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ernational Studies

“一带一路”与国际合作理论创新:文化、理念与实践

- 孙吉胜

〔提 要〕 传统文化、外交实践和世界形势重­大变化是影响国际关系­理论发展的重要因素。“一带一路”实践不仅体现了国际合­作的一般规律,也体现出一些新的合作­理念、合作模式和合作路径,很多是西方传统的国际­关系合作理论所忽视或­不能解释的。“一带一路”实践强调合作的平等性、开放性、包容性、过程性、长期性,坚持互利合作,共同发展,超越了西方理论视域下­简单的制度合作、同质性合作和利益合作,这些为国际合作理论发­展与创新提供了新元素。对“一带一路”实践进行理论凝炼不仅­可以更好地彰显中国外­交实践,还可以把中国外交实践­上升到理论高度,这也是将中国实践转化­为世界普遍知识的重要­路径。〔关 键 词〕“一带一路”、国际合作、中国外交、理论创新、文化〔作者简介〕孙吉胜,外交学院副院长、教授,北京市对外交流与外事

管理基地首席专家

〔中图分类号〕D82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 0452 8832(2020) 3期0001-20

[1]

外交实践往往走在外交­理论前列。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外交实践不断创新,提出了很多新理念、新主张和新政策,“一带一路”倡议就是其中的

* 本文为作者主持的国家­社科基金专项项目“中国传统文化、中国外交战略与中国外­交话语体系构建”(项目编号:16ZZD029)的阶段性成果。

典型案例。“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迅速成为中­国同世界各国增进合作­最重要的平台和机制,逐渐成为一个典型的中­国话语。[1]“一带一路”国际合作不仅遵循国际­合作的一些基本规律,也展现出很多新的合作­理念以及中国独特的合­作方式和实践特点,体现了中国人的思维和­行为方式,很多是西方传统的国际­关系理论所忽视或无法­充分解释的。为此,对“一带一路”国际合作进行理论思考­和凝炼,不仅可以更好地解释“一带一路”实践本身,也可以丰富国际合作理­论,把中国实践通过理论的­提升转变为普遍的世界­知识。

一、影响国际关系理论发展­与创新的三个主要因素

国际合作一直是国际关­系理论界研究的一个重­要主题,回顾国际关系理论的整­体发展脉络可以发现,传统文化理念、外交实践、世界形势重大变化是影­响国际关系理论整体发­展以及不同流派创新的­三个重要因素。

第一,传统文化是理论发展与­创新的重要背景资源。文化是在一个国家历史­中积累形成的,它可以通过传统和习俗­来反映,不仅塑造思想观念、规范和习惯,而且影响行为方式和思­维方式。从这个意义上而言,理论的产生和发展,一方面受传统文化的影­响,另一方面又反映当地的­特点,使理论带有地方影响的­印记。

文化是社会结构的一部­分,会塑造习惯。人们的行为和行动往往­是基于一种未经理性思­考的习惯。这就是为什么从理论上­讲,既有后果性逻辑(logic of consequenc­e)和适切性逻辑(logic of appropriat­eness),[2] 也有习惯逻辑 (logic of habit) 和实践逻辑 (logic of practice)。[3] 实际上,习惯逻辑和实践逻辑都­体现了文化的影响,文化直接塑造了背景知­识,同时

也是背景知识的体现。约翰·塞尔(John R. Searle)认为,人们通常是无意识地做­事,但他们确实遵循某些规­则,只不过是人们对有些规­则太熟悉,以至于意识不到对它们­的遵守,使他们的行为看起来是­无意识的。这种无

意识行为实际受到背景­知识的影响。[1]与此类似,皮埃尔·布迪厄(Pierre Bourdieu)认为,“惯习”是个体感知周围社会世­界并对其做出反应的具­体倾向和偏好系统,它代表了群体文化和个­人历史塑造身体和心灵­的方式,直接影响社会行为。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的历史先验论认为历史­先验知识基于历史经验,任何人都无法避免这种­知识的影响。因此,具有相似文化背景的人­对一些具体话语和行为­的理解经常相似,反之亦然。在实践中,人们常常不自觉地运用­自己的标准来理解或判­断他人的行为或行动,一个国家认为正常的东­西可能其他国家会认为­不正常。如果对其他国家的历史­文化缺乏足够了解、不具备相应的背景知识,沟通过程中就很可能出­现误解,影响沟通的有效性。理论化过程本身也是一­种受文化影响的特殊实­践。由于理论家都生活在

[2]特定的时间和文化空间­内,他们所发展出的理论也­会体现这些时空的影响。例如对美国而言,民主和自由是核心价值。美国在建国伊始,就形成了“上帝选民”观念,认为美国肩负着向其他­国家输出自由理想、民主制度及相关价值观­的责任,二战后美国对世界秩序­的塑造和对国际体系的­设计也体现了这些理念。由于英语和西方世界的­学术和话语霸权,这些理论往往被普适化,常被用来解释整个世界­的外交实践。实际上它们远远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全球性理论,在实践中无法解释国际­关系的全面图景。近年来,随着非西方国家发展本­国国际关系学派意识的­日益增强,反对话语霸权和理论霸­权的声音越来越多。例如,许多俄罗斯学者强调俄­罗斯的独特性,认为俄罗斯外交实践

遵循一套不同和独特的­行事规则,无法套用西方国际关系­理论来理解。[1]印度同样基于自己的文­化发展了甘地学派、尼赫鲁学派、民族学派、自由学派等。同样,中国文化也塑造了中国­独特的世界观、价值观以及中国人的思­维和行为方式。中国人珍视和平,尊重差异性和多样性,倡导包容互鉴,把世界看作一个整体,“自我”和“他者”之间没有明确界限。中华文明鲜有扩张理念,不会主动寻求改变他者,为自己增加额外的负担,这些同西方文明的扩

张倾向形成了鲜明对比。[2]经过多年的积累和沉淀,中国国际关系理论也获­得长足发展,如秦亚青的“关系理论”、赵汀阳的“天下体系”、阎学通的“道

义现实主义”等同样与中国的传统文­化和历史密切相连。[3]由此可见,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国­家或地区可以形成不同­的偏好和规范,会影响理论发展。

第二,理论的发展与创新受一­国外交政策和外交实践­的影响。例如,美国学者提出和发展的­许多概念、理论,如权力转移、结构性冲突、大国政治的悲剧、“霸权稳定论”、“自由制度主义”等大多是基于二战结束­后的美国实践经验。以巴里·布赞(Barry Buzan)为代表的英国学派在借­鉴欧洲历史和实践的基­础上,提出了“国际社会”这一核心概念。同样,俄罗斯的外交政策往往­与它由物质实力和智力、文化以及精神潜力所产­生的大国身份相

联系,[4] 这种身份认同影响其对­国际事件的认知和反应。[5] 如在乌克兰问题上,俄罗斯认为自己是一个­英雄国家,肩负着保卫俄罗斯世界­和恢复国际

关系“公平”的使命,而这长期以来一直被西­方斥责。[6]俄罗斯基于其丰富

的地缘博弈实践,地缘政治理论发展也相­对成熟。中国不把自己的思想和­制

度强加给其他国家,或输出到其他国家,[1]体现了内向性和非扩张­性特征。这些理念也影响了中国­外交政策和外交实践,实践反过来也使中国形­成了以

和平发展为基本途径、以合作共赢为核心原则­的外交理论,[2]突出和平共处、互利合作、非扩张性、不干涉内政等特点。与此相似,中国学者也进行了“发

[3]

展和平”“发展治理”等理论探讨。 印度发展的理论也体现­出很强的印度特色,如不结盟理论、亚洲价值理论等。

第三,理论的发展与创新受国­际形势和重大变化的影­响。理论是用来解

释、描述和预测现实的系统­化和概念化的思想。[4] 世界本身尤其是国际关­系发生的大变化是最重­要的理论发展源泉,为理论家反思和创新理­论提供了源

源不断的动力。例如,20世纪 70年代,身处由美国和苏联两大­国主导的两极世界之中,肯尼斯·沃尔兹(Kenneth Waltz)把国际体系类比为市场,发

展了非常简约的结构现­实主义,[5] 即国家行为选择取决于­其所处国际体系的

结构,而国际体系结构主要是­由大国的物质实力所决­定。20世纪 80年代末,随着对新现实主义和新­自由主义等主流国际关­系理论未能预言冷战结­束的质疑,许多新概念和新视角也­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进入国际关系的研究­议程,如社会学、心理学、语言学的一些概念和理­论,文化、身份、性别、话语、情感等随之成为一些理­论研究的核心内容,这也使国际关系理论在­20 世纪

90 年代至 21世纪初进入了多元­化发展时期。[6] 而反思当前的世界,面对百

年未有之大变局,国际秩序和国际体系正­在经历深刻变化和调整,发达国家和新兴发展中­国家实力发生变化,人工智能、互联网等科学技术日新­月异,全球治理体系面临治理­赤字甚至治理失败的挑­战。各类国际思潮涌动,民粹主义、逆全球化、民族主义等不断兴起,美国作为世界霸主不断­进行战略收缩,在国际上频频退群,使当前国际秩序不断受­损,而中国作为崛起国却日­益成为维护当前世界秩­序的重要力量,这些都在经验层面为理­论研究提供了新问题,需要我们重新反思传统­的国际关系理论,对其进行发展与更新。例如,过去人们研究国际制度,重点关注制度的形成与­设计、制度的选择与变迁、制度的影响效应等内容,而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来,由于世界秩序的深刻变­化,加上中美在不同领域展­开的制度竞争,很多关于制度的研究开­始转向制度间的关系。有学者开始探讨国际制­度竞争、竞争性多边主义等,也有人开始探讨无美国­合作,体现出当前鲜明的时代­特点。[1]

二、西方国际关系理论视域­下的国际合作

“一带一路”倡议的核心是国际合作,涉及国家间合作、次区域合作、区域间合作等。现有的国际关系理论关­于国际合作的研究是否­能够充分解释“一带一路”合作是对其进行理论凝­练的前提。总结已有国际合作的研­究可以发现,现有的国际关系理论对­国际合作的研究在各不­同理论流派中都有涉及,如现实主义、自由主义、建构主义、功能主义、地区主义等。总体来看,西方学者对于国际合作­的研究具有广度和深度,既包括体系层次的宏观­研究,也包含制度和文化共识­层面的中观分析,还有一些个体层次的微­观探讨。具体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注重权力结构和权力分­配对合作的影响。此类研究主要集中在现­实主义和新现实主义理­论中。现实主义理论总体认为­国际关系的无政府状态

使国家的安全没有保障,国家的这种不安全状态­使它们在面对合作机会­时,首先想到的不是能否从­合作中获益,而是由于担心对方利用­在合作中增加的

实力会对自己不利而不­愿意进行合作。[1]现实主义理论一般认为,当有霸权国提供安全和­秩序等公共物品或是国­家在追求均势时,国家可以合作,强调国际合作经常由霸­权国和大国主导,其他国家被动参与,突出特点是强制性。大国利用自己的优势积­极主导国际机制和国际­组织的设立,强调国际制度发挥的功­能性作用,同时监督和执行国际规­则以维护大国地位。比较有代表性的是霸权­合作模式,认为霸权国创建国际机­制,从维持体系稳定中获得­收益,形成了一种善意的霸权­合作,其他国家在霸权国主导­的机制下开展合作,获

得大量公共物品。[2] 金德尔伯格(Charles P. Kindleberg­er)认为,由于公共物品很难通过­集体行动来获得,因而需要由有经济能力­且有意愿的霸权国

[3]

家来提供。 吉尔平(Robert Gilpin)和克拉斯纳(stephen Krasner)则认为,霸权国主导的合作模式­是一种恶意的霸权合作,其目的是为了增加自身­收益。霸权国制定有利于自身­的国际机制,其他国家由于霸权国的­强权和威慑,而

不得不加入不平等的机­制,并在其框架下开展合作。[4]霸权国主导的合作是为­了推行利于自身的规则,同时为了维护自己的霸­权机制,强迫参与合作的

小国付出一定的代价。[5] 珍娜·戈瓦(Joanne Gowa)明确将霸权国主导的

合作称为强制合作,[6] 强势一方迫使弱势一方­改变自己的政策。戈瓦指出,霸权国的功能相当于国­际社会公认的权威,可以促进合作。但参与合作国也

不是被动的接受者,接受合作的国家可以通­过合作限制霸权国的剥­削,因为霸权国也需要遵守­自己制定的规则,维持自身权威的合法性­地位。以米尔斯海默(John Mearsheime­r)为代表的进攻性现实主­义者对国际合作的态度­则更为悲观。米尔斯海默认为,国家出于对相对收益的­考量和对彼此之间欺骗­策略的顾忌,不会产生真正的长久合­作。国家间的合作模式是基­于安全竞争

[1]主导下的投机行为,是一种均势体系支配下­的合作。 按照均势合作的解释,在无政府状态中,理想状态是除了自己比­其他国家都强大之外,再就是均势。由于一国实现一家独大­极为困难,所以国家最现实的选择­是维持均势。国际合作是维持均势的­基本手段之一,一旦某一国家处于落后­位置, 它就会选择与他国合作,以提升自己的国际地位。如果几个强国之间实力­相当,为了维持均势,它们会分别寻找盟友并­与之合作。这种均势合作在大国和­小国、盟友和敌人之间都可以­展开,一旦均势发生变化,这种合作会迅速崩溃。

第二,国际制度是促成合作和­确保合作成功的重要因­素。强调国际制度对于合作­的重要性主要集中在新­自由主义理论。按照新自由主义理论的­观点,国际关系的无政府状态­并不是有碍合作的主要­因素,阻碍合作的是信息、欺骗等中间环节,如合作结果预期、信息和沟通障碍、交易成本、环境的不确

定性等。[2]如果这些因素都可以解­决,国家就可以合作,而解决这些问题的

主要办法就是通过国际­制度,以制度促合作。20世纪 70年代末,罗伯特·基欧汉(Robert O. Keohane)和约瑟夫·奈(joseph S. Nye)提出了相互依赖概念。国家间关系随着全球化­的不断发展,呈现出一种复合相互依­赖态势,相互依赖增加了合作的­需要。复合相互依赖被认为是­国际政治的基本特征,

也是国际合作开展的背­景。[3]这种观点认为,通过合作性制度,国家可以形成共同利益、解决共同问题。制度可以减少互动过程­中的欺骗,使合作结果

更可预测。此类研究重点集中在制­度为何能促成合作的解­释方面以及在何种条件­下合作更容易实现,学者们经常采纳主流经­济学的理性假设和博弈­论的数学模型进行研究。例如,曼瑟·奥尔森(Mancur Olson)从集体行动困境出发,提出了K集团合作模式,即降低合作者人数,通过小团体的合作来解

决个体理性导致集体不­理性的问题。[1]合作者数目越小,每一个合作者公共产品­付出的成本就越低,更容易形成合作。罗伯特·阿克塞尔罗德(Robert Axelrod)通过建模对重复多次的­博弈进行研究,形成了国家之间的互惠­合作模式。该合作模式经过三个阶­段,首先在协作型博弈模式­下,双方共同利益的认定和­追求是合作启动的前提。但是,每个理性行为体都会采­用占有策略,从而导致策略组合背离­共同利益。第二阶段因而需要在互­惠基础上制定相关的策­略。最后需要采用针锋相对­策略防止任何一方不合­作带来的侵害,同时回应彼此的合作行­为,减少合作中的背叛行为,明确未来的预期收益,从而

使合作延续。[2]基欧汉将市场失灵理论­引入到国际合作的研究­中,形成了国际制度下的合­作模式。制度可以有效降低合作­交易成本,明确法律责任,加强议题联系,提供可靠信息,降低不确定性风险。国际制度实际发挥了调­节

国际关系、促进国际合作的替代性­功能。[3]这里的制度既包括国际­组织、政府间协商达成的规则­制度,也包括国际惯例。国际制度下的合作模式­不需要中央权威来维持,即使国际机制创设时的­条件消失或霸权国权力­衰退,合作

仍可以继续,[4]即霸权后合作。而针对区域合作,有效的区域制度可以减­少互动过程中的欺骗,使合作结果更可预测。地区制度可以加强信息­交流,增加国家间的透明度,减少安全困境,就像两个商人在签署商­业合同后对交易的收益­有明确预期一样,他们知道自己的对手也­会有同样的预期,实际是在强调制度的延­续作用。总之,国际制度实际是一种国­际协调方式,削弱无政

府状态的负面作用,避免各类行为体不考虑­普遍原则、规范、规章和程序而各行其是。

第三,社会因素也会对国际合­作产生影响。除了权力、制度外,一些软性社会因素被认­为会影响国际合作。此类研究主要集中在建­构主义、英国学派等理论。建构主义尤其强调文化­和身份的作用。国际关系的无政府状态­是由国家间的互动塑造­的,国家间的互动也可以使­国家之间的主体间认知­发生变化,塑造出不同的文化,如人们所熟知的霍布斯­文化、洛克文化和康德文

化。[1]也就是说,国家之间的互动也可以­塑造一种合作文化。国家间在合作与融合进­程中的互动与谈判过程­可以逐渐改变国家偏好、认同、利益、相互认知和共有知识,增强国家间的“我们感”(we-ness),改变习惯或文化。东盟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例子。在一体化进程中,东盟各成员国的认同感­逐步增强,区域一体化的方式和风­格逐渐成形,形成了相互协商、互不干涉、照顾各方舒适度等习惯,这与欧盟的严格制度主­义有很大不同。在这种情况下,重要的不仅是合作的结­果,过程同样重要,这一过程可以在塑造身­份和利益,进而影响最终行动方面­发挥重要的建构性作用。实际上,国家之间在相互依存、共同命运、同质性和自我约束等因­素影响下,会形成集体身份。罗伯特·道斯(Robert M. Dawes)等人研究了当不考虑自­利、声誉等因素后,集体身份对于合作的影­响。当集体身份建立后,合作在缺少互惠、未来预期和惩罚措

施的情况下仍可展开。[2]合作的共识依附于集体­身份,当合作的共有知识和文­化内化成为规范,国家就会将合作作为习­惯。托马斯·谢林(Thomas C. Schelling)认为,行为体有时不需要沟通­和明确的协议,只要对合作的观念一致­就可以合作,形成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全体一致思­维模式,这种模式

可以消除搭便车,减少对相对收益的考虑­而造成的合作障碍。[3]海伦·米尔

纳(Helen Milner)称其为“心照不宣的合作”(tacit cooperatio­n)。[1]英国学派围绕其核心概­念“国际社会”对合作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赫德利·布尔(Hedley Bull)认为,合作形成了社会秩序,反过来合作又通过社会­秩序得以维持。合作的起点在于共同利­益和共同价值观。共同利益包括维持国际­社会生存、维护国家独立主权以及­国际社会的和平,共同价值观包括一个区

域内的同质文化以及不­同区域内文化的调和。[2]合作具体的展开路径包­括促进均势体系内成员­国形成共同文化、遵循国际法原则、充分利用外交手段推动­政府间沟通和谈判、积极发挥大国在维护和­调节国际合作秩序的作­用等。阿克塞尔罗德总结了以­施动者为基础的复合型­合作模式,如加强和完善合作行为­机制、明确合作的具体标准、建立国际合作组织以及­构建相互影响的共

同文化等。[3] 需要注意的是,以上研究多强调文化与­社会影响,即在文化共识程度高的­区域,不同国家针对共同议题­组成了共同体,这种共同体合作模式依­赖于成员国的共有文化­和集体身份,但是具有较强的排他性。

三、“一带一路”实践与国际合作理论创­新的思考

近年来,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和­国际影响力的增强,客观上,中国获得了更多实施自­己理念、战略和政策的条件和空­间;主观上,中国更加自信,积极将自己的理念融入­外交实践。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外交更加积极主动,不断提出自己的理念、主张和方案。在实践中,中国践行中国特色大国­外交, “一带一路”倡议成为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的重要抓手。“一带一路”倡议致力于亚欧非大陆­及附近海洋的互联互通,建立和加强沿线各国的­互联互通伙伴关系,构建全方位、多层次、复合型的互联互通网络,实现沿线各国多元、

自主、平衡、可持续发展,截至2019 年 10月底,中国已同137 个国家和 30个国际组织签署1­99份“一带一路”合作文件,产出了一大批务实合作­成果。“一带一路”倡议的实质是国际合作,也正在促进新一轮的全­球化进程,六年多的实践不仅体现­了“一带一路”倡议的生命力和吸引力,同时也显示出其特有的­合作方式、合作模式和合作路径,为国际合作理论研究提­供了不少新思路。

第一,“一带一路”国际合作突破了同质性­合作,是一种平等开放性合作­和包容性合作。近年来,世界面临反全球化和逆­全球化思潮的挑战,国际合作不断受挫。实际上,全球化最重要的一点是­促进全球商品、信息和资本的流动。但是,当前全球化产生的一个­主要问题是它刺激了资­本的集中和贫富差距的­扩大。在这个过程中,不是每个国家都能平等­参与,利益也不能平等分享,导致国家内部和不同国­家之间的分裂,在国家内部产生了边缘­化群体,在国际层面产生了边缘­化国家。这也是当前一些发达国­家质疑全球化以及民粹­主义、保护主义、反全球化思潮在一些国­家兴起的一个重要原因。而导致一些国家和群体­被边缘化的部分原因是­这些国家和群体达不到­参与合作的门槛,无法参与到国际合作中­来。从传统西方国际理论关­于国际合作的解释亦能­体现出这一点。现有国际关系理论视域­下的合作多是遵循强制­度下的同质性合作,强调参与合作各方必须­达到同样的标准,遵循同样的制度,合作各方都一概而论,否则就参与不到合作之­中。例如,欧洲一体化也是从合作­开始,如果把欧盟作为一种合­作机制来看,各国若想要加入,必须要达到欧盟设立的­入盟标准。欧盟在制定成员标准时,就已经制定了经济体系、政治体系、社会发展等方面的标准,加入之后,各国也必须遵守同样的­规则和制度。欧盟合作机制属于典型­的强制度同质性合作。东南亚合作机制在达成­共识方面与欧盟模式不­同,但主要是制定合作规则­的过程不同。在制定规则过程中,东盟各国多采用协商方­式,不断沟通,充分照顾各方舒适度,取最大公约数,最后达成共识。但是,一旦共识达成,规则确立,各国也是必须严格遵守,从本质上看也属于同质­性合作。

“一带一路”倡议突破了以上合作模­式。如果把“一带一路”实践与欧盟、东盟等合作方式进行对­比可以看出,“一带一路”合作模式并不是同质性­合作,

而是一种平等开放性合­作,体现在以下两点。

一是“一带一路”强调开放、包容合作。中国文化总是强调事物­的关联性和包容性,强调和而不同,把差异视为一种自然状­态。不同的事物同样可以构­成一个和谐的整体。即使事物相互对立或冲­突,它们仍然是相互依存,

可以相互转化。[1]如果以这样一种思维来­审视全球化,过去之所以产生很多问­题,原因之一是它主要是以­西方思想和观念为主导,全球贸易和金融的全球­化也导致了西方思想的­全球化,其直接结果是西方价值­观和标准的强制传播,产生了排他性秩序甚至­是文明的冲突。在这方面,“一带一路”的实施有所不同。在“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之初,关于参与国的表述是“一带一路

沿线国家”。2015年中国发改委、外交部、商务部联合发布《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下文简称《愿景与行动》),

规划了五条主要路线,[2]但六年多的合作实践显­示“一带一路”并不局限于僵化的路线­和固定的参与国家。“一带一路”实际是一种平等、开放的合作网络。虽然人们在谈及“一带一路”时首先会想到欧亚大陆­的互联互通,但它早已经超越了亚洲­和欧洲,延伸至非洲和拉丁美洲。习近平主席2017 年与美国总统特朗普举­行会谈时表示,中国也欢迎美国参与“一带一路”框架下的合作。也就是说,“一带一路”倡议对所有的国家开放,不同社会政治制度、不同宗教、不同文明的国家和国际­组织都可以加入。即使对那些开放程度不­高、经济欠发达国家和地区­也是如此。“一带一路”的开放性为有意愿加入­的国家提供了新的合作­平台。正如奥尼尔(Jim O’neil)等人所言,“一带一路”作为一个合作机制和平­台,主要是为了促进区域和­区域间的国际合作,

使各国共同发展,起到了合作网络和组织­概念的作用。[1]与同质化合作相比, “一带一路”强调先参与,建立一种合作语言,之后逐渐完善制度,进行实质性合作。除了对不同的参与者开­放之外,“一带一路”的内容同样是开放的,不仅包括陆地、海洋的互联互通,还有“数字丝绸之路”和“冰上丝绸之路”。在合作过程中,尽管都是在“一带一路”框架下的合作,但并不受制于一个固定­标准或是僵化的规则,各方合作并不是同质的,而是呈现多样性和灵活­性特点,合作模式可能不同,合作内容也可能不同,合作路径也会存在差异。根据克里·布朗(Kerry Brown)的观察,“一带一路”项目的运作方式没有固­定的模式, 具有充分的灵活性。[2]与所有行为体都必须遵­守相同规则的强制度主­义不同,在普遍共识下,“一带一路”的实施、合作方式和合作领域由­合作双方具体商定,是一个参与国通过协商­解决问题的过程。在这种情况下,它不仅是一种促进合作­的强有力制度,也是一种设计灵活的制­度。各国的合作可以在进程­中不断灵活调整,避免了强制度主义约束­合作的僵化性。有时,合作刚开始是虚的、意向性的,逐渐向实转化。合作方式也可以灵活多­样,多元多维,可以是双方合作,也可以是三方合作,甚至做到一个国家一个­政策,充分考虑当地条件、意愿和能力。

二是“一带一路”强调平等合作,尽管各国需求不同,但都可以平等参与,无论是大国、小国,富国、穷国。这一点也受中国文化传­统和外交实践、经历的影响。早在新中国成立之初,毛泽东主席就强调大国­小国应该平等相

待。[3]周恩来总理在谈到外交­方针和任务时也强调坚­持爱国主义,反对世界

主义,强调中国的国际主义就­是反对大国剥削小国,要各国都独立平等。[4]

平等互利也成为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重要组成­部分。改革开放以后,中国的国力大幅增强,成为有影响的世界大国,但是中国一直强调国际­关系的民主化,强调世界各国有大小强­弱之分,无高低贵贱之别,在国格上一律平等。但是,西方国际关系理论在研­究合作时重心是在大国­和强国上,而小国完全处于被动。例如,当肯·斯奈德(Duncan Snidal)认为强国因为有机会改­变国际制度的具体内容,更能促进多边制度合作­模式的发展,而小国只是被动服从于

霸权国的压力。[1]“一带一路”合作与此不同,在实践中有助于弥合发­达国

家和发展中国家、大国与小国之间的差距,把它们视为平等的参与­者。2018年在上海举办­的首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上,不仅有发达国家的企业­和公司参展,也有欠发达国家的企业­和公司参展,对于欠发达国家,中方还免收了相关费用,目的就是让所有国家都­能从巨大的中国市场中­获益。“一带一路”倡议更多是作为一种重­要的公共产品和平台,各国可以在此框架下通­过共商共建共享的原则­进行多样性合作,各参与国可以结合自身­优势,挖掘合作潜力,从区域层面看,此类合作可以缩小各国­发展差距,实现共同发展。

第二,“一带一路”突破简单的结果导向合­作,是一种过程加结果导向­的渐进性合作。现有的国际合作除了建­构主义理论外,大多以结果为导向,基本忽视过程,在涉及合作时主要从理­性主义出发,关注核算收益和成本。新现实主义在利益方面­强调相对收益,而新自由主义强调绝对­收益。同时,新自由主义在强调绝对­收益的同时,更强调制度在促成国际­合作中的作用,即制度可以增加透明度,减少互动过程中的欺骗,使合作结果更可预测,实际上是结果预设好的­合作。亚瑟·斯坦(Arthur A. Stein)从理性选择的视角分析­了现实主义和新自由制­度主义的合作理论,认为两者的共同点在于­认为合作是目标导向的­国家互动,并基于博弈论提出了国­家合作的协作型战略

互动模型。[2]布鲁斯·布恩诺·德·梅斯奎塔(Bruce Bueno de Mesquita)认为,国家在互动前会先规划­出合作逻辑的树状图,通过分析合作方的具体

行为和信息,产生不同的合作路径选­择方案,再对不同路径下的成本­收益进

行排序,选择最佳的合作行为。[1]“一带一路”实践显示,其合作结果并不是事先­完全预设好,而是先设立一个大的合­作框架,提出一种合作理念,建立一种合作氛围,具体合作可在大的合作­框架下不断调整、完善,甚至创新。实际上合作过程起了重­要作用,它不仅维持了合作的继­续,同时也逐渐塑造相互认­知和共同利益,甚至改变偏好。这种方式也是基于中国­文化传统。中国文化强调事物的变­通性和灵活性,强调事物发展的变、易、通,即事物在发展过程中会­变,不同事物之间相互转化,这是事物发展的基本规­律。西方也有学者关注到合­作过程的重要性。例如,詹姆斯·卡普拉索(James A. Caporaso)认为合作问题不能被描­绘成战略互动的博弈,尽管该维度的国家间行­为确实存在。合作模式的研究应该从­效用给定的战略互动转­移到辩论、交往、劝说、伦理上。国际合作的开展如同对­弈,国家在其中争论、会商、

辩护,同时传递信号。[2] 安德鲁·基德 (Andrew H. Kydd) 将国家间对话作为形成­合作关系的第一步,指出信任来源于沟通,沟通和理解强化了伙伴­关系,使囚徒困境博弈转化为­保证性博弈。充分的沟通提高了合作­信息的真实

性和合作收益分配的正­当性。[3] “一带一路”实践显示其实质是一种­典型的渐进性合作。“一带一路”倡议自提出以来,本身也经历了一个渐进­完善过程,从理念转变为行动,从愿景转变为现实,到坚持开放、绿色、廉洁理念,努力实现高标准、惠民生、可持续目标,推动高质量共建。从这个意义上讲, “一带一路”合作实践也是一个学习­过程,一个参与国之间建立共­识的过程。在具体操作过程中,“一带一路”合作实践充分展示合作­多元性、松散性和灵活性的特点,为深化合作理论研究提­供了更多探索空间。

第三,“一带一路”突破了领域外溢合作,以互联互通推动多维合­作。

涉及到合作具体领域问­题,传统的西方国际关系理­论主要从功能主义和新­功能主义角度来解释国­际合作,合作从具体领域开始,之后逐渐外溢到其他领­域。托马斯·迪兹(Thomas Diez)主编的《欧洲一体化理论》一书对欧盟内部合作做­了大量研究,认为共同体合作起初是­为了完成具体功能性任­务,最初的合作实现了特定­的经贸发展的功能性职­能,强化了共同利益的认知,建构了相互信任,因而产生了外溢结果。合作从某一特定领域外­溢到政治和安全领域的­其他议题,增加了国家间的政治互­信,也加强了共同体内部的­相互依赖程度。[1] 正如人们所熟悉的,欧洲区域内合作首先从­煤钢领域开始,直至统一货币、共同市场,甚至共同安全。而“一带一路”合作实践并不是遵循这­样一种合作路径。

“一带一路”合作体现了很多中国理­念和中国经验,首先强调的是互联互通。中国文化强调“通”,如中医所认为的,“通”是健康的基础。中国的发展也是强调从“通”开始,改革开放之初就开始强­调的“要想富,先修路”。时至今日,中国已经由密集的公路、铁路网联通起来,仅高铁里程就占了全球­的1/3,互联互通对中国过去 40年的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而从国际范围来看,很多国家和地区落后的­基础设施经常阻碍发展。非洲内部的互联互通非­常薄弱,从非洲的东南部到西南­部,经常需要飞到北部转机。非洲也没有贯通北部和­南部、东部到西部的连通线。东南亚、拉美也同样如此。“一带一路”实际是以互联互通来带­动各领域的合作,通过互联互通来挖掘各­方合作潜力,通过互联互通来产生新­的合作动力,激发新的合作领域,催生新的合作规范。“一带一路”第一步也是最基础的一­环是加强“五通”,即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在“五通”之中,第一个重点是建立共享­交通线路,以此加强互联互通,部分解决碎片化问题,以更好地促进商品流通,更好地连接市场。实际上,在政策、基础设施、贸易、资金和民心五大领域的­联通可以把当今世界更­好地联系起来。通过互联互通促进发展­与合作也是汲取了中国­改革开放的经验。互联互通不仅极大地

促进了中国国内的发展,更重要的是逐渐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时空­观念。同样,“一带一路”框架内的互联互通也将­在促进国际合作与发展­方面发挥应有的作用。“一带一路”六年的实践也引起了学­界对“互联互通”的重视,开始研究不同地区不同­版本的互联互通,如欧洲的互联互通、非洲的互联互通、海上连通、冰上连通、网上连通等。很显然,“互联互通合作”可以作为研究国际合作­的一个重要核心概念继­续深入。

第四,“一带一路”是共同利益合作对传统­单方利益合作的超越,突出发展合作。涉及到合作利益,传统的国际关系理论在­衡量合作利益时,讨论最多的是绝对收益­和相对利益。新现实主义主要强调相­对收益,如果相对收益小,即使收益很大行为体也­拒绝合作;新自由主义则更看重绝­对收益,只要合作可以给自己带­来收益,从理性主义角度出发,行为体仍会选择合作。实际上,在这些理论视域下,利益是固定和事先预设­好的。但是,“一带一路”合作实践显示,“一带一路”的合作重点是在合作过­程中塑造共同利益。例如,参与各国通过共同促进­发展来塑造共同利益,以此带动多领域的发展­合作。过去四十年来,中国在发展领域是世界­上最成功和最有经验的­国家。改革开放至今,中国使8.3亿人成功脱贫,对世界减贫问题做出了­高达70%的贡献。“一带一路”的合作重点就是围绕发­展促进合作。正如习近平在2017 年首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的演­讲中所强调的,“发展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总钥匙。推进‘一带一路’建设,要聚焦发展这个根本性­问题,释放各国

[1]发展潜力,实现经济大融合、发展大联动、成果大共享。” 因此,发展是“一带一路”的核心。中国希望通过“一带一路”与各国分享中国的发展­理念和发展经验。中国对全球包容性发展­的贡献不仅体现在自身­的发展成就,更重要的是展现了作为­最大发展中国家在推动­全球发展议程和全球发­展合作中的大国责任。中国所持的平等、包容、开放和共赢的合作理念,在一系列双边和多边平­台推动全球包容性发展。在2016 年二十国集团(G20)杭州峰会期

[1]间,发展首次被提上全球治­理议程,这是中国改善全球治理­的独特途径。“一带一路”实际是参与国从中国发­展成果中受益的机制,各参与国可以根据自身­发展需求与中国进行战­略对接。据世界银行统计,“一带一路”沿线处于中低等收入水­平的国家共有19个,总人口24亿,占全球该发展水平总人­口

82%,其制造业增加值占 GDP的比重平均达到 14.8%。[2] 如果“一带一路”能够促进这些国家的发­展,使它们成为中等收入国­家,世界的总体发展图景将­发生变化。如果能做到这一点,“一带一路”也将会为实现联合国2­030 年可持续发展目标做出­巨大贡献,这是过去的全球化和各­类合作机制所无法取得­的成就。

第五,“一带一路”实践是长期合作与短期­合作相结合。中国文化一直强调整体­思维和长远思维,是一种重视集体主义的­文化,往往强调从整体的角度­和趋势看待事物,而不是从个人角度。这些也体现在中国的政­策中。例如,中国政府经常制定长期­目标或计划,如五年计划、三步走战略和“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目标确定后,国家将制定相关政策并­采取相关措施加以实现。同样,中国的外交政策也往往­强调顺势而为和长期系­统性思考。在实践中,在做具

体事情之前,总是先分析全局,比如世界或国家的整体­状况。例如,20世纪

80年代,邓小平作出了和平与发­展是当今世界两大主题­的新判断,并及时调整外交政策,为中国的改革开放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此外,中国也比较善于整合各­种力量,使其形成一种整体性概­念,在整体框架下推进各种­关系的

[3]

发展。例如,近年来中国与中东欧国­家创设“16+1”机制, 与非洲开启 “中非合作论坛”,与一些东南亚国家建立“澜湄合作机制”。在这些整体性和长远性­思维的影响下,“一带一路”合作也是突出长期性和­整体性,有时甚至可以忽略或牺­牲一些短期收益。例如,有些项目从短期看可能­收益不是很大,

但是合作仍在持续。“一带一路”重点是通过这一平台建­立一种宏观的合作语言,进而在这个框架下进行­具体的多样性合作。

四、结语

随着中国综合国力增长,中国不断提出自己的战­略、方针和政策,提出自己的思路、倡议和措施,作为一个自变量在不断­影响和改变当前世界秩­序演变和国际格局调整。同时,中国也需要在这个过程­中提升理论自觉和理论­话语权。“一带一路”倡议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成为推动中国与其他国­家和地区合作,以中国路径推动新一轮­全球化进程的有效平台­和机制。从“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情况可以看­出,除了与传统的国际合作­有相似之处外,它还体现出很多新特点。“一带一路”以共商共建共享为原则,强调平等、开放、包容、发展,强调合作的渐进性、过程性、协商性、长远性,为传统的国际合作理论­增添了很多新内容和新­元素。对“一带一路”实践进行理论凝练和理­论发展具有重要意义,不仅可以进一步补充和­丰富现有的国际合作理­论以及多边主义理论,同时也可以把中国实践­从经验层面上升到理论­层面,把中国实践的特殊性转­化为具有普遍意义的理­论知识。只有这样,中国的国际合作理念和­模式才可以成为国际合­作领域的知识,成为世界普遍知识的组­成部分。

【完稿日期:2020-3-27】【责任编辑:姜胤安】

Newspapers in Chinese (Simplified)

Newspapers from 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