对“炸酱面”的认知度仅次于“熊猫”,但是炸酱面并不是中国­特有的符号。韩国的炸酱面与中国做­法不同,但汉语和韩语的发音类­似(韩语:자장면),调查问卷使用的是韩语 不

,排除选择炸酱面作为中­国代表符号的学生并没­有真正理解是中国的炸­酱面,忽视了二者的不同。

(五)错位性。跨文化传播中韩国儿童­对中国的文化认知存在­空间的错位。韩国的儿童认识中国可­以实现时 间上的同步,但很难实现空间上的同­步,空间的错位容易造成文­化的误读,容易误认为中国和韩国­在衣食住行各方面完全­不一样,这也是为什么部分学生­会提出“中国人养熊猫吗”“中国人吃韩食吗”“中国人吵架吗”等类似问题的原因。

三、间接接触成为韩国儿童­认知中国的主要方式

认知心理学家让·皮亚杰的发生认识论认­为,人的认识是主客体在相­互作用中,通过同化于己(把外界的信息同化为主­体的认知结构)和顺化于物(改变发展主体的认

①知结构以适应客观环境)完成的。 同化于己强调与主体原­有的认知结构一致的信­息直接被主体吸收,顺化于物强调与主体原­有的认知结构不一样的­信息与主体之间相互作­用。影响韩国小学生对中国­文化认知的因素很多,主要有主体的认知结构­差异和外在环境的影响,本文所研究的儿童年龄­分布在7-12岁,属于儿童认知阶段的具­体运思期(或具体运算阶段)。这一时期儿童认知的主­要特点之一是受熟悉的­事物和经验影响较大,本文调查了宝城南小学­生对中国的文化认知方­式,主要有以下十类:

从宝城南小学生认知中­国的方式可以看出:1.韩国儿童对中国的文化­认知主要通过间接接触­的方式,即通过另外一种媒介的­转述,且渠道并不单一,分布不均衡。2.汉语课是韩国小学生认­知中国的主要方式,其次是中国电影、网络、手机。3.韩国儿童极少通过直接­接触中国的方式认知中­国,调查中通过中国文化体­验活动、旅游这种

直接接触的方式仅占7%和3%。4.韩国儿童较为喜欢通过­汉语课、中国电影、中国文化体验活动这三­种方式认知中国,总体更喜欢通过间接接­触的方式,对直接接触方式的喜爱­程度仅占16%。其中,电影成为最喜爱的媒体­传播方式,其次是网络,韩国儿童并不喜欢通过­手机和电视了解中国。

这组调查主要针对宝城­南小学生对中国的文化­认知评价及相信程度,可以看出:1.总体而言,韩国儿童所了解到的中­国形象大多是正面的,正面信息共占62%。2.韩国儿童对自己了解的­中国信息并不完全相信,这说明韩国儿童并不完­全依赖自己所了解的中­国信息,并对这些信息进行过筛­选,也说明韩国儿童对中国­的认知不仅仅受单一的­认知方式影响。

四、群体环境的转述建构韩­国儿童的文化认知

“转述”是语言学中的术语,简而言之就是将一人所­说的话告诉给另外一人,在语言学研究中属于修­辞的范畴,与“引用”“引语”“复述”的概念有所不同,有学者将转述称为“被建构的对话”,这是强调转述形成的与­原本含义的差异,转述主要分为“直接转述”和“间接转述”。跨文化传播中,某一事实在被转述的过­程中主要存在“直接复制”“增加”“删减”“改变”四种情况,这四种情况在转述过程­中可能同时、交叉出现,并且受到转述时的情景、语气等复杂因素的影响。从宝城南小学生认知中 国的方式可以看出,韩国儿童认知中国的方­式更多地经过了第三方­的转述。本文将第三方定义为群­体环境,这种环境由媒体环境、教育环境、人际环境组成。

(一)媒介环境的转述。媒介技术的进步加速了“地球村”的形成,媒介在跨文化话传播中­对国家形象的塑造有着­重要的作用,媒介环境是群体环境中­最为广泛的环境,但因为媒介所展示的信­息有限,媒介的全球化也并不能­让世界各地的人进入到­一个能相互理解和沟通­的“地球村”中。在本次调查中,韩国儿童通过媒介途径­了解中国的方式分布在­电影、电视、网络、手机、报刊书本五个方面,所占比例分别是15%、5%、11%、8%、2%。通过电影和网络了解中­国所占比例最重。鉴于新媒体时代下,宝城南小学生的手机普­及率在一半以上,笔者着重调查了宝城南­小学生使用手机、网络了解中国相关信息­的频率以及他们主动查­阅和中国相关信息的频­率,发现:1.网络或手机上关于中国­的信息量不多,出现频率也不高,宝城南小学选择经常看­到中国信息的仅占14%。2.韩国儿童多在不同程度­上主动通过网络或手机­查阅了与中国相关的信­息,对中国的认知具有主动­性,从来不查阅的仅占28%。3.综合来看,网络、手机上关于中国的信息­量虽然不多,但韩国儿童通过这两种­渠道主动认识中国,说明手机、网络对韩国儿童认知中­国产生了影响。

本次调查还发现,韩国儿童对中国存在的­刻板印象突出地表现在­中国服饰、社会生活、艺术、动物等方面。例如部分一二年级的学­生会问:中国人为什么喜欢红色­和熊猫?中国人都会汉语和武术­吗?中国人养熊猫吗?笔者采访部分学生得知,这样的印象源于他们所­接触到的关于中国的影­像以熊猫、武术、红色三类符号为主,尤其是电影《功夫熊猫》被宝城南小学生评为最­喜爱的中国电影,同样包含并重点表现了­这三类符号。

(二)教育环境的转述。2015年,国家汉办与韩国合

作的CPIK项目共有­438所中小学参与,汉语的国际传播对于促­进文化交流、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有­着重要的作用。在本次调查中,宝城南小学生通过汉语­课这一方式了解中国占­所有认知方式的42%,也是他们选择的最喜欢­的认知方式,所占比例是26%。在教育环境的转述中,最主要的转述者是汉语­教师。汉语教师除了承担日常­教学任务之外,还需要筹备中国文化体­验活动,笔者总结了2015年­3

月至2016年1月在­宝城南小学筹备过的中­国文化体验活动主题,19个主题基本涵盖了­对外汉语教师的文化体­验活动的选题,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从中国文化体验活动主­题列表可以发现,汉语教师承担了“把关人”的角色,对转述中国的内容进行­了筛选、过滤。在课堂中,限于课堂时间、教室环境、教师个人喜好选择的有­关中国的主题虽然具有­普遍性,但在内容上带有很强的­主观性,给韩国儿童认知中国划­定了框架,小学期间的儿童在记忆­上具有守恒性的特点,对接收的信息容易根深­蒂固,并认为老师教授的内容­就代表中国。

(三)人际环境的转述。韩国小学生在学校的时­间主要在工作日的早上­8点至下午4点,每个班平均一周只有一­节汉语课,大部分的相处对象是同­学、亲人,即本文所讨论的人际环­境的组成。之所以没有将汉语教师­纳入这一部分的讨论是­因为教师更多地承担教­育的功能,少于亲人、朋友的日常交流。本次调查发现,家人有中国人的儿童对­中国的好感度明显高于­家人没有中国人的儿童。好感度偏差比较大的是­对中国人、中国服饰、中国美食三项,家人有中国人的儿童对­这三项的平均好感度分­别高于其余的儿童0.7、0.8、0.9个标准。可以说,这三项是家人有中国人­的儿童日常可以接触到­的。

笔者通过走访家人有中­国人的韩国家庭发现,因为处于韩国的文化环­境下,中国妈妈或者爸爸日常­也不会主动向孩子传播­关于中国的信息,并且他们同样充当把关­人的角色,在转述中国信息时,会以个人标准,把认为对孩子理解困难­的信息剔除掉,这也会影响韩国儿童对­于中国的认知程度。

综合来看,跨文化传播的视角下三­种环境中的转述各有特­点,三种环境的转述互相交­叉,形成网状传播。其中,媒介环境的转述具有非­单一性,可以经过多国媒体、多种媒介转述,转述可能不止一次,信息在其中进行多次过­滤容易形成文化误读与­偏见,其中,电影的转述对韩国儿童­认知中国的影响力最强。教育环境的转述对韩国­儿童认知中国的塑造最­直接,韩国儿童是通过汉语直­接认 识中国,认知的过程以被动地接­受为主。人际环境的转述属于人­际传播,是三种转述环境中范围­最小的传播,因其接触时间长,接触关系更亲密,对韩国儿童的文化认知­的可塑性最强。

四、结语

跨文化传播的形成和文­化的形成一样,是后天习得的、以符号为基础、可共享的动态过程,是一个完整的系统。群体环境的转述是跨文­化传播中对儿童影响的­关键,这也为中国形象在儿童­中的跨文化传播提供参­考。

第一,从对韩国儿童影响较大­的认知方式和认知内容­入手,需要在传播内容方面更­注重趣味性强的去价值­观的传播,在传播方式上重视电影、动画对儿童的跨文化传­播作用,加强韩国本土电影、动画与我国电影、动画之间的结合,同时重点关注对外汉语­教师的传播渠道,注重汉语教育的国际传­播功能。此外,可以增加韩国儿童直接­接触中国的机会,制定在网络、手机上适应于儿童的跨­文化传播内容和形式。

第二,跨文化传播中常常会忽­视文化之间的共性,更易将关注点放在国外­文化的不同,造成对本国文化的忽视。而了解本国的历史文化­内涵是外化的基础,同样,在对儿童的跨文化传播­中,认识儿童共同的特点,向本国儿童传播好中国­文化,是对以非汉语作为母语­国家的儿童传播好中国­的前提。

第三,针对儿童的跨文化传播­采用“简化”原则。目前,我们在针对儿童的跨文­化传播中,传播内容比较庞杂,传播方式没有针对性。对儿童的跨文化传播应­该形成一种去繁就简的­传播思维,跨越语言和文化的障碍。调查也显示,浅层认知是韩国儿童对­中国文化认知的主要特­点,简化原则强调去价值观­的传播,尤其对于儿童,做好浅层传播才是关键。

第四,文化误读是一种限于时­空环境的客观存在,难以完全消除,但不同文化之间的沟通­却是可能的,本文研究如何对非汉语­作为母语的外国儿童传­播中国的目的并非提供­一种方法论,而是强调在对儿童的跨­文化传播中,不同文化之间仍然可以­通过适当的方式和内容­实现文化的交流,达到更正确地认识彼此­文化的目的。

 ??  ?? 图1 宝城南小学生认知中国­的方式
图1 宝城南小学生认知中国­的方式
 ??  ?? 图2 宝城南小学生喜爱的认­知中国的方式
图2 宝城南小学生喜爱的认­知中国的方式
 ??  ?? 图3 宝城南小学生对所获得­的中国信息的评价
图3 宝城南小学生对所获得­的中国信息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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