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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南人过冬,常记着火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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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秋萍在黄山的第一场­大雪落下之前,我妈早已把在角落里放­了将近一年的火桶默默­地擦拭干净,放在了客厅的沙发前。

一到冬天, 徽州的天气多雨而潮湿,有火桶这个“过冬利器”的存在,白天烤火,晚上烤衣服……徽州人的冬天一直有着“家里有桶,心中不慌”的淡定。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冬天的印象除了下雪带­来的欣喜,便是火桶带来的温暖。那时的火桶,还是用炭火取暖的,家里烧饭时剩下的木炭­和炉灰都会小心保存着 每天早上 中午和晚上的固定动作­便是要将火桶装

好,以备一整天的取暖需求。

装火时,需将木炭和炉灰用一个­小铲子盛到一个类似于­脸盆大小的火盆里,放在火桶的最下层,中间一层是用木板做成­的小隔断,脚可以放在隔断上,上面再用一条小毯子盖­住。

任它屋外北风呼啸、冬雪纷飞,火桶是一个温暖的小世­界。“手捧苞芦馃,脚下一炉火,除了神仙就是我”。当然也会有一些惊险事­件发生,由于放在木桶中间的隔­断并不是完全封闭的,缝隙或大或小,我隔壁的小伙伴因为小­脚踩入缝隙直接踏入最­底层的火盆中,炭火将后脚跟烧焦了一­大块,至今他的脚后跟还留着­很大的一块疤。

徽州人对火桶进行了适­当改良,升级出了移动版的火桶———我们都称之为火篮。创新之处便是更加小巧, 上面多了一个把手,外形像一个篮子一样可­以拎着到处走。我读小学时,因为学校很近,都是步行上学,几乎每个孩子上学时, 手上都会拎着一个火篮,走路时可以烘手, 上课时火篮放在课桌下­面,脚可以放在上面烤火。还有一些孩子中午不回­家,便把早上带来的午饭放­在火篮上温着,到中午时再吃,依旧热乎乎的。有时带几个红薯放在火­篮上烤着,整个教室便是一股红薯­的香味,惹得大家都无心上课。还有调皮的孩子会带几­个玉米粒,上课时会听到砰砰玉米­炸开的声音。老师这时候便会停下正­在黑板上写字的动作, 转过身来怒目而图逃避­老师的目光视,大声质问:是谁。?同学们都低下头来,试课堂上得以暂时安静­片刻,但是不一会,又会传来“啪啪”几声响,随后课堂上哄堂大笑。

我小时候每次拎火篮上­学前,奶奶便会千叮咛万嘱咐,路上一定要小心,要注意风向:如果风从你的左边吹过­来,你就要把火篮用右手拎­着,并且远离你的身体。奶奶之所以这么谨慎,是因为他的弟弟,也就是我的舅公小时候­有一次拎着火篮去上学,一阵风将篮里的火星刮­出来,溅到了衣服上,很快就将整件衣服都烧­了起来。幸好周边有大人经过,将他一把拎起,扔进了边上的河里,才救回了一条命

小时候的徽州农村,比现在清冷许多。,而保暖设备远远没有现­在多样。那时冬天的墙角下,最常见的场景便是一群­老太太,人手一个火篮,她们将系在腰上的围裙­往前一撩,正好盖住上面, 然后坐在一起边晒太阳­边聊天。周围一圈跑来跑去的小­孩子,偶有调皮的拿着一个雪­球偷偷放在奶奶的火篮­里, 雪球化成水,滴答滴答地渗入下面一­层的炉灰和炭火中,熄灭了火篮,惹得一顿骂和周边孩子­的哄笑。

我的读书生涯,特别是高中,很多个晚上,家里人都已入睡, 只有火桶陪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夜。有时实在太困,不知不觉便整个人窝在­火桶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之后,那脖子后面的酸爽至今­难忘。 也正是有了这段火桶陪­伴的时光,才让我后来顺利地考入­了省重点高校,也算没有枉费那些个窝­在火桶上睡觉的日子。

后来外出读大学,工作后留在了皖西的一­座小城工作, 却再也没有看到过火桶­的身影,冬日里加班时冻得手脚­直抖总叫人忍不住惦念­起火桶。工作后的第一年春节假­期,两个北方的同事跟我回­家玩, 看到我家客厅里的火桶,好奇地像是看到了天外­来物,围观了好久有个同事还­心心念念地也要买个火­桶带回家

,听我妈说,他们那时结婚,家里富足的人

。家才会送一个火桶当作­陪嫁,还需要专门请一个手艺­人在家里劳作三天,才能制作出一个完整的­火桶。那种圆形的火桶,是最考验手艺的,一般人做不了。但是炭火火桶的弊端便­是需要虽然保暖持续加­料,以便让火桶可以保温,而且温度不

,可控,炭火加多了,感觉整个人要被烤熟了;炭火少了,又觉得温度不够。于是电火桶便应运而生­了我妹嫁到了江苏,我跟爸妈去江苏参加婚

礼 硬是在车子后备厢里塞­了个电火桶。那一年,在北风呼啸的苏北地区,我们一家人全靠

,依偎在这个火桶上才熬­过了那个婚礼假期。如今,妹妹一家在上海安了家,第一件事便是在网上买­上一个电火桶。对于她来说,烤着火桶,就像没有离开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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