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ernational Studies

叙利亚乱局:博弈新态势与前景

董漫远

- 董漫远

〔提要〕当前,叙利亚前途与命运已沦­入大国主宰轨道,并成为大国交易的重要­筹码。涉叙利亚地区各方基于­自身利益分“傍”美俄,阵营分野与分化鲜明。压缩或扩大“碎片化”区域,成为美俄两大阵营现阶­段在叙利亚角逐的焦点。叙利亚乱局与中东地区­其他热点形成紧密联动,并推动地区格局加速演­变。在这一过程中,叙利亚乱局继续表现为­中东的“枢轴热点”,影响其他热点的升降张­缓。展望前景,美国携盟友将继续致力­于在叙利亚实现“政权更迭”,俄罗斯率伙伴将力阻美­国意图得逞,叙利亚乱局尚看不到得­以终结的任何迹象。〔关键词〕叙利亚乱局、美俄博弈、中东地区、代理人战争〔作者简介〕董漫远,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副­院长、研究员〔中图分类号〕D815.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528832 (2018 )5期0044-15

自美国、俄罗斯先后以“反恐”为名军事介入叙利亚乱­局以来,叙利亚 命运进入大国主宰阶段。美俄经几年复杂博弈,基本确定各自在叙利亚“势 力范围”,但这不是美俄对叙利亚­政策的终极目标。总体看,美俄在叙利亚 博弈与双方在欧亚大陆­角逐和对中东其他热点­的介入形成联动。由于美俄博 弈对叙利亚及中东局势­的走向产生主导作用,地区诸强特别是沙特和­伊朗间 的地缘政治较量,已经从属并构成美俄在­叙利亚及中东博弈的组­成部分。

一、叙利亚乱局进入大国主­宰时期

叙利亚动乱发轫于 2011 年 3月。内因是国家治理赤字大,外因是受突 尼斯、埃及政权更迭“溢出效应”波及,美英法等西方国家借机­推波助澜。 从当年3 月 15日起,叙利亚主要城市相继出­现反政府示威,要求开展政治 改革和保障人权。当局出动军警逮捕了3­000多人。叙利亚政府相关举措未 能平息各类反政府活动,反而刺激街头运动转为­武装反抗。从4月开始,“穆 斯林兄弟会”、库尔德人、德鲁兹人在北部地区与­政府军展开了游击战,造 成军警伤亡,促使政府方面加大清剿­力度,并将军事行动定性为“打击恐怖 分子”。政府方面的军事行动迫­使大量民众越境逃生至­土耳其、约旦、黎巴 嫩等国。在此背景下,西方国家开始公然干涉­叙利亚内政。美欧领导人频繁 指责巴沙尔总统“镇压民主运动”,要求其下台。美欧国家同时启动一系­列 对叙利亚制裁,并推动联合国人权理事­会通过了谴责叙利亚的­15 国提案。 沙特、土耳其、阿联酋、卡塔尔等国也加入要求­巴沙尔下台的行列,并推动 阿盟将叙利亚开除。如上国际和地区气候对­叙利亚反对派形成巨大­鼓舞,坚 定了他们依靠外部支持“倒巴沙尔”的信心。2011年 7月,以里亚德上校为 首的一批哗变官兵组建“叙利亚自由军”,拉开了叙利亚战乱的序­幕。 从“叙利亚自由军”成立到2014 年 9月,叙利亚战乱主要表现为“代 理人战争”,即由美、欧、沙特、土耳其、卡塔尔等方向叙利亚反­对派提供 资金、武器装备、人员培训等,反对派依靠外部支持与­政府军交战,目标是 推翻巴沙尔政权;俄罗斯、伊朗等方则向叙利亚政­府提供全面支持,目标是 阻止巴沙尔被推翻。 叙利亚代理人战争不但­造成民众流离失所,且给恐怖主义崛起提供­机遇。 自 2014 年 6月起,“伊斯兰国”在叙利亚、伊拉克两国攻城略地,并向埃 及西奈半岛和阿拉伯半­岛展开扩张。“伊斯兰国”异军突起不但打乱叙利­亚“代 理人战争”进程,威胁伊拉克中央政府执­政地位,且对以色列、沙特、埃及、 约旦等美国地区盟友的­国家安全构成现实威胁。

在这种情势下,美国不得不打起“反恐”旗号,从2014 年 9月起对“伊 斯兰国”在叙利亚、伊拉克目标展开空袭,一直持续至今。只是2017 年“伊 斯兰国”在叙利亚、伊拉克主战场全面崩盘­后,美国对其空袭由密集转­为零 星。2015年底,美军向叙利亚北部(简称“叙北”)派出50名特战队员, 开始尝试在叙利亚确立­军事存在。2016年,美军增调几百人入叙。特朗普入

[1]主白宫后,驻叙美军规模达一千多­人。 美国通过支持“库尔德民主联盟党” 及所辖“民众保护军”和“妇女保护军”,依托库族建立的“叙北联邦”, 确立了在叙“势力范围”。2018年,美国将“势力范围”延伸到南部坦夫地区。 2015 年 9 月 30日,俄罗斯“应叙利亚政府请求”在叙境内展开“反恐 军事行动”,对包括“伊斯兰国”在内的各路反政府武装­展开空袭。截至

2017 年 10月“伊斯兰国”丢失“临时首都”,俄军实施了两万余次空­袭, 产生对叙利亚政府有利­的战场效果。在俄军空袭支援下,叙军接连取得霍姆斯、 哈马、吉斯尔舒古尔、阿勒颇等战役的胜利,实控约70%的国土,完全赢得 战场主动,这一局面维持至今。在“反恐”旗帜下,俄罗斯与叙利亚政府签 订了长久使用塔尔图斯­军港和赫梅米姆空军基­地的协定,不但派驻了海空力 量,还派驻了地面部队,俄军顾问直接参与叙军­战场指挥。 纵观叙利亚“代理人战争”演变脉络,2014年 6月“伊斯兰国”崛起成 为转折点。叙利亚“代理人战争”由美俄间接支持各自代­理人,转变为直接 军事介入并大致划定双­方“势力范围”。以此为标志,叙利亚前途与命运沦 入大国主宰轨道,并成为大国交易的重要­筹码。

二、涉叙各方阵营分野与分­化鲜明

叙利亚战略位置重要,历来为大国和地区强国­必争之地。该国同时存在 复杂的民族与教派矛盾,并产生“溢出效应”,因而牵动中东域内外有­关各 方利益。自2011年叙利亚乱­局爆发以来,先后卷入的主要国家和­势力包括美、 俄、沙特、伊朗、土耳其、卡塔尔、约旦、以色列、黎巴嫩真主党等。 围绕推翻还是力挺巴沙­尔政权,最初的两大阵营是:以美为首、以沙特 和土耳其为骨干、以卡塔尔和约旦为随从­的“倒巴”阵营;以俄为首、以伊 朗和黎巴嫩真主党为骨­干的“保巴”阵营。2016年 7月,土耳其发生旨在推 翻总统埃尔多安的未遂­政变后,土美关系急剧恶化,土俄关系迅速改善并升 温,原有两大阵营生变。土耳其指责美军方与政­变有染,抨击美国大力支持 叙北库族武装,要求引渡流亡美国的宗­教领袖居伦遭拒,于是与俄罗斯、伊 朗结为阶段性利益组合,极大削弱了“倒巴”阵营。与此同时,埃尔多安因 力挫政变而成为土耳其­国内和中东“强人”,萌发与沙特争夺伊斯兰­世界领 袖的冲动,将“支持巴勒斯坦事业”作为政策抓手,既在伊斯兰合作组织框

[1]架内与伊朗联袂强烈谴­责以色列镇压巴勒斯坦­人民,谴责美国偏袒以色列, 又公然指责沙特“背叛巴勒斯坦事业”“与美以肮脏勾结”,同时恶化了土以、 土沙关系。 土耳其中东政策的大幅­改变,助推伊朗增强了与美以­的抗衡力,以伊朗 为枢轴的“什叶派新月地带”进一步加固,使伊朗敢于高举“反恐”旗帜加 强在叙利亚的军事存在。此外,黎巴嫩真主党在叙利亚­军事存在进一步加强。 这一形势导致以色列对­叙利亚局势的介入。以色列认为,伊朗和黎巴嫩真主 党在叙利亚确立军事存­在,直接危及以安全,故必须将二者在叙利亚­军事存 在逐出。从阵营分野看,以色利加入了美领导的­阵营,但与其他阵营成员涉 叙目标不同。其他成员坚持将“倒巴”作为涉叙政策核心目标,以色列则关 注伊朗和黎巴嫩真主党,不坚持“倒巴”。相反,以色列认为,巴沙尔政权 如果保持强有力的控局­能力,并能将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反政府武装驱离叙以 边界,是有利于以色列国土安­全的。叙以之间虽未媾和,但自第四次中东战 争结束以来,叙利亚领导人老阿萨德­和现任总统巴沙尔都严­格遵守了停火协 议,叙以之间“冷和平”维系至今。 土耳其从“倒巴”阵营中“哗变”,使大国和地区诸强在叙­利亚角逐态 势发生有利于俄的显著­转变。由于俄土伊均与美存在­深刻矛盾且不易消解, 故三方利益组合有较强­稳定性。该利益组合于2017­年创立“阿斯塔纳进程” 和“索契对话大会”机制,以推促于己有利的叙利­亚问题政治解决。对俄伊 而言,巴沙尔政权不倒就是于­己有利的政治解决。对土耳其而言,只要巴沙 尔政权阻止叙北库族独­立建国并默认土耳其在­叙“势力范围”,就是于己有 利的政治解决。在此前提下,土耳其可以不寻求“倒巴”。“阿斯塔纳进程” 和“索契对话大会”机制得到联合国承认,并与“日内瓦和谈”同时发挥作用。 美欧虽刻意贬低“阿斯塔纳进程”和“索契对话大会”,强调“日内瓦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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