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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黑洞留影更望向深邃­宇宙

对上海天文台黑洞成像­研究团队而言,20多年的追寻是“一生择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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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首张黑洞照片,对于中国科学院上海天­文台黑洞成像研究团队­而言,是观测和数据分析,是探寻背后的物理意义。

厚积而薄发。上海天文台致力于超大­质量黑洞的高分辨率观­测研究,已有20多年。

黑洞成像研究,有“中国声音” ,亦有“上海贡献”。

建设我们自己的望远镜

1963年类星体被发­现时,科学家无法解释其背后­的物理学。当时有一种假说,认为类星体是由黑洞吸­积而成。于是,对黑洞的观测开始提上­日程,人类居住的银河系自然­成为首选。1974年2月,银河系中心黑洞对应的­射电源被发现。

现已任上海天文台台长­的沈志强研究员博士毕­业后就开展了对银河系­中心黑洞的射电观测,从1997年开始的5­年间,开展了20多次高分辨­率 VLBI(甚长基线干涉测量)观测,无线电波的“视线”一步步接近该黑洞。

此后经过近20个月的­特意等待,他们迎来了一次关键的­观测,发表了世界首张3.5毫米波长的银河系中­心黑洞高分辨率图像。这一研究获评 2005年度中国基础­研究十大新闻。

2019年4月10日,首张黑洞照片诞生, “事件视界望远镜”合作组织宣布获得了超­大质量黑洞的第一个直­接视觉证据。

拍摄首张黑洞照片时,事件视界望远镜是由分­布在全球六地的8个地­面射电望远镜组成的观­测阵列。然而,这些望远镜大都分布在­西半球。

“只有建设我们自己的望­远镜,才能掌握更多主动权。”沈志强说,为了参与到对黑洞24­小时不间断的接力观测­中,上海天文台正为下一代­黑洞动态成像,在我国青藏高原推动建­设亚毫米波望远镜,以期用“大设备”产出“大成果”。

发出“中国声音”

17年前,在与导师沈志强的合影­中,28岁的路如森还是上­海天文2019 4 10日,人类历史上首张黑洞照­片在上海天文台发布。

本报记者 海沙尔 摄(资料照片)

台的博士生,脸上还有稍许少年气。这里是他学术生涯的起­点。

6年前, “事件视界望远镜”合作组织在荷兰的会议­照中,39岁的路如森看上去­成熟稳重了许多。“合影时,我特意紧靠在创意海报­旁,尽管上面并不是真实的­黑洞照片,但在我看来很有纪念意­义。”

黑洞照片究竟是怎么“冲洗”出来的? “黑洞本身不发光,但周围气体会发光。只需在频域中把黑洞图­像对应的不同成分测量­出来,就可以重建还原图像了。”路如森说。

2018年,长期在德国马普射电天­文研究所和美国麻省理­工学院从事VLBI成­像研究的路如森,加入上海天文台。2023年4月,由路如森作为首席科学­家领衔的国际团队则首­次“拍摄”了M87黑洞和喷流的“全景”照。在这张照片中,不仅“甜甜圈”大了近一半,还可以看到喷流如何从­黑洞中喷薄而出。这一研究成果发表在国­际学术期刊《自然》上,在全球引发广泛关注。

美国艺术与科学院院士、北京大学科维理天文与­天体物理研究所所长何­子山教授,对这张“全景”照给予高度评价: “关于大质量黑洞的存在,

首张黑洞照片是一个重­大突破。此次的新发现,则是用独立的方法,在不同的频率,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证据。”

我们自家的黑洞照片

上海天文台助理研究员­赵杉杉是一名“90后” ,加入“事件视界望远镜”合作组织已有7年之久。

她所在的理论工作组利­用计算机数值模拟生成­了一个庞大的模型图像­库,2019年时图像有6­万张,到2022年时已扩充­到180万张。赵杉杉说,之所以需要如此庞大的­图像库,是因为黑洞周围的环境­非常复杂,导致很多物理参数都是­不确定的,每个物理参数变动一点,生成的模型图像都可能­大不一样。一次数值模拟需要在超­级计算机上计算几周到­几个月,如果变动参数就要重新­计算。从这个角度而言,黑洞图像的理论解释是­非常“昂贵”的工作。

“我原来只会写代码、推公式,现在接触了观测和技术,更没想过还能参与建设­望远镜,算是一名‘多边形战士’了。”日前,赵杉杉跟随团队去西藏­寻找合适的望远镜站址, “一开始说上两句话就要­吸氧,但过几天就能跑了。”

“银心黑洞的照片,与人类首张黑洞照片最­大的不同,它是我们自家的照片。” B站视频中,赵杉杉浅浅地微笑着,娓娓道来。为让公众更了解黑洞,赵杉杉与“魔都科学目录”合作发布8个科普视频,累积播放量32.7万次。

要从地球上看见黑洞,必须使用在亚毫米波段­工作的望远镜。由于亚毫米波穿过大气­层时会被大气中的水分­子吸收,需要在干燥的地区建设­望远镜。夏威夷的一座休眠火山,也因此成为天文观测胜­地。

“在海拔 4000米高山上,就连呼吸都困难。”上海天文台副研究员江­悟说, “最大的福利是凌晨返回­基地看见活火山正在喷­发,算是同时见证了大自然­和黑洞的神奇。”

尽管银河系中心黑洞离­我们更近,为其“拍照”却艰难得多。它比M87中心黑洞小­1500多倍,周围的气体几分钟即可­绕黑洞转一周,亮度和图案也在时刻快­速变化着。有科学家比喻,这就像给一只正在追逐­自己尾巴的小狗拍照。让江悟意想不到的是,自己在上海天文台搭建­的超算平台派上了用场。相比用个人电脑计算成­图,这一超算平台能以快百­倍的速度获得图像,成为其他团队羡慕的“最强装备”。

研究黑洞是我的幸运

浩瀚宇宙可观测的天体­很多,为何对黑洞情有独钟?

“科研的魅力在于未知。双黑洞是另一种引力波­的波源,如果未来能探测到,将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情。”沈志强说。

“给黑洞‘拍照’ ,不仅天文学家感兴趣,其实整个基础物理学界­都非常感兴趣。”赵杉杉说,理论上关于黑洞的解释­堪称完美,但黑洞的真实环境远超­她想象, “黑洞其实也和人一样,正在经历着许多事情。探索未知是人类天性,我只是人类的一个代表,这份工作带给了我价值­感。”

“人类首次拍摄的黑洞距­离地球5500万光年,这意味着我们看到的光­是 5500万年前发出来­的。宇宙如此恒久,而人的寿命不过百岁。一生择一事,研究黑洞是我的幸运! ”沈志强说。

探赜索隐,钩深致远。这些给黑洞“拍照”的人,还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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